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合欢 ...

  •   七 合欢

      之后彦先就多了一个口头禅。他爱和她说,我们是要结婚的。因为已经订婚,要按将来过门的礼数对待,为成碧炖燕窝也是平常,即使不至于真豪横如林黛玉在贾府,只觉得燕窝易得能每天早上都饮一碗。裴家请爸妈去家宴甚至烧了海参。

      彦先仍然去她家门前站岗。有一次又是成琨去应门,见他两手端了只砂锅,就这么走街串巷过来,她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惊讶道:“这是什么?”

      “我煮了党参天麻老鸽汤。”

      眼前立刻浮现鸽子仰在锅里支着脚爪的样子。她下意识一皱眉,彦先忙解释,“汤里加了蛹虫草,很鲜的。”

      “虫草?”听起来更泥腥。

      “不是冬虫夏草,是......就像蘑菇,很平和,你们吃都没有关係。”

      她要接过锅,彦先又虚拢住锅沿问,“烫不烫?要不要我来端进去?”

      “不用。”

      “那你们晚上记得喝。”他嘱咐道,“鸽子是整只煮的,但我煲了很久,应该已经脱骨,不用很麻烦去拆。”

      成琨仍然对他之前还书的事情耿耿于怀,问:“这次让我拿进去就可以了?不用姐姐来?”

      她和姐姐转述时说,彦先想必被问住了,茫然后才反应过来,笑道:“这是说什么话。汤是煮给你们家的,只要你们都尝到了,谁来都一样。”

      成碧听完问妹妹:“那你是不是要向彦先道歉?对他别总是恶声恶气的。”

      成琨顿脚道:“他不说还好,一说那种话,我更气!”

      “哪种话?”彦先讲话从来很谨慎的,她想。

      “说什么汤是给我们家的。”成琨声音低下去,因为知道自己也在吃人嘴软理亏的范围内,但终究没低到静默的程度,“说得好像他照顾我们全家是应该的,像他已经是......”几度龇牙咧嘴,还是没能吐出姐夫二字,即使知道改口是早晚的事情。

      也是因为已经订婚,两人在校园里再看其他情侣,即使都是一样手挽手漫步、携吉他口琴在湖边开露天音乐会,也觉得自己格外有理,高出旁人几分。流行歌有《绿岛小夜曲》,总是有一个带着吉他的先被推到中央弹唱,其他人和,把本来很幽婉的曲子唱得过于热闹,不像歌里写的绿岛夜晚沉静。彦先的眼光在夜色里总向她飘来,唱到“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终于唱不下去了,和她先笑作一团倒在一起。

      本省的同学会唱《望春风》,彦先说有的闽南话歌词听不清,要成碧唸出来。她趴在他耳朵上帮他复述:

      独夜无伴守灯下,春风对面吹。
      十七八岁未出嫁,看着少年家。

      呵出来的热气和夜来风在她嘴边和他耳朵里来回滚。这些歌词一用自己的话讲出来,忽然心动神摇,像椰子树顶折枝落下一段叶子,尖尖搔进胸口。那边又唱到:

      果然漂致面肉白,谁家人子弟。

      彦先偏要在这时候问她:“什么意思?”

      “漂致,就是标致嘛。”她用广东话和他讲。心里的声音跟道:像你。

      彦先仍不安分。听到“想要郎君做尪婿,意爱在心内”,追问:“这句讲的是?”好像非要听她逐字逐句亲口说才算完。

      成碧猛醒,药行和各家各户同样,每天开着收音机,彦先在家耳朵不知泡过多少流行曲,哪里会一个字都听不懂?心下一明白,他眼巴巴望着她等解释的样子也成了装傻充愣。她气道:“这句我不给你讲。”

      “你讲嘛。”

      “我不。”

      “为什么不?我听见’想要’——后面是什么?”

      “我啐!裴彦先!”她大怒。身边围坐的同学太多,她只好手绕到他背后伸到衬衫底下狠命拧他肉,“你其实听得懂对不对?”

      彦先在她手底扭来扭去,前仰卷成虾米告饶:“我就是想听你说。”

      “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们定下来要结婚的。”她终于说出来了,“和歌里写的不一样。我们都说好了,还等什么等?”

