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夙》陈族异类

28、第十八章 剑斩千龙（二）

　　“苏易你踩着我了！”原本寂静的山洞中突然响起一个抱怨声。
　　“小生在你前面呢！”苏易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那我脚背上的是什么？”斯鸳奇道。
　　“别看。”身旁的偌央小声提醒。
　　斯鸳好奇心起，只想一看究竟。借着微弱的火光，她低头看向脚背，却见一条两指粗的蜈蚣爬在上面！
　　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在山洞中暴发！
　　“怎么了怎么了？”苏易夺过老娄手中的火把，向斯鸳这边照来。
　　“虫、毒虫、大蜈蚣！”斯鸳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感，一咬牙抬脚用力一甩将蜈蚣抛到前面。
　　苏易下意识地拿火把照向地面，顺着那条逃跑的蜈蚣向前走去。当他看清前路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东西，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前方地面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诸如蜈蚣、蝎子、蜘蛛、马陆等毒虫。
　　苏易急退三步，颤声惊呼：“这下完了！若是被这些东西叮上一口，恐怕要一命呜呼啊！”
　　斯鸳同样心下骇然，握着偌央的手也悄悄收紧。
　　偌央不慌不忙，小心松开右手。待斯鸳一脸惊疑地看向他时，他才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一阵耳语后，斯鸳不可置信地指着偌央：“你竟让我做这个？”
　　偌央晃了晃背后，无奈叹息：“我背着敛苍，不太方便。”
　　斯鸳看着前面那堆毒虫，咬唇低喃：“你不怕我……”
　　偌央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我相信你可以。”
　　看着许久不曾露出笑容的偌央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含期许，斯鸳不觉笑出声来。
　　“好，我做。”
　　“千万小心。”
　　斯鸳不再多言，只身走到最前面。
　　苏易正想上前拉住她，却见她身子半蹲，深吸一口气后抽出朱颜剑。
　　“敢吓本姑娘，当真是要碎尸万段！”
　　只听她娇喝一声，旋即挥剑扫向地面。剑气扑面而来，险些吹灭火把！苏易转身堪堪护住火焰，再回头照向前方时斯鸳已没入浓雾中不见身影。
　　“斯鸳！”苏易惊呼，不及细想，他将火把高高举起，跟着咬牙冲入浓雾中。
　　刚跑出几步，苏易便慢了下来。
　　原本被密密麻麻的毒虫所覆盖的地面赫然出现一条小道。他沿着小道一步步向前走，终于在小道的尽头发现了斯鸳半跪在地上干呕的身影。
　　苏易快步上前扶起斯鸳，一脸关切：“斯鸳姑娘你没事吧？”
　　斯鸳轻轻推开苏易，转身对后面走来的偌央抱怨：“你要负责将我的剑洗干净！”
　　偌央看着她手中沾染了各色秽物的朱颜剑，默默点头。

　　“斯鸳姑娘好剑法。”苏易适时送上奉承，“剑斩千龙，辛苦辛苦！”
　　斯鸳瞪了他一眼，随即蹲下身子，一把扯过他的衣袖就擦起朱颜剑来。一边擦一边还不忘回句：“好说好说。”
　　苏易嘴角抽搐两下，苦笑着摇了摇头。
　　待斯鸳收剑入鞘，苏易便将火把交给老娄，接着朗声道：“继续前进。”

　　一行人再度出发，地面上已不再有毒虫踪迹，众人皆松了口气。
　　“看这火光照的越来越远，空气也没有先前那般阴冷。”苏易露出笑容，情绪高昂。
　　“对，这雾散了不少，应该是快到出口了。”偌央点头补充。
　　“那我们快走吧！我可不想他在这里断气了。”斯鸳抬手拍拍敛苍脸颊，见他仍旧昏睡着，不免忧心忡忡。
　　众人不再多言，快步向前走去。

　　又向前走了百来步，负责开路的老娄突然停下脚步。
　　“为何停下？”苏易开口询问。
　　老娄慢慢将手中火把放低，小声回复：“公子，前面有动静。”
　　苏易侧过身，伸长脖子，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努力倾听。却仍是毫无所获，不免气恼：“有什么动静？我怎么没听到？”
　　斯鸳看着他滑稽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耳朵不好怨不得别人。”
　　苏易疑惑：“斯鸳姑娘，你也听到了？”
　　斯鸳点头：“虽然微弱，但还是听到了。”
　　苏易神情哀怨，悲叹道：“为何我什么都听不到？”
　　“这声音不同寻常，一般人只有等靠近了才能听到。”偌央看了老娄一眼，继续说道，“若是我没猜错，前面的应该是……”
　　“蝙蝠。”老娄高举火把，火光下那一脸络腮胡显得颇为豪悍，而宽阔的嘴唇却挂着憨厚的笑容，“小的以前常上山打猎，也遇到过很多次蝙蝠。”
　　苏易急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收拾它们！”
　　“蝙蝠惧光，只要我们跟着火把走准没事。”老娄说着便举高火把向前走去，众人紧紧跟随。
　　前进三十余步，苏易终于听到一阵阵“吱吱吱”的尖锐叫声，他心下一惊，不免悄悄靠近举着火把的老娄。
　　而他身后的斯鸳也不轻松，此刻她右手紧握朱颜剑柄，还时不时地回顾四周。
　　“低头往前走，不要抬头。”偌央小声提醒。
　　斯鸳本就失了方寸，听他这么一说便好奇抬头，却见头顶上是密密麻麻一整片的蝙蝠，还有几只正露出尖牙冲她低吼……从未见过如此渗人场景的斯鸳终究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她这突然一开口，惊得老娄将火把掉落在地，苏易更是被吓得跪地不起……
　　而受到惊吓的还有蝙蝠——只见无数黑色的影子从四面八方直扑向众人！
　　老娄急忙捡起火把四处挥舞，可与层层叠叠的黑影相比，这几欲熄灭的火光实在太过微弱。
　　斯鸳本想拔剑，可看着眼前一只只毛茸茸的飞鼠尖叫着扑来，她却瞬间脱力，浑身动弹不得。
　　正当此时，苏易突然挣扎着站起身，一把解下外袍盖住斯鸳。
　　不等斯鸳作出反应，他已将她紧紧包裹住，并用身躯为她挡下蝙蝠的袭扰。
　　这边堪堪护住斯鸳，接着他又立即回头冲前方吼道：“娄郁，快脱衣！烧！”
　　老娄会意，即刻单手撕开粗布麻衣，用火把点燃后抛向空中。
　　山洞霎时被火光照亮！
　　“快跑！”苏易大喊一声。
　　众人趁着蝙蝠四散之际拼命往前奔去。
　　斯鸳被苏易突如其来的强势弄得无所适从，迷迷糊糊中便被他拖拽着奔向前方。
　　飞奔近百步后，终于脱险。

