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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顾家老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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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刚刚就名字问题达成微妙平衡的祖孙二人,被一阵清脆而规律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顾老爷子应道。
书房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利落高级西装套裙、气质干练冷峻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她妆容精致,一丝不苟,眼神锐利通透,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她便是顾清的原配,顾成峰和顾念佳的生母,如今盛峰集团实际的掌舵人——叶欣。
“爸。”她先是对顾老爷子点了点头,称呼得体,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随即,她的目光便落在了站在书桌旁的顾向宁身上。
那目光如同精密仪器般扫过他,带着审视,评估,以及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没有顾老爷子那般外露的激动与疼惜,更像是在打量一件突然被找回来的、关乎家族体面的重要物品。
“子安,”她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温度,“一切都还适应吗?老宅这边毕竟和S市不太一样。”
顾向宁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童年时那种模糊的、面对这位“母亲”时的小心翼翼和畏惧感,在此刻悄然复苏。他垂下眼睫,避开了那过于锐利的视线,声音比刚才回答爷爷时低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拘谨:
“妈妈。” 他先叫了一声,然后才回答,“我还好,适应的。”
叶欣将他这细微的紧张尽收眼底,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适应就好。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管家说,或者告诉成峰。”
她似乎并不打算进行更多温情脉脉的寒暄,很快便切入了正题,语气如同下达工作指令:
“晚上念佳从国外回来,家里为你们准备了接风宴,一家人,总算能团聚了。” 她特意强调了“一家人”和“团聚”,话语背后的含义耐人寻味。
说完,她再次看向顾老爷子:“爸,公司那边还有个会议,我先过去了。晚上见。”
得到顾老爷子的颔首后,叶欣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书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留下了一室若有似无的冷香和更加复杂的气氛。
顾向宁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短暂的对话,竟让他觉得比应对爷爷关于名字的争执还要耗费心神。
顾家老宅的餐厅,巨大的红木圆桌彰显着家族的底蕴。晚宴气氛看似和谐,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
顾念佳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举止得体的二十岁少女,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儿时的娇俏,但更多了几分沉静与疏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弟弟分走宠爱而闹脾气的小女孩。
她坐在顾向宁对面,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预想中久别重逢的激动拥抱或热烈问候。她的眼神复杂,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审视,眼眶微微泛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来。那眼神里,有悲伤,有庆幸,或许还有一丝被时光冲淡却未曾完全消散的、源于童年共享恐惧的牵连。
她沉默了片刻,才用带着一丝哽咽的嗓音,轻声问道:
“子安……这些年,你还好吗?”
不等他回答,第二个问题便紧随而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困惑:
“为什么……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我们找了你……很久。”
看来,顾成峰和顾老爷子出于某种考虑,并未将顾向宁失忆以及被遗弃在千里之外的详细遭遇告诉她。
顾向宁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姐姐,那些被绑架时共同经历的恐惧碎片似乎隐约闪回,让他心头一紧。他垂下眼眸,避开了那过于直接的目光,声音平静地解释道:
“我……当时头受了伤,醒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包括我是谁,家在哪里。”
他抬起眼,眼神清澈,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坦然:
“也是最近,才慢慢想起来的。”
当提到后来的生活时,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暖意:
“后来,是一个大哥哥救了我,照顾我。这些年……我跟他生活在一起,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没有提及“陆则安”的名字,也没有描述任何细节,但那句“很好很好的人”,以及他说话时自然流露的神情,已经足够说明,那个“大哥哥”在他生命中所占据的、无可替代的重要位置。
这番解释,让顾念佳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她似乎理解了,这并非抛弃,而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悲剧。她拿起纸巾轻轻拭去眼泪,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低声说了一句:“……那就好。”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这段对话而更加沉寂。叶欣安静地用着餐,仿佛置身事外,但偶尔掠向顾向宁的眼神,却深邃难辨。
夜深人静,顾向宁躺在顾家老宅宽敞却陌生的房间,拨通了陆则安的视频电话。屏幕亮起,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另一端,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哥……”他声音有些低落,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这里变得好陌生。房子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好像……真的过了很多很多年,什么都变了。”
物是人非的隔阂感,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陆则安看着屏幕里少年微蹙的眉头和缺乏安全感的神情,心尖泛疼。他放柔了声音,温和地开导:
“这里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是你本来的家,不需要觉得陌生。”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随即给出了最坚实的承诺,“但是,如果觉得不开心,不适应,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过去陪你。”
他的话语像一道暖流,悄然驱散着顾向宁心头的寒意。
接着,陆则安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探询,问得十分隐晦:
“在那里……一切都还顺利吗?有没有人……”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为难你?”
