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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独自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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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丢失了一大段的记忆,奥利弗眼前最大的问题恐怕还是生存,她有种可怕的预感,自己已经没法回到人类文明的社会了,而孤身一人在这一望无际的海上,她只能依靠这船的残骸和自己的双手生存。
反正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什么,奥利弗又揉了揉脑袋,起身开始检查自己和船舱。
身上的衣服是一件发灰的t恤、薄毛衣和一件黄色冲锋衣,套着一条牛仔裤、膝盖上缠着棉布条。
衣服互相之间都不合适,只能说是勉强凑了一身,而靴子虽然是防水的,但这会儿也灌满了海水,每走一步都挤出水声,很不舒服。
她留着一头乌黑的及肩短发,乱糟糟的,发尾和狗啃的一样,感觉像是自己剪的。她倒还记得自己的脸,只是摸了几把下来双手已经和记忆里大不一样,满是茧子和伤口,胳膊腿上也到处都是淤青。
不过,也好在只有这些小伤了,没有骨折或者撕裂伤,她活动了一下关节,拧干袜子重新套上雨靴。
掀开东倒西歪的木墙残骸,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奥利弗开始一点点把船上剩下的所有东西搬过来。
船头一张绞紧了缠在船舷的渔网、卷在桩子上的一大盘缆绳和船锚、甲板上掀起的两块还算完整的木板。
镶嵌在甲板上的一块铁皮、被吹进舱底的一块大油布,一把斧头和打结的缆绳、已经被折断的半拉木墙。
被木墙压住得以保留、但已经碎了一半的碗橱柜子,挂在地板上已经被撕碎的两张破毯、砸进地板里已经变形的铁炉。
卡在墙壁和船舷之间、已经有点变形的床架子和提灯。
钉在墙上只剩一角还被打湿了的地图。
沉在舱底的一些碎玻璃、其他乱七八糟的木头和金属碎片。
不论是有用的东西,还是碎木烂纸片,只要不是海水她全都收集了起来,堆放在船舱里。
然后她盘腿坐下了,坐在物资围绕的空地上,一边观察着自己手上的老茧一边陷入了沉思。
她认知中的自己应该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生,干过最重的活不过是帮家里大扫除,连一个人开车上路都感觉恐慌。
但现在面对未知的海洋和灾难席卷后的现场,她却诡异地升起了一丝“不算太遭”的庆幸和安定感……她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确在这艘船上独自生存了许久,而自己失去了这段时间的全部记忆。
介于自己已经失忆,手臂上刻下的文字大概率也是自己留下的了。
过去的自己一定是预见到了失忆这件事本身,所以才留下了伤口这种不可能遗失的信息……但显然这种方式能留下的信息有限。
奥利弗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急忙摸了摸身体。
既然已经预见到了失忆这件事本身,还做了准备,她相信过去的自己也留了不止一种后手。
她刚刚只是粗略确认了自己没有受伤,并没有脱下衣服检查,冲锋衣硬挺的化纤材质也掩盖了一些细节——她在胸口摸到了保鲜膜,裹了好几圈,足够结实但并不束缚,所以她之前完全没有发现。
里面是一沓杂乱的纸。
奥利弗小心地取下薄薄的包裹,这些纸条都不完整,翻得快烂了,有泡水的痕迹,内容也不够完整……看起来像是抢救回来的。
上面的都是自己的字迹,她粗略翻看了一下,大部分是些很奇怪的记录,写到有关水火土风的元素、四种“理型”的炼金研究笔记、海洋生物的生态……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现实中应该存在的东西。
奥利弗揉了揉脑袋,又叹了一口气。
事情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奇怪,她快速翻阅了一下,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一张。
