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一片米白

44、巡鬼勾魂

　　引虚见一地尸体，又见初心，赶忙过来。
　　初心讶异：“尹道长，你怎么来了？！”
　　“睡得正憨，小夭突然来叫我，说这里出事了，我就立马赶来。”他回头扫视一圈，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初心叹息，不知从何说起。
　　“你是此处地仙？”月一冷声问道。
　　初心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月一昂首指了指他：“他身上连着城中那道功德柱，你没看见？”
　　初心想起之前枭嫣说的那番话，不禁感叹：“看来你修为真的不低啊！~”
　　虽是赞扬的话，但从法力低微的她口中说出，月一并没有感到很开心。
　　婉娘从屋里出来，仍是止不住地哭泣。
　　“婉娘？！”引虚似乎认得她。
　　婉娘抬头，见是引虚，几步过来，跪在了他的面前：“真人，还请真人帮帮婉娘！！”
　　“婉娘这是作甚，快起来~”
　　婉娘未起，哽咽着道：“萧郎他…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引虚朝那主屋望了一眼：“他在里面？”
　　婉娘点头。
　　“若是身死，待会儿便会有巡鬼过来抓他。”说着，他又用拂尘指了指地上的一众尸体，“还有他们。”
　　“巡鬼？”这个鬼种初心没听过。
　　引虚解释，说巡鬼隶属地府，专抓恶徒，婉娘听了连连摇头，仍是不愿面对现实，只道萧郎不是恶徒，他只是一时糊涂。
　　引虚掸掸拂尘：“我早就跟你说过他跟那徐姚是一伙的，你偏不信，哎——”
　　闻言，婉娘哭着朝引虚磕头，求他在巡鬼面前替萧郎说情。引虚知道那萧郎不是好人，可婉娘这般可怜，他又于心不忍，便索性将此事扔到一旁的两人头上，让她求求他们，说不定他们愿意帮忙。初心见这家伙竟然甩锅，正想开口骂他，忽闻门外叮当作响。
　　循声回头，只见两列脸色惨白、面无表情、衣着统一的鬼差朝里走来。
　　排头的两鬼手执长钩——柄长两尺、钩弯两寸；次排的两鬼手提鬼灯——杆长七尺有余，高于头顶，顶端吊着一盏三角灯，灯下挂着幡子；第三、四排的手中牵着两条链锁；第五排的各执一柄鹰爪钩；队伍前后统共十鬼。
　　队首一鬼过来问话，语气毫无起伏：“你们是要阻止我们拿人吗？”
　　引虚摆手：“非也非也，大人请便~”
　　鬼差招手，众鬼过来。
　　只见执长钩的拿钩尖在尸体胸前轻轻一勾，魂魄便徐徐而起。待其站定，执灯的再轻轻一晃，那魂体便自觉朝着队列走去。最后，拿链锁的往它脚踝处再轻轻一抛，锁链忽地缠上它的脚腕，它便乖乖地跟在了队伍后头。
　　勾魂的过程一气呵成，两列众队分头行事，很快就收好了几具魂体。
　　见状，婉娘大惊失色，忙给初心月一磕头，跪求两人救救萧郎。初心于心不忍，想了想，问道：“方才在屋里，他同你说了什么？”
　　闻言，婉娘目光闪烁，低下头去。随即初心心中便有了答案。虽然婉娘着实可怜，但那萧郎并不值得原谅，她决定了，不出手。
　　收完庭院，巡鬼便准备进屋，不料一具魂体突然意识回复，清醒过来，取下链锁就往外逃。
　　众鬼面不改色，互看一眼。执鹰爪钩的掷出钩子，一爪扣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拽就将他拽了回来。接着，执灯的再拿幡子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的神识瞬间化作一缕青光，被收入三面灯中，随后失去意识，又浑浑噩噩地自觉归队。
　　小意外解决了，执长钩的继续走向主屋，婉娘见了赶紧起身，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初心看看月一又看看引虚，引虚只是摇头叹气。
　　不一会儿，鬼差出来，身后牵着两具魂体，一具是那徐坊主的，一具则是萧郎。婉娘哭着跪着一路求那巡鬼，可巡鬼丝毫不为所动。待最后两个进了队，执灯的便上前引路，晃着鬼灯笔直前行，众鬼跟在身后，没出几步就全体消失了。
　　婉娘跌坐在地，绝望至极。初心蹲下身，正想安慰她，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看样子是更夫朝着这边过来。徐宅这满屋子的尸体若是被人看见，他们三人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此地不宜久留，月一提议赶紧离开。初心看着失了魂的婉娘，说不能留她一人在此。引虚只道交给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乾坤袋，将婉娘收入其中。三人一刻也没逗留，马不停蹄地回了客栈。
　　折腾了大半夜，做梦加施法，发怒又惊吓，初心只觉这比修炼一整天还要辛苦。她趴在桌上如一摊烂泥，不由感叹这时要是有云九在，能给她按按肩就好，听得月一眉头一皱。
　　想起方才的情形，初心扭头，问引虚怎么会和婉娘认识。引虚倒了三杯茶，分别放到三人跟前，说婉娘先前找过他，想知道那萧郎的事，可这种能看过往的术法，他区区一介小仙哪会。
　　初心听了有些迷糊，好奇问那他怎知那萧郎不是好人。引虚端起杯子，说那萧郎和徐坊主的事城中很多人都知道，他俩从前就是一伙的，也就骗骗婉娘这样的外来人。