他太清楚这个家族内部的复杂。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叶欣,当年在两个孩子同时被绑架后,顾念佳能被迅速找回,而向宁却如同石沉大海,被遗弃在两千公里外。这其中的差别对待,细思极恐。他绝不相信,以顾家和叶家的能力,若真的倾尽全力,会找不到一点线索。唯一的解释是,有人并未真正希望这个“情妇的儿子”回来。
他担心,如今向宁回归,最不愿见到这一幕的叶欣,会暗中为难他。
顾向宁何其聪明,立刻明白了哥哥的弦外之音。他摇了摇头,宽慰道:
“没有。爷爷和大哥都很好,姐姐……她也只是问问。妈妈……” 他顿了顿,回想起叶欣那审视却并未表露过多情绪的目光,“她只是跟我打了招呼,没说什么。”
他不想让哥哥担心,没有提及自己面对叶欣时那份源自童年、刻在骨子里的拘谨和畏惧。
“那就好。”陆则安稍稍放心,但警惕并未完全消除,“总之,照顾好自己。祭拜完爸爸,我们就回家。”
“嗯!”听到“回家”两个字,顾向宁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他而言,有陆则安在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归处。
视频挂断后,顾向宁抱着手机,心里踏实了许多。而屏幕另一端的陆则安,眼神却愈发深沉。他知道,暂时的平静不代表风浪已息。在顾向宁正式离开B市之前,任何变数都可能发生。他必须加快步伐,早日去接回他的少年。
接下来的几天,顾家上下都在为顾清的忌日忙碌准备,气氛庄重而肃穆。老宅里人来人往,却更反衬出顾向宁内心的孤寂。
顾念佳似乎想拉近关系,特意来找他聊天。她拿出手机,翻出一个短视频平台上的旧闻片段,语气带着些许惊奇:“前两年我刷到这个青少年双人围棋公开赛的报道,还看到过获奖者里有个特别年轻的选手,当时只觉得侧脸有点熟悉,顺手点了个赞,没想到竟然是你。”她看着顾向宁,眼神里带着宿命般的感慨,“看来,我们姐弟几个里,只有你完全继承了爷爷的棋艺天赋,还是最小的获奖者。”
顾向宁只是勉强牵了牵嘴角,没什么交谈的欲望。
顾念佳又试探着问:“那……之后的学业呢?爸爸忌日之后,是不是跟我一起去M国?学校我都熟悉,可以照顾你。”
提到未来,顾向宁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我想参加高考。”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顾老爷子沉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子安,你爸爸的忌日更重要,时间上来不及准备高考了。”顾老爷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拍了拍顾向宁的肩头,语气温和却断了他的念想,“这些琐事以后再说,先安心送你爸爸最后一程。”
顾向宁抿紧了嘴唇,没有再争辩。他默默低下头,一种无力感漫上心头。
等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人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加清晰。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昨晚与陆则安的视频通话记录。哥哥每天都会跟他联系,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叮嘱他别着凉。视频里,哥哥的眼神依旧温柔,语气依旧带着让他安心的力量。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哥哥却一直还没有过来B市找他。
他说“尽快”,可“尽快”到底是多久?
