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夙》陈族异类

18、第十三章 书生好色（二）

　　当两人回到山庄，敛苍正在门外等候。
　　“你在这里干嘛？偌央呢？”斯鸳奇道。
　　敛苍并不回答，而是转身进了大门。
　　斯鸳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拉着年轻公子一同进门。
　　刚进入中庭，斯鸳便看见偌央正与几位婢女交谈。一瞬间地错愕后，她随即冷冷道：“我将疑犯带来了。”
　　偌央闻言，立刻快步走来，面对年轻公子作了一揖，沉声道：“公子没有受伤吧？我等无礼冒犯，还请您见谅！”
　　年轻公子见眼前这人白衣无垢、俊美无双、清逸翛然如仙人一般，不免在心中暗叹：当真是――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你在做什么呢？”身后传来斯鸳不悦的声音。
　　偌央微笑着回头解释：“我方才问过那几位姑娘，她们并非是被掳来的，而是在几年前便入府了。”
　　“那那些被他买来的人呢？”斯鸳冷冷追问。
　　“小生已命人将她们送回家了。”回答她的是年轻公子。
　　斯鸳沉默不语，年轻公子以为她仍不信，急道：“你们若是不信，小生可带你们一家家上门查证！”
　　“就算你真的是在救人……”斯鸳抬眼直视他的眉心，忽然娇声低喝，“可你这做法未免太儿戏了吧！你为何不报官？却要花钱赎人？你这样做便是在助纣为虐！”
　　年轻公子苦笑着开口：“小生一介布衣，又是下品寒门，官府岂能信我？除了祖上留下的万贯家财，小生便没有别的可取之处了。既然打不过他们，便只得出此下策。”
　　家财万贯？斯鸳死死盯着他的腰带，见上面几块玉髓的确不是凡品，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见她蹙眉凝视着他，缓缓开口：“敢情你是在毁家纾难啊！果然志向高远！”
　　“仙女为何突然认同了小生的做法？”年轻公子满腹疑问，却没人替他解答。
　　“你让他叫你什么？”偌央小声提问。
　　“是他自己要这么叫的！何况，我是天阙仙子的徒儿，被人叫做仙女也不为过吧？”斯鸳笑得灿烂。

　　误会解开后，三人本打算离开，却被年轻公子留下，执意要他们留宿一晚再走。
　　偌央见盛情难却，加之天色将暗，便欣然接受。
　　之后，偌央、敛苍被带到客房沐浴更衣。而斯鸳无所事事，便在花园内闲逛。
　　不一会儿，一位年长的婢女找到斯鸳，低声开口：“小姐，热水已放好，请随奴婢前去客房沐浴。”
　　斯鸳正俯身摆弄一株茶花，闻言并未回头，只随口应道：“你先过去，我再逛一会就来。”
　　此时，年轻公子来到花园，对着斯鸳俯身一揖，开口做着自我介绍：“小生姓苏，名易，表字仲简，小字睿奴。”在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的语调略有加重。
　　“你名字好长！”斯鸳悄悄翻了个白眼。
　　苏易无奈地笑道：“生于书香门第，难免如此。”
　　斯鸳凑近他的身边一闻，随即捏住鼻子叫道：“果然一身酸腐味！”
　　苏易向前迈出半步，挥舞双手解释：“只因方才摔入泥坑所致，仙女莫惊！”
　　斯鸳急忙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别再叫我仙女了，本姑娘叫斯鸳。”
　　苏易一怔，小声道：“敢问是哪两个字？”
　　斯鸳让他摊开双手，在他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嫣然一笑，转身奔向内堂。
　　苏易望着斯鸳远去的背影，勾唇嗟叹：“斯人杳然独不见，何处鸳鸯何处仙？”

　　之后的晚宴，在一片平和温馨的氛围中进行。
　　直到姗姗来迟的敛苍出现，才倏然惊起一片赞叹！
　　当看到洗去一脸污渍，又换上一身新衣的敛苍，斯鸳忽然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相貌以及自己的心情……
　　最终，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人不可貌相。

　　第二日一早，斯鸳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睁开眼却发现敛苍、苏易正站在床前看着自己。顺着他们的目光，她低头看向自己单薄的里衣，登时满脸胀红。
　　惊叫一声后，她立即起身朝他们甩去两记耳光，却被敛苍轻松闪开了。
　　苏易捂着左脸，满眼委屈地辩解：“斯鸳姑娘别误会！小生本来是在门外叫你用早膳的，可你一直没有回应。而此时恰逢敛苍小弟路过，他见你久不开门便硬拉小生进来……”
　　一旁的敛苍却不以为然，淡然开口：“我早说她睡相难看，人又泼辣，你还是别再倾慕的好！”
　　斯鸳闻言气极！却发现奈何不了敛苍，便抬手在苏易的右脸上留下五根指印。

