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嗯忒答台

18、《斩将夺城》

　　十八、斩将夺城
　　柳依依在春天正盛的时候来到付云璁的城市。
　　“付老师来接我么？”电话里柳依依的声音还是那样活泼，像柳叶间跳动的黄鹂，“我可给老师带礼物了。”
　　付云璁当然要去接她。开了家里的车，早早到机场，只等着柳依依进入视野。
　　“老师好呀，”女孩并没犹豫就坐了副驾，音尾扬的俏皮，“辛苦老师来接我。”
　　“我是看着礼物来的，”付云璁开着玩笑。自说开以后他已把柳依依当朋友，尤其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更对柳依依加了好感。柳依依也没冷场，立刻接上，“那我不能亏待了老师。”
　　“别叫老师了，听的头疼。”付云璁确认柳依依坐好后启动了车子，“我最近带学生带的够呛。”
　　“那肯定是很麻烦的学生了，比我还麻烦？”
　　“你和她没得比，”付云璁开出停车场。春日正午的阳光盛大，赶紧从车里找出墨镜戴上。
　　“没得比是我比她麻烦还是她比我麻烦？”柳依依也把挡光板拨下来，接着问。
　　“你再麻烦，起码好玩呢。”付云璁不由又叹口气。
　　“那我知道了，”柳依依笑出来，“老师是遇上‘张君瑞’了。”
　　“比张老二呆多了，”付云璁也被她的用典逗笑，“像……啧，我这一下还想不出典来了。”
　　“总不是书虫禄蠹么。”
　　“那也太骂的很了，况且，她不是请教我读书的事。”
　　女孩侧身过来，“那是感情上的事情了。”
　　真聪明。付云璁在心里感叹，点点头。柳依依兴致更高，“你自己的感情问题解决好了嘛就给人家上课？”
　　得，我们作家大人被问住了，忙转换话题问，“你来这边旅游还是出差？”
　　“我来验收老师的感情成果。”柳依依才不给付云璁机会，“别让我空跑一趟哦。”
　　付云璁看柳依依这叫老师的叫法是改不过来了，干脆不管。回道：“现在都说完了，一会儿吃饭说什么？”
　　这句可太精彩。柳依依心满意足坐回副驾上，随口聊些近况，还顺带提了提孔稚。
　　“听说她去一家孤儿院应聘工作了，不知道招了没有。”
　　“是吗？”付云璁不太惊讶，“估计也是为了采风？”
　　“她说是为了给一场见面打基础，”柳依依说完停了一秒，忽然诶了一声，“该不会是为见你那位混混头子吧。”
　　要不说她聪明呢，付云璁想着，开上高架桥。一路开到家附近一家自己待客常定的酒店，安排柳依依住下。手续都办好后付云璁在大厅里等，掏出手机来看。
　　他那个七个人看的小号新发的视频又有一个人点赞，是七个人中的一个。付云璁看了眼那个黑头像就退出软件，又打开地图。晚饭吃什么的问题他得思考思考，毕竟之前和柳依依吃饭都是在国外，选择太少，还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口味。人家第一次来自己这，必不能亏待了她。
　　正在挑的时候柳依依下来了，拎了两瓶酒和一盒化妆品礼盒。走到近前，没等付云璁开口就说，“给叔叔阿姨带点礼物。我知道这个酒八成是要送人的，不过化妆品是我亲自挑的哦，阿姨可以放心用。”
　　既然带了礼物，论理是要让到家里去坐坐。付云璁想了想，问，“去我家坐坐么？”
　　“先说好，去老师哪个家？”
　　“我还狡兔三窟起来了么？”付云璁摇头笑着，“我爸妈家，行了？”
　　“那是要拜访。”柳依依端着架子说，说完立刻笑了。付云璁也笑，问，“我要说去我家呢？”
　　“那我就要另挑礼物了。”
　　“那要是两边都去我岂不是可以赚两份？”
　　“就看老师愿不愿意都带我去了，你带我可就有的送。”
　　“算了，我也没这么贪呢。”付云璁拉开副驾的门等柳依依进去，自己再绕到另一边上车，“去我家你可做好准备。”
　　“我爸是老师，我妈是公务员，你觉得我去你家能不会说话嘛。”柳依依挑眉，系上安全带。
　　这倒是了，确实不用担心。付云璁想着，一脚油门上了回家的路。

　　在家坐了半个下午，和父母都聊过天后，付云璁找了借口单独和柳依依吃饭。他知道他们要聊的话题在父母那是聊不了的，所以推了父亲大人的请客，自己带柳依依出门。柳依依在门口换鞋，还一面轻快地和母亲大人说，“走之前一定还来看阿姨。”
　　“我表现怎么样？”在车库门口，柳依依转头来问。
　　“和我那个学生差不多，”付云璁回了一句，大概等了三秒，又说，“好吧比她活泼点。”
　　柳依依笑了，自己坐上车。付云璁也上车，开去他定的餐厅。
　　餐厅格调很高，和付云璁回国时父亲大人请客的地方很像，也是江南风景。如今已是正经春天，倒正应其时。付云璁选这家一来是本地菜做的正宗，二来散座私密性好，可以放肆讲话。