　　见大家停下脚步，斯鸳慌忙挣脱苏易的怀抱，慢慢从锦袍下探出脑袋。
　　刚一抬眼，她便对上了一脸憨笑的老娄。
　　“小姐你没受伤吧？”
　　“没事。”斯鸳笑着摇了摇头，只随意瞥了一眼，却见他赤裸的上身——黝黑精壮、线条分明……
　　“呀”的一声惊呼，斯鸳蓦然蹲下身子，匆匆躲回锦袍下，黑暗中也不免红了脸颊。
　　身旁的苏易看出端倪，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娄，你后退五丈等着，我们三人进去。”
　　“是。”老娄领命离开。
　　“斯鸳姑娘，我们走吧！”
　　头顶传来苏易温柔的笑声，斯鸳缓缓起身，见苏易仍一脸笑意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气恼！
　　“不许笑！”说着，她一把扯下锦袍，用力丢向苏易。
　　“走吧！”偌央开口，斯鸳点头。
　　“等等我。”苏易拿下罩在头上的外袍，紧跟在他们身后。

　　没走出二十步，原本狭小的山洞便豁然开朗——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这是哪儿？”斯鸳问道。
　　“想来应该是那鬼医的住处了。”偌央回道。
　　“没想到这里头还有个如此巨大的溶洞，真是别有洞天啊！”苏易不由地惊叹。
　　此刻，溶洞内灯火通明，洞中还有几间土房，土房外是一筐筐药草……若不说这里是山洞内，想来也没人会怀疑这就是一户普通农家。
　　斯鸳率先迈步走进溶洞，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药草味。
　　斯鸳一边走一边不忘四处张望，当她走到一堆不知名的药草前准备仔细查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喝。
　　“别动！当心毒死你。”
　　斯鸳一惊，急忙回身望去，只见土房内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正双手捧着一只铜臼杵轻轻捣着药材。
　　“这药草有毒？”斯鸳指着脚边的药草发问。
　　女子摇了摇头，只淡淡道：“没有。可你若是碰了，当心鬼医毒死你。”
　　一听鬼医二字，斯鸳登时如临大敌，右手紧紧握住朱颜剑柄，全身戒备着环顾四周。
　　但左看右看不见有其他人在这，斯鸳松口气，便走上前询问：“这位姐姐，你家老太太在吗？”
　　“老太太？”女子停下手中动作，歪着脑袋反问。
　　“对啊！就是那个到处卖毒药害人的老婆婆！”斯鸳气鼓鼓的脸蛋蓦然出现在女子眼前。
　　女子默默后退一步，悠然开口：“你说的是胡椒粉吧？”
　　“没错，就是那个！”斯鸳用力点头，接着便一脸疑惑，“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女子露出一丝浅笑，低声道：“那是我亲手研磨的。”
　　斯鸳一惊，随即发难：“你为何要助纣为虐？你和那只鬼是什么关系？”
　　女子紧盯着斯鸳却不搭话，只默默摇头。
　　“你倒是说话啊！”斯鸳气极。
　　“傻瓜、笨蛋、眼盲、耳聋、心瞎、无知……”女子自顾自捣起药来，每捣一下便低喃一声，惹得斯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
　　眼看斯鸳快要忍不住拔剑，偌央迅速上前拉住她。
　　此时，苏易也上前小声请教：“敢问姑娘，鬼医何在？”
　　“又来一个瞎子。”女子摇头叹息，转身便要进屋。
　　斯鸳甩开偌央右手，几步挡住女子去路。在淡然自若的女子面前，斯鸳有再多的怨气也好似无处宣泄，终究只得低声下气：“姐姐，眼下救人要紧，请你告诉我们鬼医在哪？”
　　女子一瞬不瞬紧盯着斯鸳，斯鸳也不回避，坦然处之。
　　良久之后，女子忽然挑眉笑道：“我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