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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九章 鬼医抚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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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鬼医?我不信。”斯鸳脸上写满质疑。
“我便是鬼医抚夜,由不得你不信。”女子一脸傲然。
“我就是不信,鬼医明明是那老婆婆。”斯鸳信誓旦旦。
女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袖遮住口鼻,接着便传出老婆婆的声音:“小姑娘,我老太婆这胡椒粉可辣的很,现在相信了吧?”
好个一语双关!你这是诚心教我难堪!斯鸳一念及此,登时气极!
“原来是你!你害得我好惨……”斯鸳找到真凶,作势便要扑上去索命,却被偌央一把扯住。
鬼医抚夜放下抬起的右手,继续未完成的捣药工作,一边捣一边看向偌央背后兀自昏睡的敛苍。待铜臼杵内的药材确实捣成碎末,她才转而对着斯鸳发问:“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如今躺在一边等死的分明不是你,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宁愿中毒的是自己!”斯鸳愤然怒吼。
鬼医抚夜蹙眉凝视偌央和他背上的敛苍,最后又瞥了眼斯鸳,冷然道:“傻姑娘。”
“你说什么?”斯鸳正想破口大骂,又被偌央制止。
“鬼医姑娘,请你出手为我朋友诊治。”偌央低声央求。
鬼医抚夜只淡淡看了偌央一眼,悠然开口:“小子,你叫我姑娘可不合适,我的年纪都快够当你娘了。”
偌央还未有所反应,斯鸳却已惊叫起来:“不是吧?姐姐看着也就比我大几岁……”
鬼医抚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轻咳一声后便转身不再理会他们。
不过她只往前挪了半步,便被人生生挡住去路。
“你是调配出了什么药剂才使自己容颜永驻的?”斯鸳笑盈盈地看着她,脸上满满的求知欲。
“你这小小的丫头也操心起这个,果然像她……”鬼医抚夜蹙眉沉思片刻,而后便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你若真想知道,等你活着出去之后我可以教你。但眼下,你们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求我吗?”
“对,救人!”斯鸳如梦初醒,一把将偌央扯过来,指着他背上的敛苍问抚夜,“你快看看他还有救吗?”
抚夜不慌不忙,慢步向前,将手中铜臼杵放在一张木桌上,接着悠然开口:“是人是鬼,我医了看。医或不医,我说了算。”
斯鸳知道她的脾性怪异,也不多费唇舌,直截了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医治他?除了性命之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抚夜听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起斯鸳,直盯得她浑身发怵……
“你究竟要什么?”斯鸳挺起胸膛,强装镇定。
“不要什么。”抚夜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土房。
“骗人。”斯鸳低斥一声。
抚夜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斯鸳,目光清冷:“你叫我什么?”
斯鸳微愣,小心翼翼地开口:“鬼……姐姐?”
抚夜点头笑道:“就凭你方才那声姐姐叫得我很高兴,我一高兴便乐意出手救人。”
斯鸳心下惊喜,嘴上却小声嘟囔:“果真是怪人。”
抚夜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指正道:“不,我是鬼医。”
斯鸳不想再耽误时间,走到偌央身边帮忙将敛苍放下,回头对抚夜道:“你愿出手医治便好。虽说这本就是你下毒害人不好……”
抚夜挑眉轻笑:“下毒的不是你吗?”
“你!”斯鸳本想辩解,却又无话可说。
抚夜慢慢走到他们身边,俯身查看了一下敛苍的状况,抬头便对斯鸳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下手果决又精准,不错不错。”
“好说好说。”斯鸳得意地笑着,当瞥见身旁两男不可置信的眼神后,霎时醒悟!她连连摆手,慌忙澄清,“你们别听她胡说,我可没有……我不是有意的!”
抚夜看着急得跳脚的斯鸳,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总算知道当年月姐姐为何总爱逗弄我了……这的确是件有趣的事。”
在抚夜的指示下,偌央和苏易合力将敛苍抬到一块大石上,接着抚夜便开始诊治。
斯鸳从土房里捧出一只药箱,轻轻放在抚夜身边。
看着抚夜从药箱中取出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扎入敛苍眼眶周围,斯鸳突感背脊发凉,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她抬手擦了擦汗,颤声发问:“他会变成瞎子吗?”