　　“老师选这个餐厅，我看出意思来了。”柳依依没点菜，把菜单推给付云璁，“又高档又商务，就是不浪漫。”
　　“我们不是来谈你的验收项目的嘛，”付云璁点好菜，拿热毛巾擦手，说，“谈项目当然要商务一点”。
　　“那商务会谈的话，一般饭前谈还是饭后谈？”
　　“一般喝酒的时候谈。”
　　“老师敢让我喝酒？”
　　“不敢不敢，以茶代酒以茶代酒。”付云璁举起杯子，“欢迎你来。”
　　柳依依和他碰了一杯，眼睛很亮的盯着付云璁。付云璁知道这是“开始你的故事”的意思，喝了口热茶，从回国讲起。
　　等讲完的时候菜都上齐，付云璁一面收尾一面给柳依依添汤，“我后面就都推了，这个星期都没联系她。”
　　柳依依接过汤一口没喝，把碗放在桌上。身体向前倾了倾，看着付云璁的眼睛。
　　“老师，你知道我听完这个故事，比较想骂谁嘛？”
　　“我？”付云璁故意往后缩一缩，显出虚假的害怕。
　　“我每个都想骂。”
　　“那你还挺全面的，骂来听听。”
　　“这个张琪，你学生，不光傻，还坏。她没看过偶像剧吗？难道不知道这种问题会让老师难过？明知道关系还三番两次来问，实在不像话。一次我当你炫耀，两次当你真心求教，三次就是单纯有病。”
　　“邓言，”女孩接着说，“邓言这个人也不像话。谈就谈，不谈就不谈，一面约会一面不冷不热算什么事情？要是自己也不聪明就算了，偏偏是聪明人，既然聪明就该解释清楚，这什么态度？”
　　“至于老师，”柳依依直直瞪过来，“你最可恨。”
　　“你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为什么？懦弱不是挡箭牌，你自己窝在家懦弱可以，但影响到别人就不行。你不表态，邓言也装傻，合着两个聪明人欺负一个老实人？我是看不下去的。”
　　“而且，”柳依依口气更凌厉，“你骗了我。”
　　“你在北方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说你会跟他讲，你会让他看见你的痛苦。请问老师怎么让他看见你的痛苦了？嗯两声吗？”
　　付云璁不说话，等她说完。心里一点气也没有，全是笑意。
　　多么青春的一团火，多么干脆利落、熊熊燃烧的一团火。
　　“那，你的建议是？”等柳依依终于说完了，付云璁才开口。
　　“我不是来给建议的，我是来解决问题的。”柳依依说的斩钉截铁，“现在老师有两个选择，一、跟我谈，再也不提邓言；二、让我来把这件事办清楚。”
　　“我要是两个都不选呢？”付云璁带了一点挑衅的口气，他是真的兴致勃勃了。
　　“两个都不选，你就会失去一个读者，多一个厌恶你的人。”
　　“好，那我选。有缓期吗？”
　　柳依依没说话，掏出手机，调出一个五分钟的计时器，按下开始。
　　付云璁也没再说话，给自己添了碗汤，拿勺一勺一勺喝。
　　然后，在计时器还有十秒的时候，他喝完了汤，说，“我选二”。
　　“我表示遗憾”。柳依依说了一句，然后继续说，“给张琪打电话。”
　　“这个点人家不知道有什么事呢，打电话太冒昧了吧。”
　　“她冒昧了多少次了？还不许你冒昧一次？现在就打。”
　　付云璁没再说，拨了电话。他是真的想看柳依依要如何解决问题。
　　柳依依没开免提，但付云璁耳朵很好，还是听见线路那边小姑娘怯生生的“喂”。柳依依没等她说下一句，飞快地说，“你好，我是付云璁老师的学生，我想请你现在来一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后面跟着餐厅的名字和位置，末了说，“请一定要来”。
　　那边没声音，似乎在犹豫答什么，柳依依直接说了句“一会儿见”，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付云璁，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老师再加两个菜吧，另外请服务员搬把椅子。”
　　“你跟她谈什么？”付云璁叫服务员拿菜单过来，翻着菜单问。
　　“你怕当恶人，我帮你当。”柳依依挑眉。
　　付云璁长久没搭话，到点好了菜，才说了句，“别吓着人家”。
　　柳依依轻笑了一声，闭上漂亮的眼睛。

　　张琪来了，穿着很正式的衣服，还买了一份小礼物。柳依依迎上去，接过礼物，道声谢，带人坐到座位。
　　女孩落座后看了一眼付云璁，想要打招呼。柳依依却已经开口，说，“请你来是想跟你讨论一下邓言的事。”
　　女孩怔了一怔，还没说话，柳依依下一句已经接上来，“我准备追求邓言，想劝你放弃。”
