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夙》陈族异类

36、第二十四章 龙都三杰（一）

　　龙大哥和月姐姐的突然登场引起不小骚动，可大敌当前，也没人费心思计较。
　　不过有人并不想被抢了风头，只因他自认为风头正盛。
　　“什么青松剑阵，今日就由我苍山派来破！”
　　那许少侠奋勇当先跳入剑阵，不过片刻功夫，他身上便被捅出七八个血窟窿，惨死于剑阵之中。
　　“许郎！”与他同来的女子悲痛欲绝，拔剑便冲向剑阵，结果也倒在了心上人身旁……
　　“大家伙一起上！”不知谁喊了一声，接着数十人举着各种兵器杀入剑阵之中。
　　又是一阵厮杀打斗，第三次闯阵也遭失败。对面十四柄长剑犹在滴血，而地上则徒留下十几具尸体，侥幸逃出剑阵的也是个个挂彩。
　　“不愧是天下第一山庄，可惜从明日起就将销声匿迹。”
　　叶大哥说得轻松，笑得惬意。完全不在乎其他人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只缓缓抽出长剑指向前方。
　　“月殊，看清了吗？”他回头问道。
　　“十之八九。”月姐姐挑眉含笑，悠悠拔出朱颜剑。
　　“你攻左，我攻右。”话音刚落，叶大哥便如疾风般突入剑阵，月姐姐紧随其后。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副异常诡异的画面，骤然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月姐姐身形如翩翩起舞的仙鹤一般，时而飞向半空，时而轻盈下落，却偏偏不在一处停留。她手中长剑恰如利喙，照着空隙便狠狠啄下！而那些软甲遮盖不住的地方，就犹如水中鱼虾般任凭刺穿！
　　白发映月，挥剑飞血。这便是月姐姐此刻映入我眼帘的身姿。
　　月姐姐这边舞得轻巧，叶大哥那边突得猛烈。
　　另一边，叶大哥步法沉稳，挥剑却如暴雨惊雷般迅捷骇人！面对近在咫尺不断袭向自己的剑刃，他不退反进。在堪堪避过杀招后立即还击，所出的每一剑都直刺对手眉心，彻底地以攻代守，生生打乱了剑阵布置。
　　或许是察觉到剑阵难保，林仝忽然下令所有庄丁一齐杀奔过来。
　　我们这边人虽少且大多负伤，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众人互道珍重，接着纷纷挥舞兵器迎战来敌，厮杀声此起彼伏，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我不敢惊叫，生怕扰乱叶大哥破阵。可身边不断有人倒地，飞溅的鲜血喷薄而来，我双脚打颤难以维持站姿，只得微曲膝盖半蹲着。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罩住了我。我抬头看去，见是龙大哥从容淡定的来到我面前。“站着别动。”他平静的吩咐，我连连点头。
　　有龙大哥在身边，我终于安心，随后立即全神贯注地观察叶大哥的动向。
　　此时的叶大哥和月姐姐已不再各自为战，而是不断交互换位，以神鬼莫测的招式让对方无从防范。二人用精妙的配合，将青松剑阵打得七零八落，对手一个接一个倒地不起。
　　又过了十几个来回，随着月姐姐一剑划开对手咽喉，叶大哥一剑劈开对手面具，最后两名剑士也被杀死了。
　　月姐姐从腰间取出一方丝巾擦拭剑上血迹，之后收剑入鞘。做完这些，她还不忘抬头对林仝讽刺道：“这便是天下第一的青松剑阵？果然是轻松破之。”
　　她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一片欢呼和惊叹声。我回望四周，才发现那些庄丁已被杀退。眼下，敌人只剩下一个。
　　“你们究竟是何人？”林仝看了看满地尸体，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叶大哥抬手耍了一套眼花缭乱的剑花，再将剑尖直指林仝，朗声道：“我乃活灶君座下大弟子、当朝御史中丞长子，安陵剑侠——叶长谦。”
　　月姐姐对着叶大哥的背影悄悄翻个白眼，随后简单梳理了一下额前白发，勾唇浅笑道：“无师无父，天阙仙子——月殊。”
　　待两人介绍完，四周登时议论纷纷。片刻之后，四周又恢复寂静，众人将满含期待的目光尽数投向龙大哥。
　　面对无数道探究的视线，龙大哥只淡淡开口：“龙杳。”
