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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个音符 ...

  •   星期四下午,离校运会还有两天。

      体育课,学生们在操场上自由活动,为周六的运动会做准备。

      胡友政站在操场边上,一脸焦虑地看着学生们四散在操场的各个角落,练习各自周六将要参加的运动会项目。

      他忧心忡忡,烦躁又疲惫,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勉强自己四处巡逻。

      接手高一班主任的一个月,比带高三的学生还辛苦。

      高三虽然全身神经紧绷,但为了那一个共同的目标,肾上腺素会持续迸发,而且还能够清楚地知道这种煎熬总会结束,每天都能对解脱之日进行倒计时,所以还算是有盼头。

      但高一就像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无限循环,一个接一个的麻烦和困扰,这个事情还没解决完,那个事情又来了,没有结束的时候。

      胡友政感觉自己成为了全班学生的保姆,很多学生都是第一次寄宿,平时被父母娇养惯了,鸡毛蒜皮大的小事都会来办公室喊老师。

      导致他晚上做噩梦都是一整个班的学生一句接一句地喊胡老师,他四处逃窜,逃到教室里却被学生逼到墙角无处可逃,然后惊醒。

      学校近年来扩张,招了不少新来的老师,也都是不省心的,其中有一个竟然还直接进监狱了,简直不可思议!无法理喻!

      而另一些老师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也各有各的问题,有些看起来人模人样,做出来的事却比学生还幼稚。

      胡友政看着段三平被学生架过来,被起哄要请全班喝可乐,他摇摇头,不顾段三平的眼神求救,背过身去,巡视其余学生的练习。

      早就跟段三平说过了,跟学生关系好没问题,但不能毫无老师的威信,他不听,就变成了这样,被学生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肯定要吃点教训,但胡友政觉得段三平可能会把教训当饭后甜点吃掉。

      胡友政沿着跑道行走,巡视班上学生的练习,满是担心。

      练习跑步的学生他担心会不会中暑,练习跳高的学生他担心会不会撞断横杆,练习跳远的学生他担心会不会一头栽进沙地里,练习投掷铅球的学生他担心会不会不小心把自己跟铅球一起甩出去。

      胡友政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天气。

      幸好,直到周末都是大好晴天,他眉头稍松,有跑过去的学生跟他打招呼,胡友政赶紧扬起笑脸叮嘱大家:“慢点跑!不要急!”

      等学生们走远,他的眉间不自觉又紧锁了起来。

      脸皱得太久,他也察觉到肌肉变得僵硬酸痛,于是叹口气,找到操场边的一颗大树,盘腿坐在下面闭目养神,想要稍微歇息会。

      “胡老师。”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又有人来找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甜腻的热带水果香味。

      他知道是谁,而且对这个人的情况能够如数家珍般详细说出来。

      胡友政睁开眼睛,尝试看清眼前同学的表情,却不得不扬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哦,周渔啊。”胡友政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站在操场阶梯下方,而周渔站在阶梯上方,自己不得不仰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于是他狼狈地再次跳上花坛,这才勉强和周渔平视。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清了清嗓子,主动挑起话头:“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周渔长得很高大,身材高挑,骨架也很大,肩膀宽阔,四肢劲挺有力,才十五岁不到,就比自己这个班主任还要高了。

      比起同年龄的其余学生来说,周渔像是超大号的少女。

      刚接收到周渔这位学生的时候,胡友政很担心班上的同学会对她进行身材攻击,对于青春期的学生来说,同龄人的一点点排斥和分歧都有可能被理解为缺陷和霸凌,但胡友政从未收到过周渔的投诉。

      一开始他担心周渔是不是在遭受隐性的忽视,但在他的仔细观察和特意留心当中,周渔和班上的女生关系很好,男生也很少故意去惹事。

      这也许该归功于周渔最大的特点———安静,她总是安静地上课,安静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安静地和同学来往,安静地生活和学习。

      无论什么时候向她看去,她都神色淡然,不见波澜,像一尊能抵抗世间所有风雨和喧嚣的佛像。

      知道这些之后,胡友政也并未彻底放下心来,周渔值得担心的事情并不是只是和同学之间的相处,还有她的家庭状况。

      一年前,她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丧生,于是她一夜之间成为了一个孤儿。

      幸好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都可以当她的监护人,让她和其余的学生一样可以上普通的高中,继续过自己的普通人生。

