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在污染的海》吴现

1、在茫茫大海上醒来

　　奥利弗在残破的船舱里睁开眼睛。

　　雾蒙蒙的天空，海浪规律摇晃的声音，以及半干不湿、黏在皮肤上的衣服。

　　她好一会儿都只是怔怔地看着天空，眼睛里是湛蓝的虹膜、清晰的裂丝、充血的毛细血管…瞳孔凝视着半空轻轻颤抖着——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头疼随着神智慢慢一起回笼，奥利弗翻身起来，胃也在和大脑一起痉挛，她趴在残破的船沿上呕吐起来，只吐出些粘液和酸水，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喘息着，慢慢坐回原位，望向自己面前的一切。

　　她穿着一身松垮、不合身、层层叠叠的旧外套，挂在一艘勉强能称为船的残破废墟中间。
　　曾经是船舱的地方只剩了两面墙壁，地上还有个破洞，她就挂在那两面墙壁和翘起的木板中间。
　　船被从中间撕开了，甲板也裂开一道只剩几根有韧性的残木连接的口子……她像是连着船一起被什么巨大的鲨鱼拦腰咬断又嚼了两口，幸运地从牙缝漏出来才活了下来。

　　“……。”奥利弗在原地又坐了会儿，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几乎挤不出一丝力气…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滴汗水流淌下去，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她迟疑地抬起手——

　　“炼金死寂的方向找幽灵船”
　　“小心海怪”
　　“活下去”

　　手臂上细细地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是小刀划出来的，血痕已经结痂，但看着像是一两天内留下的。

　　似乎是自己留下的痕迹，虽然她只是下意识的这么觉得，根本没有理由。奥利弗有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她又休息了一会儿，等到苏醒得差不多，才掀起压在自己腿上的木板，试探着走了两步。
　　船身没什么明显的摇晃，这艘残骸挺大，虽然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了，但看起来少说也有十米长。

　　她目测了断裂处的弧度，这条船在还完整的时候应该能有接近20米的长度，是条相当大的船。
　　断裂处发生在船的后半部分，本该是船尾的位置只留下了骇人的裂口，不过好在，前半部分的结构相当完整，整艘船最重要的龙骨和船底只有几个比较小的裂口，而断开的甲板和船舱只要修补好就能继续使用。
　　断开的甲板也不是问题，虽然看着吓人了点，但小心别让木板断口划伤自己，其他地方也都还能落脚，只是这船舱…

　　倒是可以看得出来，这曾经是个很完备的海上居所，墙角折断的柱子底下压着个轻微变形的柜子，透过半碎的玻璃柜门，可以看到里面曾经堆叠整齐的碗盘碎片和一些厨具；墙壁上钉着挂钩，曾经大概挂着点什么，但现在只剩断壁残垣了。
　　这几乎是一艘空船，只剩下漂浮的壳子。

　　奥利弗轻轻叹了口气，在检查环境的时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紧紧缠绕着她。
　　她可以确定，这条船就是她曾经居住的地方，她几乎能说出自己是怎么在船舱里年复一年穿行的……但她的记忆不是这么说的。

　　无论如何回忆，她只能想起车水马龙的城市、绿草茵茵的校园，自己家应该在街区的一角，在内陆的某个城市……除了偶尔夏天的几次度假，自己应该从未去过海边。

　　女孩揉了揉太阳穴，有点踉跄地走到船舷边上。

　　一望无际的灰色大海蔓延向四面八方，天空昏沉，看不到一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