　　林仝听后微愣，但旋即恢复神情，他对着龙大哥点了点头，表情却毫无赞赏之意。
　　“原来是近些日子声名鹊起的龙都弃儿啊！果然不容小觑。”
　　这分明就是小觑到家了！我在心中默默咒骂着他，那边月姐姐却已拔剑刺去！
　　林仝面对突袭不慌不忙，右手拔出腰间短刀格挡，左手急出一掌将月姐姐逼退。
　　月姐姐退后两步，调整架势准备再战，却被林仝大声喝止：“你们一起上吧！方才我已看清你们的路数，此时再一对一便胜之不武。”
　　“你、你……小看人！”月姐姐轻嗤一声，举剑杀奔过去。
　　“算我一个。”叶大哥拔剑加入对战。
　　“来的好。”林仝大笑一声，左手拔出另一把短刀，以双刀迎战双剑。
　　“你下去！”月姐姐率先抢攻，却伤不得林仝分毫，登时气急。
　　“该你下。”叶大哥并不贸然进攻，只替月姐姐挡刀和补位。
　　林仝双脚稳稳定在原地，双刀不停挥舞，俨然攻守兼备，丝毫没有将二人放在眼里：“不必推让，我会让你们死在一起！绝不拆散鸳鸯。”
　　“住口！”“闭嘴！”
　　叶大哥和月姐姐齐声怒叱，接着两人同时回头看向我和龙大哥，再用力扭过头去，彼此间终于达成共识，异口同声道：“一起上！”
　　接下来一人双刀对两人两剑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攻防大战。叶大哥放弃守势一心强攻，再加上本就怒火中烧的月姐姐，双剑犹如银蛇闪电般缠上对手。而林仝神色从容、成竹在胸，手中双刀恰似荒漠中的毒蝎钳子，一面阻挡攻势，一面刁钻还击。
　　说这一战惊天动地也毫不为过。除了他们那叹为观止的身手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点还在其它——由始至终，三人嘴不停歇，口中招数比手上刀剑更加尖锐骇人！只听得观战众人目瞪口呆、心惊肉跳……更有甚者，一些躲在角落的婢女捂着耳朵蹲在一旁瑟瑟发抖……
　　看着她们泫然欲泣的模样，我不由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反思这皮肉是否厚实了一些？
　　“胜负已分。”龙大哥的话将我拉回现实中，我急忙看向叶大哥，果然见局势逆转。
　　只见那林仝突起一脚将叶大哥逼退，随即挥舞双刀猛攻向月姐姐，眼看月姐姐渐渐招架不住，叶大哥急忙飞身来救！林仝作势丢下月姐姐转而迎战叶大哥，但正如毒蝎最致命的在尾巴一般，他在转身之际一个鞭腿扫向月姐姐腹部，她急抬双手格挡，却仍被雄劲的力道所震飞！
　　月姐姐人还在半空，龙大哥已飞身而起，将她稳稳接住。
　　再看另一边，叶大哥正拼尽全力杀向林仝。可小蛇终究难敌大毒蝎。不过五招，长剑竟被双刀锁住，接着又是一记刁钻的鞭腿。叶大哥早有防备，立即抬腿迎击，奈何对方势大力沉，竟生生将叶大哥踢出的右腿踩住，对方借机一个顺势腾起，再出一脚猛的踢向叶大哥胸膛！叶大哥急忙舍剑闪躲，可还是被踢中了，身子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瞬息之间，叶大哥和月姐姐便败下阵来。林仝强悍，众人震惊，一时间竟不敢与之对视。

　　“叶大哥！”我惊叫一声，即刻飞奔过去想要扶起他，可颤抖的双手却教我使不上力气。
　　“我没事，自己能起来。”叶大哥语带不忿，用力拍了一下地面。
　　我左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右手指尖轻抚上他的嘴角，小心抹去那道鲜红的血迹，强忍心底撕裂般的疼痛，颤声问：“疼吗？”
　　叶大哥一怔，而后艰难地勾起嘴角，平静地开口：“小伤而已，不要担心。”
　　看着指尖触目惊心的红，我不觉湿了眼眶。一滴泪夺眶而出，正好落进他的手心。
　　他抬起右手伸到我眼前，在即将碰触泪痕的那刻却倏然退去，转而用力握紧成拳。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他右手食指慢慢勾起，然后轻轻在我鼻尖刮了一下。
　　“傻丫头，要哭也等回去之后。”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十分认真地点头。
　　叶大哥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在我耳边低语：“地上凉，快扶我起来。”
　　好不容易将叶大哥扶回凳子上，抬眼却见月姐姐正一派悠哉地坐在对面享用美食……