      她父母在本市有不少房产,当初周渔来办走读证的时候,胡友政听说她要一个人在家里住,劝说她在学校寄宿,这样能够多和同龄人交往,不用回家孤独一人。

      这还是周渔第一次主动来找胡友政,她是来告状的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我有两个事情要跟老师说。第一个是明天我要请假,是我父母的忌日,我要去祭拜她们。”

      “第二个是我不想再寄宿了,我还是想回家住。”周渔语速不急不缓,她眼睛直视胡友政,说出自己的需求和计划,

      “经历了这一个月的寄宿生活,我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寄宿,因为我睡眠很浅,睡觉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人的。请老师批准。”

      周渔不卑不亢的态度和逻辑清晰的叙事思路让胡友政完全没办法拒绝她,或者用一些自己认为的寄宿优点再次说服她。

      难怪,胡友政再次想到,最近很多老师投诉说周渔上课的时候总是在打瞌睡,原来是没睡好。

      自己当初还跟那些老师说只要周渔没有上课唱歌或者打人,扰乱上课的纪律,都随她去。

      还是大意疏忽了,没有注意到学生的这些情况,胡友政懊恼地责怪自己。

      “请假没问题,是请一整天吗?”胡友政问。

      周渔挠挠额角,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诶,我第一次去祭拜,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哦哦哦!那你先请一天,能提前回来就提前回来吧,有事的话就给老师发信息好吗?”

      这本来就是人家的伤心事,胡友政不好再追问细节和时间安排了,只笼统答应下来。

      “好的。”

      “关于寄宿的问题,老师先给你保留一个床位,到时候你想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再回来,这样安排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老师。”

      “那明天有人来接你吗?”胡友政问。

      “有的,我婶婶来接我,她会顺便把我宿舍里的东西一起带回家。”

      “好好,那就行。”

      听到周渔说还有别的长辈来接她,胡友政瞬间放下心来,毕竟在学校里都属于学校的责任和义务,在学校外有亲属来接替这份责任和义务,那就再好不过了。

      胡友政还在抓耳挠腮,想说一些宽慰话,周渔已经走远,“老师,没有别的事我先去练习了。”

      “诶诶!好!慢点走啊!”胡友政挥挥手,目送周渔回到自己的训练小组当中。

      /

      周渔慢慢地朝自己的队友走去,远远地就听到成茵在大呼小叫。

      “可以温柔一点吗!”她让别人温柔,自己却说话这么大声随意。

      帮她涂药的尤青头也没抬,只说:“温柔有什么用,能让你的过敏快点好起来吗?”

      成茵吸着气,她躺在操场的草坪上,双腿裤脚卷起,露出的小腿肌肤上全都是一大批的红点,又肿又痒,她的左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右手,努力不让自己去挠痒。

      旁边的尤青正拿着药瓶和棉签,先给她消毒,再给她擦药,尚可则在一旁围观。

      “快点好吗!我求求你了姑奶奶!”成茵忍受不住这股痒意,上半身在草坪上扭来扭去。

      “你叫我太奶奶也没用啊,不是你说你妈说的要每个地方都涂到吗?”尤青喊尚可:“可可你压住她,让她别动。”

      尚可面露难色,故意问:“这个不会传染吧,她看起来好难受。”

      成茵气得要死,不可置信道:“可可你的良心呢?你还怕传染,我现在就传染给你!”

      说着就坐起身,往尚可身上粘,被尚可一把按回原地。

      “你昨晚做贼去了啊?哪里惹来的一身坨?”尚可嫌弃地按住成茵的肩膀,问她。

      成茵闭上眼睛,再闭上嘴巴,装睡不做声。

      尚可觉得奇怪,问她:“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真的做贼去了?”

      恰好这时周渔回来,她坐在成茵的身边,尚可悄悄跟她说:“成茵昨晚做贼去了!”

      成茵一巴掌拍在尚可的手上,“你不要以为小声说我就听不到!我警告你不要给我造谣!”

      尚可直呼痛,也在成茵的肩膀上重重拍下,骂她:“谁让你不说的,你不说我就当默认了!”

      周渔看着两人斗嘴,觉得好笑,于是顺势躺在成茵的边上,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照耀在脸上的热度,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尤青看到周渔和成茵两人的身长对比,大喊:“哇!你们两个这样躺在一起,显得成茵你好短啊!周渔有两个你这么长!”

      成茵又痛又痒又气:“南村群童欺我痒无力!等我好了我要找你们算账!”

      尤青和尚可偷偷笑起来,周渔听到身边的热闹人声,竟然感觉到久违的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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