　　“你们这是怎么了？”偌央刚出房门，便遇上一脸气鼓鼓的斯鸳，以及跟在她后面、捂着脸颊的苏易和捂着肚子的敛苍。
　　“只因在下给斯鸳姑娘念了几句诗，便被她当作登徒子打了几个耳光。”苏易觉着自己十分冤枉，声音都带着哭腔。
　　偌央听后立即看向斯鸳，却被她狠狠瞪回！
　　“那敛苍呢？”偌央决定换个突破口。
　　敛苍琥珀色的双眸怒火汹汹，语气同样不忿：“这个蠢女人！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她的糕点太甜腻，就被她狠踹了一脚！若不是我正巧埋头喝着一锅白粥，又怎会轻易被她踢着！”
　　偌央闻言，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腹部，内心默默苦笑。
　　“你偷吃我糕点的事暂且不提。”斯鸳说着一把推开敛苍，指着苏易诘问，“你几次三番调戏我，究竟是何居心？”
　　“小生怎敢调戏仙女！”苏易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汗水，“小生不过是将连夜写下的几首诗念给你听，这怎能算作调戏呢？不过是想让你评鉴一番嘛！”
　　斯鸳捂着耳朵嚷嚷着：“我才不要听你那些侧词艳曲！”
　　苏易急得就快哭出来了：“冤枉啊！小生岂是轻浪浮薄之辈！斯鸳姑娘大可以放心品读小生为你写的诗作。”
　　“不要！”斯鸳摇了摇头，故作嗔目道，“我虽不懂诗词，却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此时，终于从腹痛中恢复过来的敛苍不忘向身旁的偌央提出疑问：“什么叫侧词艳曲？”
　　偌央轻咳两声，平静地说出答案：“无非是沾了醋的酸诗而已。”
　　“拿醋写字？真是浪费。”敛苍皱眉摇头，偌央笑而不语。

　　辞别苏易，三人离开山庄便上路了。
　　不过才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们便被人拦下。
　　“三位此去可是皇城？”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苏易，只见他俯身一揖，笑着开口，“小生正好要去吏部求官，不如一道同行吧？”
　　“不行！”斯鸳一口回绝。
　　苏易看向偌央，恳求道：“如今世道离乱，在下不敢独自上路，还望诸位侠士不弃！”
　　不等偌央开口，斯鸳急忙抢道：“我们一路上要忙着仗剑行侠，没空照看你。”
　　“仗剑行侠？”苏易闻听此言，眼中光芒顿生，“太好了！小生虽不懂武功，却有万贯家财！一路上定能助三位干成一番大事。”
　　“你去吏部买官才是大事！我们可不想妨碍你走你的锦绣前程。”斯鸳冷笑一声，话中满是轻蔑之意。
　　苏易不以为意，只淡然开口：“先父时常教导小生，有本领便入江湖，有钱财便混官场。小生空有万贯家财却没什么本领，只得委身官场以寻一个建功立业、留名后世的机遇。不怕姑娘鄙夷，小生不过俗世庸人而已，也不自命清高。”
　　“苏公子言重了。”偌央一面对苏易露出歉意的笑容，一面对斯鸳柔声开口，“难得大家相识一场，此去皇城一路上山长水阔，多一人也可多个照应。”
　　斯鸳瞪了偌央一眼，又看了看苏易腰间玉带和他身后那架马车，不由得轻叹口气。良久之后，默默点头。

　　马车上，苏易端坐一角，双眼含笑着望向对面的斯鸳。
　　“你再色咪咪地盯着我看，我就把你扔下去！”若是会骑马，斯鸳绝不想和他同乘一架马车。此刻，她由衷的想念包子。
　　苏易收起笑意，沉声道：“小生并无非分之想，请姑娘不要误会。”
　　斯鸳一边忍受马车的颠簸，一边看着窗外骑马赶路的偌央，头也不回地冷冷道：“那请你离我远些，也别再看着我。”
　　“这就太为难小生啦！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生面前正有一位如仙女般的人儿，教我怎能不多看两眼呢？”
　　斯鸳回过头，蹙眉凝视着他。
　　苏易此时目光深沉地回望着她，语调轻柔：“小生对姑娘所说的不过是肺腑之言，句句皆是真心实意，绝无半点虚妄！”
　　斯鸳右手轻抚膝上的朱颜剑，左手梳理着胸前的青丝，微勾唇角，悠然开口：“你怎知我是淑女，而不是妖女？你又怎知我是好逑，而不是恶妇？”
　　“姑娘说笑了。”苏易挺起胸膛，挥舞双手，异常地慷慨激昂，“像你这般容貌俏丽、心性纯净的女子，寻遍天下也难再找出一位！在小生眼中，你便是仙女！你便是佳侣！”
　　沉默许久，斯鸳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接着娇嗔道：“君子配好逑，书生偏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