　　“月姐姐你……”我默默收起关怀，看她的样子应当是没什么事。
　　“打完架饿了。”月姐姐喝了一口松花酒，拿起一块松花糕对我晃了晃，随后笑靥如花，“要不要一起？”
　　我才踏出一步，便被身后那人一把拉了回去！所幸这回没有撞进他的怀里，否则还不知对面那位仙子会如何笑话我……
　　“抚夜你乖乖听着，叶大哥有一句最最紧要的箴言要送给你。”看着叶大哥一本正经的神情，听着他不经意间流出的蜜语，我脸颊不免发烫，连忙用力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开口：“笑着打架的女人，万万惹不得。”
　　我回头看向正半眯着眼盯着我的月姐姐，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深有体会。”

　　正当我帮叶大哥端茶递水时，背后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我心下一惊，忙回过头看去，身后却是一个黑瘦的少年。
　　“小草姐？果然是你！”眼前这个仆役打扮的少年似曾相识，可我却想不起来。
　　“我是阿裕啊！燕至堂村的阿裕。”听他说完，我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七年前，那是我父母还在世时，我曾经的家……
　　“从你一进门起我就觉着眼熟，仔细看了又看，直到这回走近了才敢确认。”他一边挥舞双手，一边唾沫横飞，显得兴奋莫名。我当然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他乡遇故知，对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重逢便如新生。
　　“敢情之前一直被你盯着，却害我坐立难安的。”我苦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余光却悄悄瞥向叶大哥的双腿。
　　“阿姐勿怪，我打小就爱盯人嘛！”阿裕一脸憨笑着挠了挠头，可一眨眼便止住笑意，脸上的表情也只剩下怯懦……
　　我下意识的回头，只见月姐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
　　“抚夜，这位小兄弟是？”叶大哥柔声发问，正好替我们解了围。
　　“他叫阿裕，是我儿时的玩伴。”我连忙向叶大哥介绍。
　　“叶大侠好。”阿裕躬身问好，叶大哥笑着点头。
　　“你是在这里做工吗？”我小心问道。
　　他挠了挠头，一脸窘迫地道：“我来这快三个月了，勉强算是个打杂的，可有可无……”
　　看着阿裕瘦长的身板，我依稀记起他原来还比我小三岁啊……想到这些，我不免有些伤怀。
　　“抚夜你怎么了？”叶大哥见我沉默不语，低声问道。
　　我轻轻摇头，看了看叶大哥，蓦然想起一件头等大事，忍不住惊呼一声！
　　“又怎么了？”叶大哥皱眉关切。
　　我慌忙指向北面，气息不稳地道：“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那个，林庄主还在那……”
　　叶大哥听后非但没有着急，反而不以为意地笑了：“你说这个啊！放心，有龙杳呢！”
　　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喝着先前还难以下咽的松花酒，我一时无所适从，只得小声询问：“龙大哥，怎么了？”
　　“有他在，没我们事。”叶大哥放下酒杯，抓起几粒花生丢进嘴里，又冲对面努了努嘴，戏谑一笑，“不然你以为某人会如此悠闲坐在那儿大快朵颐吗？”
　　我将信将疑，四周静谧无声，只见一堆人围在会场中央。
　　我这才发现，原来只有我们四个人还在这角落里闲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等待目睹今夜最令人期待的对决。不知为何，我的心底没来由的惶恐不安。我看着叶大哥，始终无法相信他会那样轻易地败给林仝……
　　叶大哥见我神色怅然，默叹口气，缓缓起身牵着我的手便走向人群聚集处。
　　“叶大哥你……”我有些恍惚，只觉左手热得发烫。
　　他微微一笑，指着前面柔声开口：“走，我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