“没时间了,我不知道我会忘记多少”
一张相对来说很新的纸,上面用凌乱的笔触写着这样的开场白——过去的自己留下的信。
“我进入了腐烂神躯所在的海域,这应该就是引发失忆的原因,不要再来,一定要远离”
“去找毕翠克丝,我的船还在那里,伟业指南针,死寂的方向”
“现在是大海难的第三年,海里有很多海怪,我开始用炼金术的力量”
“笔记里有一些内容,动用你的全部知识,维生素、健康、淡水、风向、气候,你能做到的,活下去”
笔记的字数不多,但够让她头疼的了……奥利弗坐在原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甚至不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这里已经非比往昔了。
人类文明?大概不存在了,笔记叫自己去找船、没提到陆地一句,陆地要么也不存在了,要么比无人海洋更恐怖。
更糟糕的是,科学大概也要荡然无存了,纸上记录的一切几乎可以说是神秘学的范畴。在自己失去记忆的三年期间,世界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事件。
而当然——她是个在唯物主义教育下成长的人,也理所当然地对此毫无概念。
她得靠自己去重新总结这一系列的规则和知识。
不过不论如何,她至少还保留着一些长期求生的本能,和这些残留的笔记。
这是个好消息,虽然想不起来了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过往的记忆也变得模糊遥远了。
自己一定早就经调理好了从幸福美满的普通人沦落到末日漂流的心情,这一点也延续到了现在,她去回想昔日的幸福生活时,细节早已变得模糊,心情也只有一点淡淡的遗憾。
而且,关于生存的纯粹知识似乎也残留着,比起作为一个单纯的学生流落海上来说,她仍然是一个还算老练的求生者,这当然不是什么最坏的情况。
而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应该着眼面前最大的生存问题——她需要淡水和食物。
炼金术、神秘生物都是其次,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确保自己的船不会沉、以及尝试用剩下的资源获得食物和淡水来维持生存。
奥利弗很快就开始行动了,她把笔记叠起来,珍重地用保鲜膜重新裹好绑在了柱子上,然后来到船舷边,慢慢脱下了外套和长裤……她要下水,检查船底是否有别的漏洞。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面前的海水是灰色的,透着隐隐约约的深蓝,完全看不清水下的情形,奥利弗心底有点发毛。
她不喜欢海,人本身就惧怕未知,而失去的记忆也留下某种本能的警告,面前的海已经不是曾经的海了……但她没得选择。
一边把手探进水里适应水温,深呼吸几次后,奥利弗不管不顾地直接往前一探身栽进了水里——一瞬间,泡沫和水花遮蔽了几乎所有感官,海水微凉的温度包裹了全身。
奥利弗紧紧屏住呼吸,摸索着紧紧抓住船身,让自己的脸浮上水面,几秒之后才大口喘起了气。
水温差到底还是有点大,从脚心灌到脊柱的寒冷激得她差点没能屏住气。
但身体的肌肉记忆在帮助她快速恢复,奥利弗咬着牙抑制颤抖,慢慢呼吸着,稍微适应了几分钟,重新深吸一口气、屏气往船底游去。
在海水中睁眼意外的并不困难,奥利弗在能够睁眼后,立刻警惕地左右扫视了一圈。
海底能见度比海面好得多,大概三四十米的范围内都很清晰,什么都没有,灰蒙蒙的海水下方是难以探测的深度,稍微一眼就叫人心里发怵。
不过,至少也没看到什么其他危险的东西,这也让奥利弗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于是她继续摸着船底往前游去。
船底的木头触感光滑,长满了藻类,不过很结实,没有空洞也不疏松,使用寿命看起来很有保障——最重要的是,没有被砸出洞。
船最重要的就是不漏水,奥利弗换了几次气,仔仔细细检查完了整个船底,也终于放下心来,至少一段时间内船不会沉就好。
在又一次换气后,她重新潜进水里。
她刚刚在船底摸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硬物,但刚刚她忙着检查船底没认真看。而不出意外的话,她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应急食品。
