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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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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之前下了一场细碎的雨,如果是春雨的话往往连绵不绝,可秋雨总没有定数。
书语不知它几时下的,也不知它几时停的,她只是在走出门口时发现,地面有些湿湿的,蒙尘的记忆仿佛也变得厚重了一些。
书语还是去摆摊了,因为鼠鼠们快要进去尴尬期了,她不能偷懒,争取多卖掉几只,剩下的恐怕就要被迫自留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大晚上的,汤家奕又一次拎着铺盖走来,不过他多抗了一张懒人桌,好把东西放上面,以免弄脏。
“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啊?”
“我没看见。”说完书语就拿出了手机来玩打发时间。
“这年头谁不是手机不离手的,不想搭理就直说不想搭理,还什么没看见。”汤家奕撇撇嘴道。
“……我真没看见。”书语低着头说,“我又不是一直盯着微信看的,你爱信不信。”
“行行行。”汤家奕也懒得追究这个。
书语本以为这样潮湿的天气,可能不会有多少人出门闲逛,来看鼠鼠的人必定少之又少,然而实际情况竟恰好相反。
一个男生走过来,连蹲都没蹲下看看,就问了一句:“是金丝熊么?”
书语连忙道,“是的,波利金丝熊。”她拿起一只最乖的,“很可爱的。”
男生问:“多少钱?”
书语答:“这只80,因为是卷毛的,品相也很好,包包脸。”
男生又问:“那我买了怎么带走?”
书语蹲了起来,从刚才坐着的收纳箱里拿出一个外带盒,“喏,就用这个带走。”
男生便抬了抬手机:“怎么付?”
书语立刻心花怒放地亮出收款码,男生付了钱以后,书语把鼠鼠装进外带盒里递给他,临走时男生才想起来要问:“这是什么花色?”
“焦糖波利。”书语想了想又补充,“是个妹妹。”
男生说了声“好的”,就潇洒离开了。
书语望着他的背影,脸色有些微红润,其实他长得蛮不赖的,清秀白净,身高和体型也都无可挑剔,就是感觉年纪小了点,不然说不定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喂,你发花痴啊?”
汤家奕高昂的嗓音瞬间打破了漫布于书语周围的粉红泡泡,她嘴角抽了抽:“胡说什么呢,你才花痴!”
“你是没看到你自己刚才的表情,”汤家奕切了一声,“要多花痴有多花痴,要不是我提醒你,我看你都要流口水了。”
书语居然下意识地揩了揩嘴,“我哪有啊。”
汤家奕倏然凑近她的脸,“你是不是想找男朋友了?”
“怎么可能!”书语立刻否认,“我不过是多看了别人一眼,你要不要这么多心。”
“那我买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看着我的背影的。”汤家奕问。
“那倒没有。”书语摇了摇头。
汤家奕呵了一声:“你这是区别对待!”
幸好这时又有人来看鼠鼠,让书语不用再消耗脑力地应付他。
“80一只?太贵了吧,以前我同事养的小老鼠送给我养我都不养。”
说这话的人穿着还挺光鲜亮丽的,可为什么会因为80块钱就这么言辞夸张?
书语体面地微笑:“80已经是低价了,像这种品相的一般卖一百多,两三百的都有。”
年轻女士冷笑道:“算了吧,那都是傻子才会买的。”说完她就勾住身旁男人的手臂,和他一起走了。
汤家奕忽然又切了一声:“自己不舍得花钱就算了,骂别人傻子的才真是傻子。”
书语好笑地望向他,汤家奕扬了扬下巴,“是不是这道理?”
书语点头说是。
没过多久,有一对姐妹花来看鼠,长发女生嗓音尖细地说:“好可爱啊,能摸吗?”
书语热情道:“可以的可以的。”
短发女生不怎么感兴趣地等在一旁。
长发女生抓起那只巧波利,满心欢喜道:“太可爱了,姐姐,这个叫什么啊?”
“这个是稀有色巧波利。”书语道。
长发女生有些讪讪地问了问价格,书语照实说:“要看品相,品相好的80,脸没那么圆的60。”
长发女生想放下又有点舍不得,犹犹豫豫地还是放下了。
“要带一只走吗,很乖很可爱的。”书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女生看看同伴,用目光询问同伴的意见,然而另一个女生只顾着玩手机,并不吭声。
女生说:“我有点想买。”
短发女生耸耸肩:“那就买呗。”
然而长发女生还是对书语说:“我再到前面看看吧,姐姐,你什么时候收摊?”
