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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兰香咫尺,乱人心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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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知府府衙门前,徐管家面色凝重,走出府门。
他目光扫过两侧府兵,正欲说话,注意到徘徊于阶下的白露儿,转而化为轻叹,走下台阶。
“这位姑娘,”徐管家劝道,“你已守在此处三日之久了,若非大人仁慈,府衙重地,岂是容人随意窥探、流连之地?速速退去吧!”
“我只是担心慕公子。”白露儿满脸忧色地向府衙内望去,“他三日未曾出府,可还安好?”
“姑娘,”徐管家面露不耐,“我家大人……”
“徐叔。”慕词安的声音自府衙门口传来,看到一脸动容的白露儿,温声询问,“姑娘可是无家可归?或是有何冤情,却因一些缘由,难以宣之于口?”
“慕公子!”
白露儿双目泛着泪光,想要上前,却被徐管家抬手拦下。
不过三日,慕词安清减不少。他走下台阶,慢慢拂下徐管家拦在白露儿身前的手臂。
“看姑娘的样子,应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不妨先进衙门,喝些水,吃点东西,待本官处理完……”
慕词安顿了顿,神色暗淡不少,继续道:
“处理完要事,回府后,定当细听姑娘陈情。”
慕词安说完,径直上了马车。
白露儿本想追随,却被两名府兵请入衙门。
马车徐徐而行,天光渐明,街上陆续有了不少行人。
慕词安这三日,食不下咽,近乎未眠,形容憔悴。
车窗帘幔,时卷时舒,他木然望着窗外。
转眼间,马车已停在颜府门前。
颜言带着小檀,已等候多时。
见到她的一瞬,慕词安的神色,微微有了变化,而后却是越发黯然。
这般鲜活灵慧的女子,终究不属于自己。
他怪自己从前在颜府,太过恃才傲物,从未主动向她示好,错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天赐良机。
也怨自己高中后,春风得意,上颜府提亲时,只为报恩践诺,虽挑不出错处,却无赤诚,被她一语道破。
更不该的是,那日在风月楼听到她再次拒绝自己,竟醉酒失态,逼得她独自离去,连最后的体面都荡然无存……
“慕大人,”颜言开口,“你愿亲至便好,还请入府。”
慕词安跟随颜言步入前厅。
颜则正坐在厅内,手中的茶盏拿起又放下,不断长吁短叹。
“慕大人。”他起身向慕词安行礼。
慕词安伸手将颜则扶起:
“世伯,即便两家婚约解除,颜家待我之恩,词安永生难忘。无需多礼。”
“好孩子,好孩子啊……”颜则老泪纵横,拍了拍慕词安的手,“纵使小女与你无缘,在老夫眼里,慕兄之子,如同半子。若大人不怪老夫僭越,颜家,亦是你的家。”
慕词安神色复杂,缓缓颔首。
随后吩咐徐管家,交还婚书与信物,并签订退婚书。
待慕词安离去,颜则依旧痛心疾首,认为女儿错失良缘。
颜言安慰颜则良久,回到房间,如释重负。
她终于成功退婚。
想到毕竟是自己提出退婚,违背两家约定在先,以及慕词安离开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还是有些愧疚的。
但和不爱之人结婚,于她而言,绝无可能。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向后一仰,四仰八叉躺在软榻。
这几日,没一日清闲。
今早更是天未亮便起身,等待慕词安时,看似从容,实则忐忑。虽已准备周全,她却不想因退婚之事,当真前去知府府衙,闹得沸沸扬扬。
刚要闭目养神片刻,纳兰汮的声音自屋内响起——
“慕词安此人,是为君子。你既与他无情,便无需愧疚。”
颜言一下弹了起来,愕然之余,微微整理裙摆,正襟危坐。
此时,小檀不在屋内。
纳兰汮坐在不远处,神情自若,甚至抬手取来桌前瓷壶,斟了半盏茶水。
慕词安是君子,她却越来越怀疑这妖精的本性了……
“你还好意思说?”颜言反唇相讥,“若不是你,我早就同他说清楚了。是你害人匪浅,还有那兔妖……她可有回天梵寺?”
纳兰汮将刚端起的茶盏,又放了下去,回道:
“她没回去。天梵寺住持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她无法使用妖力。他们之间的因果,我不会再插手。”
颜言听言,轻叹一声。即便慕词安忘记白露儿是妖,他人因果,若与自己无关,她也同样不会再介入。
“纳兰汮,”她转而说道,“你之前也是一副清冷自持的君子模样,如今出入我的闺房,倒是越发肆无忌惮。”
纳兰汮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淡淡道:
“是你昨日问我,今日是否前来。既答应助你退婚,自当前来候命。”
“然后呢?”颜言问道。
“茶水有些凉了。”纳兰汮顾左右而言他,“你既了却一桩心事,安心休息便是。”
说着,随手一挥,杯中茶水消散,茶盏洁净如新。
颜言不悦:“纳兰汮,你到底几个意思?”
