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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住一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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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江泽遇指了指自己,有点不可置信,“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江泽遇先否定了这个说法,随后才问:“我没理由讨厌你的啊?”
莫君泽收回手,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疏离。“因为我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对我有些误会。”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我看得出你把我想象成需要拯救的弱者,看得出你那些举动背后的怜悯。”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江泽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不再有之前的温柔,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可我什么都没有解释。我放任了你的误解,看着你为我奔波、担忧。”
他微微倾身,目光锐利地锁住江泽遇:“我享受着你的关注,你的小心翼翼,甚至是你因为误会而产生的、那种独一无二的保护欲。我像个恶劣的观众,看着你在台上卖力演出,却从不告诉你剧本是错的。”
他看着江泽遇骤然缩紧的瞳孔,和脸上血色褪去的震惊,一字一句地问:“这样的我,难道不值得你讨厌吗?”
车厢里一片安静,江泽遇看着莫君泽,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按阿泽的说法,他或许真的该讨厌那个明明知道是误会却看着他一个人表演的人。可是为什么心那么痛?
"为什么你想我讨厌你?”江泽遇问,但他还想问,为什么你的表情如此痛苦,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
“因为我就是那么卑劣,”莫君泽直视着江泽遇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眼底却是一片自我放逐的荒芜。
江泽遇看着莫君泽那双漂亮却盛满自我厌弃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我……我不知道什么是卑劣。”江泽遇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覆上莫君泽的手,“我只知道,在我撞了电线杆,脑子一团乱的时候,是你帮表妹送我去诊所。”
“我只知道,在我用那么蹩脚的理由请你‘辅导’时,你明明看穿了,却还是答应了我,甚至耐心地给我讲题,帮我制定学习计划。”
“我只知道,在体育课的时候,你帮我找了借口让我不被为难。你请我吃饭,帮我剪头发,陪着我参加社团......”江泽遇一句一句地说着,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织成了一张细密而温柔的网。
“阿泽,你问我会不会讨厌你。”他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眼神却亮得惊人,“我怎么会讨厌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呢?”
“你对我也很好,所以你做的事情并不是无意义的。”莫君泽话峰一转,“我们应该还是朋友吧?”
“当然。”江泽遇不假思索,既然莫君泽不觉得他过分,他也不讨厌莫君泽,那么他们当然还是朋友。
他们在说话期间,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莫君泽看了眼窗外,“那么,我可以邀请你到我家坐一坐吗?”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礼貌的征询,仿佛刚才那段激烈的自我剖白从未发生过。
但江泽遇看着这样的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用力点头,声音清晰:“好。”
车子驶入一条幽静的林荫道,最终在一扇气派的雕花铁门前停下。门无声地滑开,展露出内部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夜色与灯光交织,勾勒出远处一栋现代风格建筑的轮廓。
莫君泽率先下车,这一次,他没有伸手,只是站在车边,安静地等着江泽遇。江泽遇自己推门下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踏上通往主宅的石板路,一路沉默,只有脚步声和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
管家端上温热的红茶,接着安静地收起托盘离开客厅,丝毫不打扰没有预约的客人。
宽敞得有些过分的客厅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精致的骨瓷杯冒着袅袅热气,空气中弥漫着红茶的醇香和一种无形的、微妙的尴尬。
莫君泽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视线落在深红色的茶汤里,他看着江泽遇却没有说什么。
江泽遇捧着茶杯,暖意从指尖蔓延,却驱不散心头的滞涩。很大,整个庄园肉眼可见的华丽与雄伟,阿泽的家里不仅不困难,而且还很有钱,看上去还不是一般的有钱。或许跟阿泽比起来,他才是贫困生。
江泽遇有些苦笑不得,却又忍不住感叹:“虽然只是我撞坏脑子的臆想,但是,太好了,阿泽你不用为家里的事情担忧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已久的重担。江泽遇说完,自己都有些愣住了。他之前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筹谋,甚至那些小心翼翼的“救济”,原来都建立在这样一个荒谬的误会上。此刻真相大白,除了最初的震惊和尴尬,更多的,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庆幸。
莫君泽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看着江泽遇脸上那混合着苦笑、释然和真诚庆幸的复杂表情,心底最坚硬的那个角落,似乎又被轻轻敲了一下。
他以为会看到失望,或者更深的窘迫,却没想到,得到的是一句“太好了”。
这个人……果然是个傻子,一个傻得让他无法招架的小狗。
“嗯,”莫君泽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所以,你那些补课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等下给你转账。”
江泽遇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那本来就是我……我心甘情愿给你的。”他脸颊微热,声音渐低,“而且,你教我的,远比那些钱值钱多了。”
这话是真心的。莫君泽的指导,那些清晰的思路、精准的点拨,以及因为他而提升的成绩,都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看来我还挺值钱的。”莫君泽微笑。
这个俏皮话让江泽遇放松了很多,他也轻松地回复:'“毕竟你可是经常年级第一的学神呀。”
气氛终于彻底缓和下来,像是春冰化开,溪流潺潺。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学校的事,合唱团的趣闻,古籍修复社下次活动的安排。时间在轻松的交谈中悄然流逝。
直到客厅一角的古董座钟发出沉厚的报时声,江泽遇才惊觉竟然已经这么晚了。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庄园里的路灯在远处晕出朦胧的光圈,更显得这片天地静谧而偏远。
“啊,这么晚了……”他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再晚可能就打不到车了。”
莫君泽也随着他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回应。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看了会儿窗外深沉的夜色,然后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有些无措的江泽遇身上。
“这里打车不方便,”他语气平静地陈述,听不出什么情绪,“客房一直有人打扫,是干净的。”
他顿了顿,视线微微偏开一线,落在茶几上那套精致的茶具上,声音比刚才低了一点,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近乎试探的随意:“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住下。”
江泽遇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站在窗边的莫君泽,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明明是在自己家里,此刻却莫名透出一种淡淡的孤寂感。
这个邀请完全出乎意料。留宿在同学家,尤其是这种超级豪华的庄园,他下意识地想拒绝,觉得太打扰了。
可莫君泽的姿态却让他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执意要走,仿佛是在推开什么。
他想起在车上,阿泽问他“我们还是朋友吧?”时,自己那句干脆的“当然”之后,阿泽那瞬间微妙的表情。也许,阿泽提出这个邀请,并不只是因为“不方便”。
这个认知让江泽遇的心软了下来。他看着莫君泽,对方依旧看着茶几,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那副样子……有点像某种高傲却怕被拒绝的猫科动物。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
“好,”江泽遇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点刚做出决定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那……就打扰你一晚。”
莫君泽转回头,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他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我带你去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