“十点左右。”书语道。
“那我们等会儿再过来。”女生道。
书语点点头说好,可她心里明白,大概率她们是不会再来了。
两个女生手挽手地离开后,汤家奕摸着下巴对书语道:“我觉得你卖东西不够积极。”
书语面上浮出一丝倦色,她托腮道:“我还要怎么积极?”
“你刚刚要是积极一点,说不定那个女生就买了,我看她挺喜欢的。”汤家奕道。
“可是她的朋友不喜欢啊,一个人的爱好连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分享,乐趣就要少一半。况且她下不了决心,很容易弃养的。”
书语端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这种不能长久的喜欢,对鼠鼠来说是致命的。一旦她热度退却了,她的朋友又巴不得她不养了,你猜她会把鼠鼠送人还是直接放生?”
汤家奕好像很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听起来是蛮有道理的,你很有经验啊。”
“那当然了。”书语得意地一笑,“谁还没有过一时头脑发热的时候呢,不是每一次的后果都能一笔盖过的。”
汤家奕笑道:“你这说的还是鼠鼠么,我怎么觉得你在感慨人生呢?”
“如果我说我从鼠鼠身上感悟良多,你要不要听听看?”书语换了个坐姿,两眼亮亮的。
“说来听听。”汤家奕饶有兴趣地说。
“你看啊——”然而书语话没说完,笑颜就和话音一起凝固了。
书语好容易过了三四天安生日子,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可是他又出现了。书语真的很想问一句,是不是非要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考验她情绪的稳定?
“还没卖掉?”乔诀又是居高临下地问。
他穿着颇为正式,像刚加完班,面上难掩颓态,棕黑色的头发似乎也压低了一点。如果换做别人,大概会很拉低颜值,可他却反而有种惹人心疼的破碎感。
只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去心疼。
书语又是仰着脖子看他,“嗯。”
“还剩几只?”他问。
“九只。”书语道。
“我给你两千,剩下的都给我。”乔诀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像说了太久的话。
“我说过了,我不卖给你。”书语道。
“三千。”乔诀施施然道。
书语眸光中蓦然划出一丝厌恶,可她既没有说不卖,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汤家奕打圆场道,“三千,就三千,说定了啊。”而后他凑近书语耳畔,“有人甘愿为你当冤大头,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书语一个眼神盯过去,汤家奕便立刻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早就说过了,如果是别的东西,她可以不在意,卖给乔诀以后随便他扔了还是拿剪刀剪了,反正她赚到钱了就行。
可是鼠鼠不一样,它们是一个个小生命,同时又是一个个小废物,在户外的生存能力为零。如果乔诀买去了不好好养,它们就在劫难逃了。
书语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了钱也不能。
书语忍不住对乔诀说:“你没病吧?”
乔诀怔了怔,像是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花三千块买你根本不喜欢的东西,你真的没病吗?”书语斥责道,“何况你要买的是买了就要负责的宠物,它们的生命仅有两三年而已,可如果你不负责的话,它们连两三天都过不成。”
书语几乎是脱口问:“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
其实书语并不想说这些,因为这些话只会激怒乔诀,却会使她自己伤心。这些年她独自过活,对异性仅止于心动,就是怕会伤心。
她早已在心里高筑围墙,打定主意后半辈子潇洒而孤独地生活,又何必在围墙上寻一道裂缝,试图摧毁她的坚持。
果不其然的,乔诀又一次半蹲在她面前,直直望着她双眼,“你凭什么说我负不起责,况且你自己呢,你负责了吗?”
书语冷笑道:“我需要负责什么?”
“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难道都不记得了?”乔诀松了松领口,像是快要窒息了。
书语却心虚般地别开脸,“不用在这打哑谜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如果你要买金丝熊的话,麻烦去别家买,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
乔诀神色定了定,倏地嗤笑道:“陈书语,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我只买你的,不买别人的。”
书语又一次地给收纳箱盖上盖子,准备收摊走人,没办法,她是真拿他没辙。
乔诀在她离开之前讽刺道:“反正也卖不出去,还不如就卖给我。”
……
书语不愿去揣测他的言下之意,只是越走越快,好似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