      未婚妻,或者fiancée——外文系的人口头总夹带外语词,彦先对外文系的朋友提起她都这样称呼。他同级有一位朋友周之祯,父亲在美国人的公司做事,每次海外出差都能带回来最新潮的玩意。因儿子爱音乐,常会捎唱片和流行杂志作礼物。还有一次美国上司家里要换新唱片机,他父亲觉着旧的扔了可惜,带回家来继续用。周之祯经常请朋友来家听唱片,她作为fiancée也跟彦先去。客厅里七八个同学围着唱片机看周之祯放黑胶碟。他父亲把喇叭也一起拿了回来,机器是胜利狗牌,顶盖上画着商标:黑耳朵小白狗蹲在留声机旁,侧头听主人的声音。学生们也一样,对着大喇叭支棱耳朵。彦先偷偷和她说,觉得这商标像在骂人。

      唱针毕毕剥剥地响了一阵,响起刷电吉他的声音。周之祯最迷披头四,把杂志上他们美国巡演的照片都剪下来贴在房间里。四个人都是齐刘海蘑菇头,一色皮尔卡登小西装、切尔西短靴。

      “你喜欢约翰还是保罗?”彦先问。

      他俩担纲主唱和词曲,因此要用姓氏尊称蓝侬-麦卡尼,比乔治和林哥地位高些。男生尤其爱以蓝侬标榜自己。

      但她说:“喜欢保罗。”想了想又说,“乔治也不错。”因为保罗笑起来更甜,乔治有印在杂志黑白小照片上也历历可数的下睫毛,都像他。

      从周家出来返家,他们在大稻埕码头散步时,见一隻猫躲在石墩子后,穿在人群里翻垃圾找食,偶尔能讨到小鱼吃。在流浪猫里长得算俊俏:狸花纹,四脚踏雪,一团肥短的小尾巴翘在身后,不像一般猫尾巴细长,最特别在一双黄绿鸳鸯眼。也像通人性,人来人往里它认准了彦先,见到他就亲热地喵喵叫着过去,绕他的腿。彦先要走,它也跟着走,于是便被他抄进怀里捡回家。

      捡到猫要给起名,人家养猫无非阿猫和咪咪。但彦先近来很迷云中岳的《剑海清涛》,脱口而出:“梅文俊。”

      “什么?”成碧没忍住脱口而出。

      彦先解释,说取梅文俊流落江湖、嫉恶如仇专诛奸人败类之意,好让它捕鼠。

      她觉得好笑:“干脆直接叫恨海狂龙好了。”恨海狂龙是梅文俊自号。

      “太怪了,叫起来麻烦,我爸爸会嫌。”

      难道给猫起名梅文俊就不怪?怪过买个丫头叫花袭人。她又提议:“叫展昭。”至少他有个御猫的名号。

      “不行。”没想到彦先断然拒绝。她不解,终于逼问出原因:他当年读《七侠五义》,对开封府瞧不上眼,最喜欢锦毛鼠白玉堂,看到他命丧冲霄楼铜网阵,大哭一场,再也没敢看第二遍,连带着对展昭也有了心结。

      她没办法,只好同意猫叫梅文俊。梅文俊先被托给她家几天,因布行闹老鼠,咬坏了一匹杭州提花罗——偏偏是杭罗!妈妈心焦得几顿饭吃不好,连骂这老鼠比台北的客人还识货,专逮着大陆带来的老杭罗咬,怕不是当年在船上一起跟过来的鼠子鼠孙。等灭了她家的老鼠,彦先又把梅文俊带回家养在药行,但父母只图唤得顺口,仍叫阿猫。

      裴太太见阿猫尾巴短得像兔子,以为是被野狗咬过或是被坏孩子折断尾巴,很是心疼,饭桌上有鱼肉常省一点喂猫。不久它便给喂得判若两猫,相比刚捡来时大了整整一圈,两眼如炬,脊背中间黑条纹里长豪根根支棱,油光水滑。之前两肋根根骨头能用手摸出来,现在长势猛如发面。成碧歇在椅子上时它跟过来盘上膝盖,趴下如小山颓倒,被她两手抓着胁下提起来,一团肚皮就坠到后腿间晃荡。

      直到有个本省客人来问诊,见阿猫距在柜台上,威风得像门前小狮子活过来,和裴医生夸了两句,说这是台湾土产的琅峤猫,天生麒麟短尾,捉老鼠最灵。狸花纹鸳鸯眼的是纯种,据说叫一声就能吓跑方圆几里的老鼠,现在不多见了。家里才知道这猫不像他们想的吃过皮肉的苦头,给阿猫减了碗里鱼肉。自此不仅药行不见老鼠,听说邻近几家、甚至卖干货海味的也再没有鼠患的事情。

      过了大二后,男生暑假里要去军训一个多月。两人刚放假,还没好好歇一口气,彦先就被和其他男同学一起塞进大卡车拉去台中。他走后她常去裴家喂猫,看他俩在笔记本上写的武侠小说。反正是打架人多了热闹,写着写着来了兴头,横空飞出一个新角色是常事。捡到猫后彦先又想给他的主角也添一只猫。

      “你把我写好点。”她当时对彦先说。

      他答:“那当然。”他看不惯黄药师,要自己写一个药房出身的主角,男女主人公自然是基于他们两个。他正在苦思冥想为合招起名,编到传授药理的前情,对她说,“我可以教你药理,这样你自己也会懂怎么调理。”

      “能随便教人?”