　　“啊？”女孩没反应过来，付云璁也吃惊了一下。不过心里惊着，面上什么也看不出，像是早知道柳依依的话。
　　“付老师和我是老朋友，他教了你什么，也教了我什么。我想请你正确评估一下，我们两，谁更有胜算？”
　　“这个不好说吧。”张琪也有点生气了，声音冲起来，“我们在这说有什么用，公平竞争才对。”
　　柳依依笑了一声，“言情小说看的很多呀同学，可是我看没这个必要。把条件摆出来看看，谁更有竞争力就好了。反正邓言和谁都谈不成，我们俩没必要双双送死，挑强的那个去就够了。”
　　张琪已经被情绪裹挟，竟然没有就这种比较本身反驳，而是真的开始和柳依依摆条件。家室、学历、工作、履历，一条条拿出来比。
　　张琪的家庭并不差，可柳依依也一样是中产家庭。父亲是大学院长，母亲是正高，祖辈又有积蓄，根本不落下风。学历上也同样的好，况且张琪还没毕业，柳依依可已经拿了文凭了。
　　“这么比都差不多，还是要公平竞争。”什么都比完了，张琪不服气地说。
　　柳依依却笑了，“那你觉得，邓言是想要一位贤妻良母呢，还是蛇蝎美人？”
　　“我怎么知道，”张琪皱着眉头，“我们各自去问他不就好了。”
　　“诶，邓言原来是干什么的来着？”
　　张琪不说话。柳依依却说下去，“那么妹妹，你的常识判断，一个混混头子，是更可能喜欢你呢，还是更可能喜欢我呢？”
　　女孩低了头，一会儿又不服气地抬头说，“那你说了也不算，我还是得问他。”
　　“他还不够明显么？”柳依依简直用上尖刻的口气，“不冷不热的样子，像是要喜欢你么？”
　　“我们还不熟……”女孩拿出付云璁安慰她的那句话出来，但声音已颤抖。柳依依又笑了一声，“可我才认识他没几天，我觉得我们挺熟的。”
　　“妹妹，气质不同呢，就不要强求。去找一个理工科的男生好好谈恋爱，别浪费了一片心。”柳依依下了结语，“邓言么，我会帮你对付他的。”
　　长久的沉默。然后张琪把带着眼泪的目光投向付云璁，似乎想求一点帮助。
　　付云璁还没开口，柳依依又抢了话：“付老师是文化人，说话拐弯抹角太麻烦。我替他总结好了，他谁都不帮。”
　　张琪没答应这句，还是看着付云璁。作家大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真的看不得人哭，也看不得人哀求。
　　但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替别人做了恶人，去惹事、去违反规则。到惩罚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希望他帮的那个人哪怕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辩白，可是没有，只有事后愧疚的眼神和讨好的小零食。
　　付云璁的性格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莽撞过几次就缩起来，再不敢出头。如今柳依依这团大火烧着，他不想这团火熄灭。
　　所以他清清嗓子，也说：“我也觉得她胜算大些，你去找真正爱你的人吧，别在这里受痛苦。”
　　张琪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不想失态，遮着脸离席去洗手间。付云璁靠回椅背上，看着柳依依满是笑和兴奋的眼睛。
　　“你笑什么？”他问。
　　“老师，我们刚刚是不是演了一场超级狗血偶像剧？”柳依依激动地也像要离席了。付云璁看着她眼里的光从凌厉到笑再到如今孩子气的高兴，实在也忍不住笑。但笑完就回愁，叹气说，“只是委屈了这个姑娘。”
　　“让她继续不清不楚地下去，就不委屈她了？”柳依依呸了一声，“两头够不着才最委屈。”
　　付云璁又喝了口茶，和柳依依一起等女孩收拾好自己回来。柳依依请她留下一起吃，女孩推说有事，匆匆离开。
　　付云璁和柳依依吃完了饭也出了餐厅门。把打包的菜放在车后座，站在春夜里吹风。
　　“其实我更好奇，”付云璁看着柳依依的侧脸，“你是怎么成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柳依依笑了，撩一撩头发，转过来面对着付云璁。
　　“老师如果选了一，我有大把时间告诉你。但老师选了二，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拍拍手，又说，“还没完呢，轮到另一个了。”
　　“给混混头子打电话吧老师，我来搞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