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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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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程予不会死。
肯定是这几天太累了,或者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可程予目前没有工作,做什么事会累到晕过去?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喝醉了,为什么怎么喊都喊不醒,他睡眠明明很浅的……
这些念头在江奈脑中一闪而过,他不愿意细想,就连怀里的人体重轻的吓人也被他自动忽略。
反正不会是什么大事。
把人送进医院时他依然是这个想法。
直到急诊室的灯熄灭后,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对他摇了摇头。
江奈看不懂,或者说不想看懂。
他伸手抓住医生洁白的衣领,质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有两个小护士想上来拉他,却被医生抬手制止,并十分平静地说:“我非常遗憾地告诉您,您的朋友已经去世了。”
江奈被那两个字吓得松开了手,目光变得迷茫又无措:“你说什么……”
“我们尽力……”
“你胡说!”江奈颤声道,“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你现在跟我说他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死!?”
江奈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程予前几天真的好好的吗?
如果认真算起来,程予的不对劲似乎已经持续很久了,可他总以为过几天就会好的,现在却连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算不清。
他无法确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男人开始抽烟、喝酒,开始睡不着、话变得越来越少……
明明早就不是记忆中的人了,他却浑然不觉。
江奈的举动引来不少陌生人的围观,四周开始变得嘈杂。程予就躺在离他几步远的病床上,他却连走过去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先生,请问您和死者……”
江奈没有听完医生的话,撒腿就往外跑。
他在马路上疯了似的奔跑,红绿灯不看,有车过来也不管,甚至被一个人破口大骂都没还嘴。好像只要停下来一秒钟,他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似的。
他逃回了程予家里,在程予倒下的地方坐了整整一夜,怎么也想不明白,上次见面还说爱他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就死了呢?
这是真的吗?
这有可能吗?
这是噩梦吧……
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告诉他,这不是梦境,是真到不能再真的现实。
程予真的死了,他再也见不到了。
他确定了之后就开始哭,哭累了又细细去看每一样跟程予有关的东西。
程予倒下的地方,堆了许多大大小小不同包装的酒瓶,喝完的喝完,流尽的流尽。
这么多酒……不嫌撑吗?
程予,你不嫌撑吗?
屋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机械地翻找关于程予的东西,想把能找到的一切全都抱在怀里、塞进身体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些什么,虽然最重要的已经不在了。
然后他看见了满满一瓶安眠药、满满一冰箱酒以及满满一抽屉的烟。
药就随意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可以看出药的主人丝毫没有想要藏起来的心思,程予似乎就是认定了他根本不会在意。
江奈手里捧着一堆白色的药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失眠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烟已经抽的这么凶了吗?这到底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明显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注意过?
对不起……他竟然连一句认真的对不起都没有说过。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可是太晚了。
手机再次响起,他今天没去公司,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手机……江奈忽然想到了程予的手机,他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未知的、可以用来留恋的东西。
他为自己知道手机密码而开心,可他却发现这部手机里几乎没有程予的任何痕迹。
相册里空空如也,以前程予爱玩的花花绿绿的社交app也一个都没有了。他又点开微x,里面没有一条未读消息,那冷冷清清的通讯录,全都是他当初逼着程予删好友的功劳。
江奈彻底崩溃了。
他深切地认识到,原来自己这么不是个东西。
他沉溺在无尽的悔恨中,把自己反锁在他和程予的家里,任谁叫门也不应。
后来多亏他爸找人来开锁,才硬生生把他弄出去。
他被抬走的时候满身酒味,脸色煞白,根本不像个人。领带歪歪扭扭缠在脖子上,像是要把自己勒死似的。额头不知道撞到了哪里,有一块血乎乎的伤。眼珠不会转了,身体也一动不动。
江淼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酝酿了无数耳光想朝儿子脸上招呼,但是看见他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江先生这次竟然没舍得下手。
他只是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么大人了,还是净给我惹祸!”
葬礼上,从不轻易掉眼泪的江奈哭的比程予的父母还伤心,这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感到意外和不解。
要不是他爸派人来接他,看架势他都不打算走。
江奈被强制弄回家后,陷入了更大的悲痛和虚无之中,每天就躺在床上回忆过去的六年时光,总觉得这件事错了那件事也错了。
想到后来,他得出了程予会死都是因为自己的结论。
如果他能多关心一点程予,如果他能早点发现程予的不对劲,如果当初他没有让导演划掉程予的名字……事情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世界上没有如果。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后面的三个月不是酒就是梦,他甚至吃起了程予生前没吃完的安眠药。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之后把剩下的药统统倒进了嘴里,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六年前。
·
江奈想到这里,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他就为了那么点欲望,竟然干出了那么多对不起程予的事情,还觉得自己那么伟大那么正确。
太可笑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晚,满心欢喜地去见心爱的人,看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尸体。
这种事情绝不可以再次发生!