哥哥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还是……爷爷或者妈妈,暗中设置了阻碍?
各种猜测和日益加深的思念交织在一起,让等待变得格外煎熬。他紧紧握着手机,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屏幕上,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承诺会来接他回家的人,更近一点。
S市,历风的办公室。
“历叔,”陆则安开门见山,眼神锐利,“当年您找上我,调查我们兄弟背景的时候,就真的一点都没查到向宁和顾家的关联吗?”
历风闻言,立刻喊冤:“则安,你这话说的可就冤枉我了!当年我的确派人仔细查过,但所有线索都指向向宁是被遗弃在福利院附近的孤儿。”他摊了摊手,语气笃定,
“我历风要是早知道他是顾振华的亲孙子,我肯定第一时间当个天大的人情给顾家送回去啊!我得多想不开,才会冒着往死里得罪顾家的风险,拿他来要挟你为我做事?那不成找死吗?”
陆则安紧紧盯着历风的眼睛,审视了片刻。历风的反应合乎逻辑。他暂时压下了这方面的怀疑。
“好,历叔,我信您。”陆则安语气稍缓,但随即提出了一个更惊人的请求,“那么,看在‘星野计划’我帮您顺利落地,也算为您清除了谢博乔这个内部隐患的份上,您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帮我查清楚,当年的绑架案,叶欣……是不是故意放弃了搜寻向宁。”
“什么?!”历风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则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我去查叶欣?盛峰集团现在的当家人?!”
他站起身,走到陆则安面前,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告诫:
“先不说叶欣本人和她背后叶家的实力我们未必能动得了,就算能动,代价也绝不是小事。更重要的是——陆则安,你以什么立场去查?”
历风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和现实主义的冰冷:
“她是顾向宁法律上的母亲,是顾家的儿媳!你这是要去插手顾家的家事,去翻十年前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旧账!说句难听的,就算叶欣当年真的做了些什么,只要顾老爷子不追究,顾家自己捂住了,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掀这个盖子?你这是名不正言不顺,会引火烧身的!”
历风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陆则安心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立场尴尬而脆弱?在顾家那套血缘和法律的规则面前,他对向宁再深的感情,也被定义为“不正当”,被视作需要被清除的“隐患”。
他所有的愤怒、担忧和想要保护向宁的急切,在“家事”这两个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陆则安沉默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历风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则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件事,急不得,也更需要……策略。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你,甚至可能以后顾家都不让你见向宁。”
陆则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来找历风,本就是一场赌博。如今看来,这条看似最直接的路,也布满了荆棘,甚至可能是绝路。他必须另想办法,一个能在顾家那铜墙铁壁的规则内,为自己争取到话语权和立足之地的方法。
B市祭拜这日,天色沉郁,仿佛也感应到了顾家的哀思。
顾家老宅的祠堂庄严肃穆,仪式完全依照名门望族的古礼进行,繁复而一丝不苟。钟磬清音,香烛缭绕,身着素服的家眷们神情凝重。
顾向宁穿着合身的黑色礼服,跟在顾成峰和顾念佳身后,依着司仪的唱喏,下跪、叩首、上香。每一个动作他都做得规规矩矩,挑不出错处。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里,盛满的不仅是悲伤,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与隔阂。他看着灵位上那个陌生的名字——顾清,心里堵得发慌。这就是他记忆里那个会笑着把他扛在肩头,陪他下棋写字的父亲吗?那种伟岸的形象,与眼前这冰冷牌位之间的联系,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他们之间,甚至连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就已然天人永隔。这种认知带来的钝痛,远比激烈的悲伤更让人无力。
周遭的一切——低沉的诵经声、族人怜悯或探究的目光、这盛大的仪式——都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当他依礼转身,目光不经意间与站在主位侧的叶欣相遇时,那种“外人”的感觉达到了顶峰。叶欣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看向他时,没有丝毫属于母亲(哪怕是名义上的)的温度,那眼神像一根细小的冰刺,精准地扎进他的心口。