抚夜沉声回答:“不会,我的胡椒粉只是让他暂时失明罢了。”
斯鸳听后暗吁了一口气。
抚夜抬头看了一眼斯鸳,接着露出玩味的笑意:“现在才知后怕?我可是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非要往他眼睛上撒。”
斯鸳登时气结,指着抚夜怒道:“你那是提醒吗?分明就是教唆!”
抚夜听后反倒一脸骄傲,挑眉笑道:“那你更该好好感谢我!若是你直接给他内服,即便我救活他,也是废人一个了。”
斯鸳闻言险些载倒,勉强稳住身形后,右手颤巍巍指向抚夜:“你……真是恶鬼!”
抚夜点头,喟叹:“这才不负我鬼医之名。”
半个时辰后,抚夜便结束诊治。
斯鸳忙问:“好了?他没事了?”
抚夜点了点头:“好了。这小子不简单,无需一日便可恢复如常。”
偌央对着抚夜作了一揖,沉声道:“那也多亏鬼医前辈妙手回春。”
抚夜不置可否,转而对斯鸳发问:“你师父可好?”
斯鸳微愣,眨了眨眼,接着憨笑着开口:“家师这些年独居天阙山上,整日游手好闲!一捧清酒半阙歌,逮兔捉鹿逗爱徒。过得倒也悠然逍遥。”
抚夜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她可曾提起过我?”
斯鸳不知如何开口,便看向偌央,后者略一思忖后摇头回道:“不曾提过。”
抚夜听后并未有太大反应,犹如一切都在她的料想当中。
沉默片刻,偌央出声询问:“鬼医前辈认识家师?”
抚夜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走到木桌前坐下,在环顾众人一番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那小子的命是回来了,之后便该是你们自救了。”
“什么意思?”斯鸳奇道。
抚夜看了看她的双脚,摇头叹息:“你们一路走来所碰到的毒虫、蝙蝠、以及雾气,再与我精心调配的药草香味融合之后,便是最难解的毒药。你们浑身上下都沾染了致命的毒药,在不知不觉间便已中了自己身上的毒。或许你们不信,但事实就是——眼下的你们已是大半截身子入了土……”
原本靠在土房墙角昏昏欲睡的苏易一听自己中了毒,登时吓得瘫坐在地。
斯鸳疾步上前,抽出朱颜剑指向抚夜,厉声低斥:“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下手不知轻重。”
抚夜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刃,冷笑一声:“惹恼我的下场只有两种——死或生不如死。”
斯鸳心下一惊,却也不表现出来,只回给她一记白眼,嗤笑道:“我是没有你那般狠毒手段,但只要我一剑下去,准让你血溅当场!”
抚夜敛眉,淡淡道:“的确,我只会下毒和解毒,你若是要一剑刺下,我也无力反抗。不过,你们就得陪我一起死了……”
“斯鸳,收剑。”偌央对她摇了摇头,斯鸳只得依言而行。
斯鸳收剑后退,偌央慢步上前。
“请鬼医前辈示下,究竟如何才肯为我们解毒?”
抚夜看着一脸从容的偌央,微微一笑:“我说过,你们只能自救。”
斯鸳抢白道:“怎么个自救法?难不成要我断臂自保……”
抚夜看了看她手中的朱颜剑,不由地凝眸嗟叹:“你若想砍手,只会死得更快。”
“那你说要我们怎么办?”斯鸳忍住拔剑的冲动,只气得浑身发抖。
抚夜看着斯鸳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左侧两间土房前站定。接着她抬起右手,手指了指偌央、斯鸳,悠然开口:“我们来做一个游戏。我身后有两间房,你们各选一间进去。在房间中央摆放着三只不同颜色的小瓷瓶,其中一瓶里有解药,其余两瓶则是毒药。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最右侧那瓶子里的是一粒解药。”
斯鸳听到最后一句不免心中大疑,瞪着抚夜发问:“你想玩什么把戏?”
