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秋风，晚来渡》枯坐忘尘

22、疯疯癫癫的阿萝

　　吃完早饭，孙苏荷拿了把凳子垫在脚下，从房梁上取下一块熏的不错的腊肉，又用一个干净的簸箕装了些她昨日整理好的、品相不错的药材。

　　“晚秋妹妹，我要去裴叔的药铺一趟，把这些药材和腊肉给他送去。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孙苏荷眼神里带着分享的喜悦，然后从厨房又取了一些新鲜的蔬菜。

　　慕晚秋正想看看这个村子，立刻点头：“好啊！”

　　两人跟沈墨打了声招呼，便一同出了门。沈墨乐得清闲，坐在院中，悠闲地晒着太阳，继续调理腿伤。

　　走在村间的土路上，孙苏荷的话匣子便打开了：“我们杏花坞村子小，拢共也就十来户人家。裴叔这间小药铺，与其说是营生，不如说是给乡邻行个方便。”她说完又朝着那棵老槐树方向看了看道，“药材大多是成本价给附近的老人，有些实在困难的，裴叔甚至分文不取，只说能靠这手艺糊口，顺便帮衬乡里，便是福气。”

　　“有时候村民不小心割伤了手，或是谁家养的牛羊生了病，裴叔都会上门帮忙看看。”她一边走，一边说，突然想起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忍不住用手掩着嘴，眼睛弯成月牙，低声笑道，“更有意思的是，连隔壁村大爷家养的母猪要下崽了，有时候都会火急火燎地跑来请裴叔去帮忙接生！裴叔他呀，简直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万能郎中’，什么都敢接手，也总能想出法子来！”

　　慕晚秋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看着她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仿佛能感受到裴叔在她心中如父如师般的重量，也不由得被她感染，从心底为她感到高兴。能在这偏远的村落里，拥有这样一位善良的长辈和一份自己热爱的事情，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没走过几个路口，便看到路边一间木屋，门口挂着一块略显陈旧的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两个字—“药铺”。只是今日，药铺的木门却关闭着。

　　“裴叔？裴叔你在家吗？”孙苏荷上前几步，轻轻敲了敲门，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往常这个时辰，裴叔早该在店里捣药了。”孙苏荷嘀咕着，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门锁，轻轻推开了那扇木门。

　　药铺里面地方不大，东西却收拾得有理有条。四壁都是木制药材柜，一个个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字条，上面用工整的毛笔字写着药材名称。靠墙的架子上、地上的簸箕里，也都晾晒或存放着各种处理过的草药。虽然比不上城镇里大药铺的气派，但每一味药材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可见主人之用心。这里，无疑是这方水土的村民们最信赖的健康之所。

　　孙苏荷将腊肉、蔬菜以及药材放在柜台上，又快步走进里间看了看，依旧空无一人。

　　“难道裴叔一早又上山采药去了？”她正疑惑着，一位路过的大婶探头进来。

　　“孙丫头，是找你裴叔吗？”大婶热心地说，“他天刚蒙蒙亮就被桃李村的人请去了，说是有人发了急症，赶着去送药瞧病了！”

　　孙苏荷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向大婶道谢。

　　两人走出药铺，孙苏荷刚把大门重新锁好，就看见刘婶从不远处的小路上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头发都有些跑散了，额上全是汗，一把拉住孙苏荷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苏…苏荷丫头！可…可找到你了！裴…裴守仁不在，你…你快跟我去瞧瞧柴根吧！”

　　孙苏荷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刘婶，您别急，慢慢说，柴伯他怎么了？”

　　刘婶喘着粗气：“就…就是早上，柴根去后山砍柴，不小心被蛇咬了！那脚脖子肿得老高，跟个…跟个发面馍馍似的！现在疼得直哼哼，路都走不了道了！”

　　“被蛇咬了？！”孙苏荷也跟着着急，“走！刘婶，快带我去看看！”她立刻转身，对慕晚秋快速说道，“晚秋妹妹，柴伯情况紧急，我得立刻过去！你先自己回去，告诉沈公子一声！”

　　慕晚秋深知轻重，立刻点头，挥手催促：“你快去！不用管我，我自己认得路！”

　　看着孙苏荷和刘婶匆忙远去的背影，慕晚秋才舒了口气，转身准备按原路返回。然而，她刚迈出几步，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路口闪了出来，直挺挺地杵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慕晚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人也是着实吓了一大跳，缓过神来，才发现是个年轻的姑娘，她身上穿着一件打满各色补丁的粗布衣裙，样式古怪且不合身。头发看上去就很奇怪，右边勉强编着一条歪歪扭扭、毛糙得像干草堆的麻花辫，左边却只是用一根破布条胡乱地扎了一下，大半头发都散乱地披在肩上。

　　这姑娘眼神直勾勾的，只盯着慕晚秋那用一根银簪简单绾起的长发，左手指着慕晚秋，咧开嘴，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好…好漂亮的头发！还有那红色的带子！我喜欢！我喜欢！”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拍着手，脑袋还像个孩子似的左右摇晃着。

　　慕晚秋又是一愣，目光不经意落在她破了洞的旧布鞋上，那脚姆趾还露了出来，心中顿时生出怜悯之心。她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或嫌弃的表情，反而轻声询问：“你也是这村里的吗？叫什么名字啊？”

　　那姑娘听到问话，开心地跺了跺脚，大声地喊着回答：“阿萝！我叫阿萝！”原来她叫阿萝。

　　慕晚秋看着她单纯甚至有些痴傻的笑容，心里软软的。她拉起阿萝的手，引着她走到路旁一棵大树的树荫下，让她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自己也蹲下身来，仰头看着她，微笑着说：“阿萝，你的头发也很好看，就是有些打结了。来，我帮你把头发梳整齐，扎起来，这样你就是一个有着漂亮辫子的小娘子了，好不好？”

　　阿萝似乎听懂了“漂亮”这个词，兴奋得立刻从石头上蹦起来，在原地开心地转着圈，手舞足蹈。

　　慕晚秋耐心地帮她解开发绳，用手指作梳，一点点将她打结的长发理顺，然后将它们分成两股笨拙地帮她编起了辫子，她还是头一次这样为别人梳头。

　　待两条麻花辫编好，慕晚秋又从自己袖口内侧（她习惯在那里备着一两根备用发带）取出一根干净的紫色发带，为阿萝系上，阿萝高兴极了，不停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辫子。

　　突然，她拉住慕晚秋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姐…姐姐…来…来我家…玩！”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慕晚秋往大树的后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