      “我妈妈也懂一点的。你还读书,一定会比她懂更多。”他很热心,但成碧觉得无所谓。他说过以后会帮她料理补品,没有她自己动手的必要。

      她喂完猫坐下来和裴太太聊天,听裴太太说担心彦先军训太苦,想给他打电话。

      “你打过电话没有?”

      “还没有,我听人家说他们会笑话人。”

      当然不是不想。她问到了训练营在成功岭,但有学姊劝告她不要往那里打电话,否则男生总是接女友电话,在军营里被盯上,容易受欺负。父母打过去问候好些,也容易被教官骂是“活老百姓”。

      她不懂,问为何活老百姓是骂人话。学姊说本来是“死老百姓”,有的人忌讳死字才改口成活。学姊当时也不懂规矩,想去训练营找男友,被劝说训练营不让探访,又执意打电话,接线的为难了她半天才叫男友接,背景里一片嗷嗷的起哄声。男友回台北后和她闹脾气,说那通电话害得他被议论整一个月,还被教官罚多跑操场、做伏地挺身。

      这些她不敢和裴太太讲。裴太太说:“彦先只让我和他爸爸不要担心,说苦一点他也受得住。”

      她说:“他一直很有主意。”就像联考时他也不让爸妈去送考。

      “有时候我也担心他太有主意了。”裴太太叹道。收音机此时播到台中的天气预报,她俩顿时都不说话了,侧耳去听哪里又有台风和涝灾预警。

      暑假快结束时彦先终于回来,面庞明显黑了些,手臂也晒出深浅两截。进大学后他头发留长,军训第一天又剃光,回家时还没变回本来的长度,整张脸亮出来,奇异地显小。莫说成碧,梅文俊重新见到主人都觉得陌生一样,在窗台上走了几圈才重新卧到他腿上。他两手合起来盘猫脑袋,和她抱怨军训的事情:雨季里训练营水管爆掉,满营淹水。他们脚泡在水里听训话,又被使唤着拿水桶簸箕接力把水倒干净,接下来几天没有供水不能淋浴,全营人每天被送去浊水溪,男大学生千多人全赤条条地站在漂着黄沙的溪水里洗澡。

      “白天流汗流一身盐,晚上又泡一身沙。都不知道洗完了是更干净还是更脏。”彦先说,“还好过几天水管补上了。听说前几年军训的更糟,车笼埔的军营也发生过这种事,供水到集训结束都没修好。”

      “是不是要起很早?”她知道彦先不算懒,唯独于早起一事有障碍,好几次早晨的大课都见他没来得及在外吃早饭,揣着饼进课堂。

      “六点吹起床号,只给十分钟穿衣洗漱。慢一点就要罚。”

      她的心吊起来:“你挨罚了?”

      “我没有,差一点。你记得周之祯?”

      “记得。”

      “他有一次闹肚子,早上集合慢了,教官要罚。他解释了教官也不听,罚站抽他耳光,抽一下骂一句。”他说到这,脸皱起来。

      “骂什么?”

      “打一下:‘活老百姓!’再打一下:‘死老百姓!’”

      她的胃也缠作一团。彦先不说了,放开猫任它跑走,伸手盖住她的手去摸她戴的翡翠镯子,“我真没事,没有大事。”要说服她一般,突然反问,“你知道我军训时最恼的是什么吗?”

      “被罚?”

      “是射击总测验,用实弹的。”

      “你成绩不好?”

      “嗯。”彦先赧然道,“我打靶不太好,分数没进连队的第一档。”

      他果然连这种事情都要争个高低。她想安慰,他又说,“但不只是因为这个。每个连的第一名都能批特别假。我看着得奖的人收拾包裹说要回家找女朋友,就想,如果我有特别假,就能回台北找你了。”

      那根椰子叶尖又冒了出来,从他的手掌生根攀到成碧心口。叶缘细齿像猫的舌头,挠得她如勾了线的织物,一根线头冒出来就扯不断,只越拉越多纠缠满腹,满匹的花色织锦全给扯开了积在胸中,要从喉咙口争相飞出来。她下意识扯了扯领子:“怎么这样热?”