船底缺乏光线,昏暗的灰蓝色里,她勉强辨认出了牡蛎和帽贝。
这些贝类会附着在船体上,依赖船只带来的水流过滤浮游生物,所以自然也长得肥硕。
奥利弗心下暗喜,重新浮上水面,去拿了铁皮和网兜来,重新扎进水里,上上下下浮潜着,把那些吸附在船底的小东西都铲了下来。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她已经收集了一斤多的食材,体温也流失到不能再继续坚持的程度,几乎连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
在呛了一口水后,奥利弗赶快浮上了水面,扒拉着船沿,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拽回船上,把战利品丢在甲板上。
风吹过潮湿的皮肤,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奥利弗冷得直发抖。
她遵从自己下意识的行动,赶紧剥掉了身上潮湿的t恤,拿来了先前晾在墙上的毯子。虽然它们都已经被撕得几乎只剩一半,但拿碎布擦干身体后,剩下的部分还能从头裹到脚,这就已经够了。
窝在船舱的一角哆嗦了又快一个小时,奥利弗才逐渐缓过来。
好不容易升高的体温紧贴着毛毯,其实这两条毯子不够柔软,绒毛有些打缕儿,但保温已经足够了,奥利弗打了会儿瞌睡才把自己之前留在船上的衣服拽进毯子换上。
她也不想离开毯子,但这会儿她还有很多事要忙,最重要的淡水尚且没有着落…
她的目光从船头扫到船尾,最终落在了那台铁炉上。
那不像是个自己动手做的东西,更像是打捞上来的成熟工业产品,虽然已经变了形,但还能看出上面精致的花纹,除了用于燃烧的炉膛,还有几个小抽屉。
奥利弗伸手拽了一下抽屉,不出意外已经卡住了,她稍微用了点力,蹬着炉子扯了两下,抽屉也应声扯出——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抽屉装满了火绒、和一个怪模怪样、完全是自己手工制造的打火机。
她原本还在发愁如何取火,刚刚动手拆抽屉也只是想看看有没有金属工具或者铁器能用来击火,但这下完全是意外之喜。
那些或许是以前的自己为了取火方便而储存在抽屉里的,而这下有了火源,她就能够蒸馏海水、煮熟食物,一切的生存就都有了根据!
奥利弗赶紧在炉膛里塞了点碎木,又拿出一个最大的锅来,盛满海水和贝壳,拿碗橱门上的玻璃搭了一个简易的收集水汽的盖子。
她必须赶紧煮点东西吃,而在烧水的同时,这个支撑在锅上方的玻璃斜棚会拦截所有水蒸气,冷凝水则会顺着流淌到锅旁边的碗里,这样她就同时解决了熟食和淡水两个问题。
而她身边还剩不少燃料,粗略估计也够烧个几天的,奥利弗在准备好了一切后,蹲跪着,用颤抖的手去扳动了打火石。
喀嚓、喀嚓,燧石相互擦过,溅出几点火星,但还不够,火星转瞬即逝。
她又拢了拢火绒,从里面揪出一团格外轻细的,把手压低重新打火。
这一次火星确实落在了火绒上,没有消失。奥利弗没有停下,又擦了十几次火,然后手掌下的阴影里才飘出一缕细细的烟来。
火!
奥利弗惊喜万分,她根本没有去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但取火的方法就这样自然地复现在她脑海中、她跟从自己的本能,赶紧丢下火石,轻轻吹气去给那一点点火星助燃。
很快,透明的烟雾变得明显起来,在几乎反应不过来的十几秒里,烟夹杂火苗窜了上来,吞没了她揪出来的大部分火绒,也顺势舔上了木柴。
奥利弗早已经甩着手把火源推进了灶膛里,稍微有点烫,但还不至于伤到她,能顺利生火才是最重要的。
她又关注了炉火好一会儿,确认脆弱的火苗顺利点燃了木柴、已经稳定燃烧起来,才重新放松下来,坐在火炉边,呆呆地伸出手烤着火。
柴火劈啪作响的声音被闷在火炉里,淡淡的海水腥气里也掺杂上了燃烧的矛盾气味。
天上满是惨淡的阴云,看不到一丝彩色,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只有一片灰白茫茫的光。
海面也是同样,暗沉的波浪在荡涤、放眼望去每个方向的尽头被笼罩在阴霾的天空下。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能靠自己在这茫茫海天间漂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