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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烽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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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来得突然。
邻国的铁骑踏破边境的那一日,杭州城下了场暴雨。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路,将血迹晕染成淡红的溪流,顺着沟渠蜿蜒流淌,外面一片惨叫听着让人心寒。
朝堂上乱作一团,武将们披甲请战,文臣们争执不休,唯有皇帝沉默地坐在龙椅上,眼底压着沉甸甸的乌云,他在想一个让人民不受伤害,又能保住朝廷的方法。
白疏站在殿外廊下,听着里头嘈杂的争吵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药包。他的咳疾又重了,高夜低烧不退,今早起来时喉间隐隐泛着腥甜,轻轻一咳就会出血块,却硬是撑着进了宫。
“殿下。”阿七撑着伞追过来,眉头紧锁上下看了看他有没有受伤,“您该回去歇着,最近场面不太好,您身子弱不能乱跑。”
白疏摇摇头:“父皇还没发话呢。”
正说着,殿门“吱呀”一声开了,谢临渊一袭玄甲从里头大步走出,眉目冷峻如刀。白疏呼吸一滞,下意识上前两步:“……定了吗?”
谢临渊愣了一下没有想过他在这里,点头:“明日出征。”
雨声哗啦沿着屋檐往下滴,将他的嗓音衬得格外低沉。白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挤出一句:“……保重。”
谢临渊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塞进他手心里为了哄他,脸上还挂着笑:“路上买的,趁热吃。”
纸包还带着体温,里头是两块桂花糕,甜香混着雨水的潮气,热气熏得让人眼眶发热,忍不住流泪。白疏攥紧了纸包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谢临渊深深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转身没入雨幕。
谁说女子不如男。
白映寒是半夜来辞行去战场的。
她一身战袍干净利落,长发高束,腰间佩剑寒光凛冽,站在白疏榻前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哥,”她难得放软了语气,“我要走了。”
白疏撑着身子坐起来,咳嗽两声才道:“……一定要活着回来。”
白映寒嗤笑一声:“放心,我可比谢临渊那头蠢猪命硬。”
她转身欲走,却又顿住,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丢给他语气带了点柔软:“按时吃药,别让我回来给你收尸。”
白疏接住药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很闷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阿七走的那日,天刚放晴,天都晴了,希望是个好结果吧。
他跪在阶前磕了三个头,眼眶通红:“殿下,您一定要好好的……”
白疏摆摆手,示意他起来:“别矫情,滚吧。”
阿七咧嘴一笑,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身跑向等在外头的队伍。少年人的背影挺拔如松,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府里一下子空了,就只剩下他和几个御厨了。
白疏每日强撑着病体去粥棚施粥,安抚流民,夜里回来还要批阅各地送来的军报。皇帝日渐憔悴,他却连咳血都不敢让父皇瞧见,只能偷偷用帕子掩了,再塞进袖中笑着面对所有人。
这日傍晚,他正伏案写着奏折,忽听窗外雷声轰鸣。抬头望去,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不知为何,他心头蓦地一颤,手中的笔“啪”地掉在纸上,溅出一片墨痕。
——他的预感向来不准。
可这一次,他却莫名地害怕起来,是那种让人发抖的害怕。
这几日他没有接到任何人的信息,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配上这天气让人无法适应心里只剩下害怕。
流民变多了,最煮的粥都不够了白米现在稀缺,只能做一些别的,那些流民衣冠破烂,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嘴唇发白,薄薄的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能晕倒。
清言舍不得看这一幕,只能低着头憋住眼泪给那些流民挖饭,掺杂着几句声音颤抖的关心。
——他看不到人民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