      彦先看了一眼窗:“没有风。”

      他们照旧在他的房间里。今天确实闷热得紧,天边远远的雨云早能看到但积而不发,只是低而更低地渐渐压过来。

      “不知道爸妈出门有没有记得带伞。”彦先轻声道。裴医生今天又去见朋友,不坐诊,裴太太也去别人家帮忙了,说哪个邻舍家里刚生了孩子要她去搭一手。她有时会帮人带孩子收一点报酬。

      原来只有他们在家了。她念头一出,彦先突然要起身,“我去楼下看看有没有煮好的凉茶。”

      “你刚才就把茶端过来了。”她提醒,拽他坐下。

      这还是裴医生和太太第一次单独留他俩在家,不是看店而是在楼上。门窗仍然坦荡地敞开,但她知道那没用了。窗外的乌云也从视野中隐去,面前换成另一片阴翳。彦先似乎是想要像电影里演的一样闭上眼睛,但忍不住从睫毛底下闪着眼睛偷瞧。他的呼吸凑过来却没能吹走半点暑意,只烘得她胸中更热。那些不见天日的绫罗绸缎,破洞的绽线的被老鼠蠹虫咬穿的,大红的朱砂的,终于轰一下全被他一口气点着,从七窍里喷出来将他裹向自己。她狠狠含了一下彦先的嘴唇。

      中途她戴着翡翠镯子的左手一挥撞向床头,没有预想中的哐当一声,是彦先捉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很痛吗?”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学校的生理卫生课从来含糊其词,但有比那更古老的知识告诉她痛也不能推开他。他用汗湿的鬓角蹭她的鬓角,喊她的名字,“不要怕,成碧,我们会结婚的。”

      她从没害怕——以前隐隐约约想到这事或许有点,但自从知道是会和彦先便无所谓了。非要说还是会不好意思,也不是耻于向他,只是在某个针眼大的关头,觉得像是于裴医生和太太的信任有亏。

      但这个念头也立刻被冲得不见影了。她觉得自己像小舟漂摇,彦先是摇橹的人,然而他们都不知要往哪里去。缘溪行,在急流中打转,有时好像前头分出小径,破开苇草往更幽暗处的山涧而去,忘路之远近;有时又好像翻复了沉入水底。她想起彦先说的军训在浊水溪里洗澡。然而和军营不一样,不是黑压压上千具结着盐花喧嚷泼水的身体,这里只有一个脱光了的年轻男人,翻搅起的河沙黄泥将他吞没融化,让他一瞬间坍缩回归本相,再也不分彼此:他们来的时候都是女娲手下一团和了水的泥土。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有大手又强把他俩从河底挖出来,分成两剂子抟土重回人形。她豁然上浮,险些呛住,呃地一声惊叫倒吸气,脸冲破水面仰着停在江心,眼耳鼻舌重见天幕,涌进来哗啦啦不绝的雨脚。

      总算下雨了。梅文俊不知什么时候又进了房间,也许是刚才在院子里被淋到了躲进来,跳上窗台抖着皮毛甩水,像彦先也挂着一头一脸的汗。他没留意猫,手仍圈在她头顶和床头板间,问:“你还好吗?”

      她的下巴蹭在他大臂上两次,点头。

      “在想什么?”

      “我在想......”甚至没有去用力想,只是彼此拥挤浮游的念头中突然有一个像鱼泼喇跳出水面,恰好摔到舟中,被她说出来,“还好我们没有养狗。”

      “什么?”彦先几乎以为她睡过去了在说梦话。但看到梅文俊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只是在洗脸,伸开前掌挨个舔掌缝,偶尔用鸳鸯眼觑人。他突然胸前一跳,那是他在笑,和她挤得太紧笑出声来都费劲。他说,“你说得对。”

      终于走到了野有死麇的最后一节: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不敢想这时候有只狗汪汪叫起来要怎麽办,他们知道狗是守不住秘密的。

      但也没关係,他们是要结婚的,今天发生的事不算于伦常有亏的秘密,最多是把必要的步骤提前。他们在城隍庙进的香飘上天顶,不只月老,想必整个天庭都早知道了,他们是要结婚的。她一直相信这件事,即使后来裴医生出事也一样。

      附注:
      《本草纲目》钦定四库全书本,乔木类五十二种,“合欢”:甘,平,无毒。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久服,轻身明目,得所欲。三国嵇康《养生论》: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晋崔豹《古今注》:合欢树似梧桐,枝叶繁,互相交结。每风来辄自解,了不相牵缀。树之阶庭,使人不忿。
      南朝吴均《行路难》:金墉城西合欢树,垂条照彩拂凤楼。唐王勃《春思赋》:游丝空罥合欢枝,落花自绕相思树。王建《赠离曲》:合欢叶堕梧桐秋,鸳鸯背飞水分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