　　“你知道你还不提醒她？！你不是在积功德吗？怎么能看着婉娘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先别激动嘛～”刚拿起茶杯，听到这话他又放下，“你知道这戕州城有多少人吗？我就只一人，哪能管得过来，你如今也就只看到了婉娘的事，不知此时有多少人可能跟她一样，正在经历相同的遭遇~”
　　初心气笑了：“所以你就干脆一碗水端平，通通不管？”
　　“非也，不是不管，而是不能管。虽然我擅推算，知未来，可天机不可泄露，更不可插手，我只能提醒，却不能实质做些什么。婉娘之事，我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然成亲，我曾提醒过她，可她就是不信啊，如今到了这局面，我能有什么办法......况且莫说是事情发生前了，即便是事情发生后，比如方才，明知那萧郎是个人渣，你劝她，她不也还在为那萧郎说话吗？~”
　　引虚说的在理，初心无力反驳，只是不甘心世间竟会有如此多人为情所困，不明白爱情这东西到底为什么能叫人这般不理智。
　　闻言，月一端起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放了回去，蹙眉凝思，冷笑自嘲。
　　引虚一甩拂尘，装模作样：“贫道六根清净，不染红尘，仙子疑惑之事，贫道属实无解啊~”
　　初心生气，自言自语：“要我说，就该拔了自己的情根，免得今后横生枝节。”
　　引虚笑笑：“如此确能避免不少感情纠葛，弯路也少走许多，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听他这么说，初心想到他之前预测的大劫之事，陷入深思。见她发呆，引虚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只道她若是此时想要那灵锥还来得及。月一疑惑，问什么灵锥，初心没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引虚，心烦意乱。
　　引虚又道：“咱俩都这么熟了，给你打个折，三十两如何？”
　　初心原本还有些动摇，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坚定了想法——他就是个骗钱的妖道：“婉娘的事谁知你是不是事后诸葛亮，在这儿编故事呢？”
　　引虚眨巴眨巴眼睛：“诶，我说的是否属实，放婉娘出来一问便知！”
　　“不必了，我困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还有你，你也出去。”初心起身赶人，连带月一也被推到了门外。
　　什么都没做还要遭人嫌弃，月一哭笑不得。
　　“仙子若是反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啊！~”引虚隔着房门朝里喊。
　　月一双手抱臂，转身问他：“方才说的灵锥，到底怎么一回事？”
　　引虚回头，将他从上到下扫遍全身，然后掐指一算，神情略为惊讶。
　　月一脸色微变，问他何意，只见引虚摊手变出灵锥，说比起初心，似乎他更需要这东西，月一垂眸瞅了一眼，半信半疑。
　　“也给你打个折，五十两。”
　　“......”他嗤笑一声，转身走掉。
　　因昨夜太累，初心这一觉直逼晌午。月一在门外叫了她好几次，她嘴上应着起了，可实际却连翻身都未曾有过。
　　见这人死赖，月一无奈，索性推门而入，过去就把被子掀开：“午时了，还没睡够？！”
　　初心觑眸，伸手想捞被子，月一见了，直接把被子给她扔到床脚。
　　“......知道了，这就起来......”话虽这么说，可床上之人却丝毫未动。
　　月一白眼一翻，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诶！——”这下可算是彻底清醒了。
　　月一垂眸：“你若是想就这样出去吃饭，我倒也不介意。”
　　“吃饭？”她看向窗外，阳光明媚，“我睡了这么久吗......？”
　　月一放她下来，为防她倒头再睡，直接站在一旁亲自守着她洗漱穿衣。
　　客栈偏僻，城中动静大多蔓延不到此处，待二人到城中心找了间酒楼吃饭时，方才知道昨夜的事情已然发酵。此时街上人头涌动，纷纷朝着徐宅方向去看热闹，周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听说那徐宅死了一院子的人，断手断脚的？！”
　　“可不是嘛，隔壁陈老爹昨日赶得巧，起夜的时候刚好听见动静，去的时候衙门的人也才刚到，他可是亲眼目睹了那个惨状！”
　　“听说那姓萧的也死在了徐宅？”
　　“若是如此，会不会是那婉娘子回来复仇了？！”
　　“瞎说什么呢！~”
　　“可不算瞎说，那婉娘子当时死得蹊跷，多半就是萧徐二人所害！”
　　“是啊，我也这么想，以前萧徐两人感情那么好，突然那姓萧的就和婉娘子好上了，后来婉娘子人没了，他二人才又在一起，这不摆明了仙人跳吗？”
　　“仙人跳不都是他俩的老伎俩了吗？以前就骗过不少人了~”
　　“不一样，这回听说婉娘子的家产大都转到了那姓萧的名下，如此看来，他俩这是合起伙来谋财害命啊！~”
　　“无凭无据的，可不敢乱说啊！”
　　“怕什么，如今人都死光了，还能来找你麻烦不成？~”
　　正听着，饭菜陆续上桌。
　　月一朝初心碗里夹菜，让她别听了，她点点头，拿起筷子却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