抚夜放下右手,看着两人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想玩玩人心。你们有两种选择,一是服下解药保全自己性命,二是随手拿一瓶带出来,若是你们选中相同颜色的小瓷瓶,我便救你们所有人。”
斯鸳质疑:“就这么简单?”
抚夜点头:“就这么简单。”
此时,苏易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满面愁容地开口:“这可不简单啊!斯鸳姑娘你可千万小心……”
斯鸳并不理会苏易,只抬头看向偌央,眼神中藏着一丝忧戚,偌央却回给她一个微笑。
接着偌央又转向苏易宽慰道:“苏兄放心,我们会设法救你。”
说完,他又看向斯鸳,后者撇撇嘴,小声道:“我会尽力的。”
见他们没有异议,抚夜朗声道:“一人一间,不准说话,更不准打暗号。”
斯鸳瞪了身旁的苏易一眼,接着留下一脸茫然的他,头也不回地冲进左边那间土房。
而偌央则是慢慢走到右边那间土房,轻轻推门进去。
一进房内,一股奇异的清香便在他身前弥漫开来。偌央环顾四周,只见房中除了一些制药器具外,便是散落一地的药材。
而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方凳,他迈步上前,低头看见方凳上从左至右依次排列着蓝、白、绿三种颜色的小瓷瓶,皱眉沉思片刻,终于摇头苦笑起来。
此时,另一间房里的斯鸳正在方凳前屈膝端坐着。只见她左手托腮,右手指尖来回轻戳三只不同颜色的小瓶……
“黄色?蓝色?还是红色?”她一边漫不经心地报着它们的颜色,一边想象着偌央此刻皱眉沉思的神情。
片刻之后,她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努力思考对策。
“究竟该用哪种方法?”她手指轻敲自己的额头,凝眉咬唇,“是用小公鸡点呢?还是用小鸭子?”
拿不定主意的翠裙少女索性仰躺在地,望着房梁下挂着的一捆捆药材,不禁起疑:“这解虫毒的解药又是用什么做的呢?难不成会是……”
一念及此,她立即坐起身,一把拿起右侧的红色小瓷瓶,打开木塞倒出一粒药丸,之后凑近鼻子嗅了嗅,登时蹙眉低呼:“好难闻!这若是解药,我宁愿不要!”
土房内,一男一女正为该选什么颜色的瓶子而费尽思量。
土房外,一男一女也为此事暗自沉思。
“这场三选一,远远没有想象中简单。”苏易看向抚夜,目光中隐有忧虑。
抚夜瞥了他一眼,淡然一笑:“若是简单,我还教他们玩什么?普通的三选一只凭运气便好,可当你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活命的机会,要考虑的便不再是三种颜色,而是三条不同的道路……到最后,要赌的就不止是运气而已。”
苏易抬起自己的右手,上下翻看后再慢慢握紧。
“若我没有猜错,只要其中有一人拿起解药,那这场游戏便是输了……”
抚夜回头看向身旁的蓝衣青年,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讶,嘴角却勾起轻蔑的笑意:“小子,我此刻在想,要是换你进去,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世上没有假如。”回答她的是一句没有情绪的话语。
抚夜低头沉吟:“若是有……”
苏易看向左侧那间土房,兀自叹息:“若是有,只好救她。”
抚夜抬头看着苏易,一字一顿道:“愿你说到做到。”
苏易没有回应,只凝望着左侧那间土房。
抚夜默叹口气,转而对着两间土房朗声道:“选好了吧?快出来!”
话音刚落,两间房门同时打开。
偌央、斯鸳一前一后从各自房间走出来。
抚夜抬手示意他们拿出身后的小瓷瓶,语调波澜不惊:“拿出你们选好的瓶子,是死是活就看你们自己了。”
在抚夜和苏易的注视下,偌央、斯鸳同时举起右手,只见他们手中握着的小瓷瓶都是蓝色的。
苏易不可置信地惊呼,对着二人便送上夸赞,丝毫不吝溢美之词。
“置之死地而后生,恭喜你们活下来。”说着,抚夜将一只黑色小瓷瓶丢给身旁的苏易。
苏易堪堪接住小瓷瓶,急忙打开倒出药丸,却只有两粒。“为何只有两粒?”