那天在酒吧和程予的邂逅,幸好他忍住了没有冲动,追程予这件事要慢慢来,不能像上一次那么莽撞。
“嗡嗡——”
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是林邵打来的。
“怎么样?房子还可以吗?”
林邵执行力超强,才两天就给他找到了空房子,而且就在程予对面。
“还行,就是有点小。”
“那肯定是不能跟你们家的大别墅比了。不过你就确定住下了?我听说那房子设施很老旧,装修得也不咋好看,所以才一直没租出去。要不你再等等,我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
“不用了,这里很好。”
这里有程予,真的很好。
林邵疑道:“嘿,你到底看上那房子什么了?”
江奈换了个话题:“你打电话还有别的事吗?”
林邵的思绪立马被带跑:“……还真有,想问你要不要我帮忙搬家。”
“不用,我东西很少,而且我有车。”
林邵怎么把这事忘了呢,他孙子背景大着呢,一毕业就提了辆顶好的车,哪里用得着谁帮忙搬东西啊。
“那行吧,我……”林邵话没说完对面就把电话挂了,他暗骂这孙子可真没礼貌。
江奈这回挂电话还真不是故意的,是因为看见了门口的人影。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没关门,现在门还是虚掩着的。
“咚、咚。”
两声礼貌的敲门声后,江奈听见门口的人说:“你好?”
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奇怪,难道没有人吗?”门外的程予自言自语道。
江奈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稳了稳心神才打开门,装作很淡定地问:“什么事?”
“是你?”程予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笑着说,“我就是看对面好像住人了,想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会是你,怪不得那天你会出现在我家门口呢。”
“嗯,我今天刚搬过来。”
程予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十分礼貌地说:“我就住在对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江奈看着那只熟悉的手,动作有点僵硬地轻轻一握:“谢谢……哥。”
程予指了指他的额头:“你的伤……”
江奈这才想起来,他在楼梯上故意摔跤、自己作出来的伤还没好呢。
他轻轻地说:“没事,小伤。”
“那也要记得涂药,都有点出血了。”程予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担忧。
江奈心头一热,仅仅是那么一个微小的表情,都足够他开心很久。
他强忍着情绪:“嗯,我记住了。”
“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收拾。”
“等等……”
程予回头:“怎么了?”
江奈只是本能地想要挽留,却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这时随口道:“药……我家里没有。”
程予无奈地笑了下,就把他带进了自己家。
屋里很干净,却也很空荡,除了几个吉他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而吉他也不能算是装饰品,吉他是程予很宝贵的东西。
江奈觉得一切明明很熟悉,却又让人感到很陌生。
这陌生不是因为时间隔的太久,而是因为上辈子的他从来就没有注意过这些。
那时候他只关心如何让程予喜欢上自己,用装的还是用骗的。他考虑的问题,也仅仅是哪一种方式对实现自己的欲望更加有用。
而不是为什么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手头不宽裕还要买这么贵的吉他。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跟程予有关的一切……
江奈落寞地垂下头,却刚好看见递来的药和棉签。
“这个药很好用的。”程予关切地盯着他,眼睛弯弯的。
江奈慢吞吞地接过来,看着药愣了很久。
程予说药很好用,这话一点儿也不陌生,但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人之所以会觉得一个东西好用,说明他一定用过很多次,甚至用过很多别的种类。
程予为了练舞,确实也受过很多伤啊……
他还记得,上辈子为了快点和程予建立感情,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程予帮他涂药。
时间来到同一个节点,他却不敢再这样要求程予。
江奈也是后来才知道,程予对他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即使他不耍那些小心眼儿,程予依然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他做的那些混帐事,程予又怎么会走到生命的尽头……
尽管他现在就疯狂地想把程予抱在怀里,想亲他,更想上他,但不行,他必须忍住,他不能再拿程予冒险。
这一次,他们两个之间什么时候在一起,什么时候可以更进一步,全都由程予说了算。
所以他自己旋开瓶盖,默默给自己涂药。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下一秒程予竟然把他手里的棉签夺了过去!
手里抓空的那一刻,心脏似乎也漏了一拍。
他吃惊地望着程予:“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