纳兰汮起身,行至她近前,停下脚步,俯身向她靠近……
清幽的兰香近在咫尺,乱人心神。
颜言心跳加速,双颊染上绯红。
纳兰汮勾唇,侧向她的耳畔,声音蛊惑:
“小言可要想清楚,有些决定,一旦做了……”
“小姐,饿了吧,吃饭啦!”
小檀端着满满一托盘美味佳肴,推门而入。
进屋后,看到颜言正坐在床边发呆,并咽了一下口水。
小檀当即端起一碗水晶丸子,递到颜言面前:
“小姐果然饿了,快吃吧,可香了!”
颜言回神,接过丸子。
虽然只差一点点……但是真的好香啊!
深夜,颜言辗转反侧。
素冠荷鼎的安眠香气失去作用,想唤妖精出来,又怕显得太不矜持,适得其反。
最终起身,点燃蜡烛,做起了女红。
被细长的绣花针扎了又扎,她蹙起眉头,不服输地继续穿针引线……
不出片刻,她便头昏眼花,重新回到床榻,倒头大睡。
待她呼吸清浅,一道腰间佩戴素兰香囊的身影,出现在桌前。
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绣绷,端详片刻,不禁失笑。
随后,将绣绷缓缓放下,慢慢走到床边,望着榻上熟睡的容颜。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颜言额间,转瞬即逝,她没有丝毫察觉。
帷幔上的花枝,生出一朵新的花苞,一点点绽开,雪白的花瓣,慵懒舒展,花蕊透着淡红,酝酿已久的馥郁,悄然侵袭,弥漫空气。
颜言面色渐渐红润,似是梦境香甜,唇边衔着一抹笑意。
纳兰汮看着她,同样嘴角噙笑:
“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次日,日上三竿,颜言方才睡醒。
她躺在床上,回忆起昨晚的梦,双目失神,脸颊滚烫。
——她竟是做了一整晚活色生香的春梦……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太羞耻了……
又躺了许久,她坐起身,拍了拍脸颊,逐渐回到现实。
接下来的数月,颜言投身颜家绣坊,忙得不可开交。
起初,因梦境过于香艳,想起时,偶尔会精神恍惚。
她会强行将思绪回笼,心中默念着色令智昏,亦是懊恼自己竟这般没出息,不过一个梦而已……
果然,美色误人,妖精摄魂。
因此,她刻意回避纳兰汮,专注事业。
与顾明辉合作后,很快便生意兴隆。
一切进展的太过顺利……
是日,街头巷尾,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这城里有妖!”
颜言与小檀经过长街,恰好听到有人谈论妖邪之事,不由驻足。
“是啊,据说藏在一大户人家……”
颜言顿住。
就在此时,她看到慕词安身后跟着白露儿,自眼前经过。
白露儿耳朵长,应是听到议论,面色发白。
慕词安立刻注意到颜言,停下脚步,相顾无言。
未及诧异,纳兰汮忽而出现在她身侧,虚揽上她的腰,将她带离此处。
慕词安见状,双眼顿时无光,不再看向她的方向。
白露儿望着颜言与纳兰汮的背影,转而看向慕词安,亦是沉默不语。
街上的传言,颜言没能听全。
纳兰汮带她来到一家酒楼。
进入雅阁后,纳兰汮自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交与小檀:
“无论是小言爱吃的,还是你想吃的,多点一些也无妨。”
小檀看了一眼颜言,得到默许后,欢快接过银票:
“好的,纳兰公子!”
小檀离开后,颜言赶紧询问纳兰汮:
“城里有关妖的传闻,是因为慕词安和白露儿,还是因你我……他们说,藏于大户人家……难道……”
纳兰汮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推至颜言面前。又自果盘摘下一颗葡萄,慢慢剥了起来。
“不必担心。”他缓缓开口,“他们口中的‘妖’,不过是有心之人,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刻意散布的谣言。”
听言,颜言放下心来,抿了一口热茶。
放下茶盏的同时,纳兰汮剥好的葡萄,已放置碟中。
她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果肉,抬头再看纳兰汮,他又摘下一颗,继续剥着。
她捻起葡萄,羞赧地放入口中。
漂亮妖精剥得葡萄,怎么这么甜!她有些晕,好像高血糖了!
“有人欲指鹿为马,”纳兰汮再次开口,“蔑你为妖。”
颜言被噎道,呛咳不止:
“你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