抚夜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斯鸳,轻声道:“不用藏了,拿出来吧!”
斯鸳和偌央相视一笑,各自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
抚夜开口询问:“你们是如何猜到对方心思的?”
斯鸳双手叉腰,昂首挺胸,脸上写满了骄傲:“我是用小公鸡点来的。”
抚夜听后不禁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偌央。
偌央看着她微笑道:“晚辈只是想,若真如鬼医前辈所说,那至少有一粒解药可用。而这粒解药最应该救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苏公子。想到这里便拿起了这蓝色小瓶。”
偌央说完,斯鸳笑着点了点头。
“偌央兄,斯鸳,你们……”
苏易感动地热泪盈眶,高举双手飞扑向斯鸳。
但他刚一近身便被翠裙少女一脚踢飞。
“你可别多想,我这是给老娄拿的。”说完,她还不忘冲趴在地上抽泣的苏易吐吐舌头。
抚夜想起他们临进门前所说的最后两句话,骤然明白:“原来打一开始你们便商量好了,为救这书生,你们甘愿一起死吗?”
偌央、斯鸳互看一眼,皆是轻轻摇头,随即异口同声道:“我不会让她/他死!”
抚夜微微一怔,闭目沉吟:“你们赢了。”
“承让承让。”斯鸳笑得很开心,而趴在地上仰望着她的苏易笑得更开心……
斯鸳发现脚边的好色书生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不免气恼:“你笑什么?”
苏易招招手,示意斯鸳靠近些再告诉她。
斯鸳一番纠结,最终还是慢慢蹲下身子。
苏易见她难得乖巧,不禁眉眼带笑,轻声开口:“仙女一笑,枝头花开,鸟衔草来,人间便有了春色。一想到这番美景,小生忍不住就笑了。”
斯鸳一时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但直觉告诉她——自己又被调戏了!
“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踩死你!”说完,她起身便要抬脚,吓得苏易一溜烟地爬起来躲到了另一边去。
“好了,你们走吧!”
抚夜见斯鸳在自家地盘无所顾忌地追打苏易,终于不再沉默,大声送客。
苏易闻言赶紧跑向溶洞口,斯鸳紧随其后。
但偌央却缓步走向抚夜,俯身一揖后,低声开口:“敢问鬼医前辈,你和家师究竟是什么关系?”
抚夜摇了摇头,淡然道:“你自己回去问她。”
偌央默叹口气:“师父从不向我们提起曾经的过往,关于前辈的事也是无从知晓。”
抚夜不禁冷笑:“她既不愿说,你又何苦来问我?”
偌央神色凝重,看着抚夜却露出一丝苦笑:“我之前不问是怕提起旧事会惹师父忧伤……而如今有幸遇上前辈,若不追问便是不孝。”
此时,斯鸳正扯着苏易的耳朵来到敛苍旁边。在强行将背伤员的任务塞给苏易后,斯鸳回头见偌央站在抚夜身前一动不动,便好奇地凑上前。
抚夜微微蹙眉:“看来你很敬重你的师父。”
偌央看了看斯鸳,转头对抚夜沉声道:“师父于我们而言,便如同娘亲一般。”
斯鸳听到娘亲二字,不觉鼻子一酸,转瞬间已湿了眼角。
抚夜闻言却是闭目轻笑:“我倒也想看看她做娘亲时的模样……”
“不准你瞧不起师父!虽说她举止乖张,又爱以大欺小,有时还蛮不讲理……可她对我们是极好的!”斯鸳看不下去,为师父仗义执言,结果却似乎收效甚微……
这边偌央抬手敲打着脑门,那边苏易蹲在地上捂嘴偷笑。
沉默许久,抚夜蓦然露出笑靥,接着柔声开口:“你们想听故事吗?”
斯鸳一听有故事,立即靠过来。
“姐姐要讲什么故事?”
抚夜慢慢走到木桌前坐下,闭目思虑片刻,再度睁开眼时,双眸却闪动着悠远的光彩。
“这是一个有关我和你们师父,以及另外两个男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