在祠堂外不远处的街角,陆则安正隐匿在人群中,目光穿透距离,紧紧锁定着祠堂那庄严却冰冷的大门。他昨天就已抵达B市,但顾家老宅守卫森严,尤其是今日,他根本无法靠近,只能在这里苦苦等待,期盼仪式结束后,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他的少年,确认他是否安好。
这几天,他并非毫无作为。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疯狂地调查当年旧事,想找到叶欣并未尽力搜寻向宁的证据。他想让顾老爷子明白,这个看似辉煌的家族,对向宁而言并非安全的港湾,内部一直存在着视他为隐患的人。唯有如此,他才有筹码与顾老爷子抗衡,才能理直气壮地将他的向宁带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可惜,叶欣做事滴水不漏,十年过去,所有痕迹早已被抹平,他至今一无所获,心急如焚。
祭拜的香火气息浓郁地弥漫在空气中,却无法温暖顾向宁心底那片因疏离而产生的冰凉,也无法安抚远处陆则安那焦灼万分的心。一个在仪式的牢笼里感到孤独,一个在权力的壁垒外无计可施,两人之间,看似只隔着一道门,实则横亘着家族、血缘和难以逾越的阶层鸿沟。
祭拜次日,陆则安来到了顾家老宅那气势恢宏的大门前。他递上拜帖,要求见顾老爷子。
然而,出来回话的管家面带难色,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陆先生,实在抱歉。我们老爷子昨天祭奠完先少爷后,悲伤过度,回来就病倒了。如今是全身无力,心口发疼,连多年前因工受伤的腿疾也复发了,酸痛难忍,实在不便见客。还请您体谅,改日再来吧。”
陆则安站在那紧闭的大门外,看着里面庭院深深的景象,心中一片冷然。病了?昨天还精神矍铄地主持完整个繁复祭礼的人,今天就病得连客都不能见了?这病来得未免太蹊跷,太是时候了。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顾老爷子的第二招——苦肉计。
用自身的“病痛”牢牢绑住顾向宁的孝心,让他因心疼和愧疚而无法轻易离开。
陆则安没有硬闯,他知道那只会让事情更糟。他退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刻在心底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
“哥!”那边传来顾向宁带着惊喜和急切的声音。
“向宁,”陆则安的声音透过电流,依旧沉稳,“我就在顾家门口。”
不到三分钟,一个身影就从老宅的侧门飞快地跑了出来,像一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直直地冲向陆则安,然后猛地跳起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哥!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太想你了!”顾向宁把脸埋在他颈窝,用力呼吸着熟悉的气息,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和依赖,连日来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被驱散。
陆则安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一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稳稳地接住他,手臂收紧,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和真实,片刻后,才轻轻将他放下,抬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他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应道,“哥答应你的。”
顾向宁紧紧抓着他的手,仰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期盼,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陆则安心头一沉:
“那你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他先是开心,随即眼神又黯淡下来,带着一丝为难和恳求,
“可是……爷爷他病了,看起来很不好。我现在……还不能马上跟你回S市。”
他摇了摇陆则安的手,语气软软的:
“你在这里住几天,陪陪我,可以吗?等爷爷身体好一点了,我们再一起回去,好不好?”
陆则安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写满担忧和恳求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他的向宁是如此善良,轻易就落入了顾老爷子精心布置的情感陷阱里,满心都是对“病中”祖父的担忧和孝顺,浑然不知这“病”可能就是针对他们两人的枷锁。
他无法拒绝这样的向宁,不忍心戳破这残酷的真相,更不能强行带他走,那会让他背负上不孝的沉重心理负担。
他压下心头的无力感和对顾老爷子手段的冷意,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反手握紧了那只微凉的手:
“好。哥陪你。”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给出了一个更重的承诺:
“我们一起等爷爷‘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