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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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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众人的目光都向卿雪投来,无一不好奇她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卿雪看着那神像忽觉荒唐,为什么是她,又为何是这般模样。可是当卿雪与钱多多眼神相触,她顿时心神一震。
不必追究,就现在而言,那仅仅只是面前人儿想要送给她的礼物。
卿雪垂眸,郑重开口:“谢谢你,钱多多。我很喜欢这神女像。”
但面对钱多多期翼着把那棕红黑匣递过来给她,卿雪却摇摇头,道:“就留在你那里吧,今日算是我认了她。而且,这神像留在你那里,意义更加非凡。”
“她很美。”
卿雪慢慢说着,她现在稚嫩的脸庞只是作绽放的鼓胀花苞,而那神像却已经是怒放的花千树了。
是她又不是她。
抬眸见钱多多失落又不知所措的神情,卿雪细细看着。钱多多平日里应当是极其喜玩折扇的,今日她所带折扇却是可怜兮兮随意别在腰间,而双手小心地捧着那个她欲送出的物什。
“神本无相,你如今以我现在的模样想刻了她,实为今日之我。那未来的我如何,你愿意看看吗?”卿雪此话声量不大,却胜在清晰,离得她近的钱多多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卿雪的意思。
殿下是说,此物她是喜欢的,不授不是因为送物之人,她只是回馈了更大的礼,一个可以离她近些,待在她身边的礼。那是一份小小的认可,和对一份真心的尊重。
钱多多在刹那间想清楚,遂立即把匣子揣回怀里,扬起眉梢:“多多明白,谢殿下恩典!”
卿雪抬手让她起来,“如今我们同为鹿台书院的学子,日后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你也可以多来找我,我不会介意的。”
钱多多点着头,卿雪微微笑着,从她身边侧身而过。
门边的桃桃见人来了,连忙低下头让开位置,期间悄然抬眼看路过的卿雪,又猛地移开,不敢再看。
待卿雪一众人走开,桃桃才往学堂里望去,见钱多多也出来了,她赶忙迎上去:“小姐,那就是皇女殿下吗?我可是第一次见皇女殿下,那真的是殿下本人!我们凤鸣的珍宝!”
桃桃嘴里说个不停,手舞足蹈,偶然回神看见钱多多手中的匣子,指着道:“小姐,咱的东西没送出去吗?”
没送出去。
扎着双丫髻的粉嫩小姑娘瞬间从热情高涨到泄气不语,小姐她第一次和皇女殿下在京中偶遇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跟在小姐身边。
或者说,那时候她和小姐确实一开始不知道那个被小姐当做仙子的女孩是皇女殿下。她在府中听小姐的转述,又见小姐火急火燎的拿着块清透的粉白玉髓,先是找了大夫郎,后又花费重金请动凤鸣手艺师傅雕琢那块玉。
小姐的要求想法属实异想天开,仅仅一面之缘就为其耗费那么多精气神。这还不只是钱方面的问题,大师们脾气古怪,而且拥有顶尖手艺在身,根本不会在意钱财这种身外之物。
此事能成:一为确实用了大夫郎,或者说商家的不少人情。二为小姐她的想法大师也觉得有意思,所以是由大师和她最喜爱重视的弟子一块打造的。
那玉髓成色不错,却不是顶好的玉,但小姐眼光那是随了大夫郎的,一看就知其中关窍。果然,回来找商家的师傅一看,那粉白玉髓绝对是玉髓中极好的水种,天然长成这般绝对不容易。
若是就此雕刻出来的小像,送寻常小姐绝对是够的,但是钱多多却觉得不够,桃桃都对她无奈了。
硬是看着钱多多在商停舟的宝库里三进三出,桃桃见大夫郎脸色都不对了。
要不是钱光瑶和商停舟膝下,以及商家钱多多这一辈目前只有她一个女儿,商停舟早揪着钱多多耳朵开抽的。
就是这般心力,后发现那小姐的小仙子并不身在醉仙楼,跟在钱多多后面的桃桃硬是看着她家小姐硬撑着回到府中,具体哭了没有桃桃不知道,只知第二天辰时,小姐强硬拒绝了所有小侍帮她洗漱。
后又是多番调查,更是找上了大公子,这才堪堪猜出那‘小仙子’的身份。原因在醉仙楼久久等待就早早错过那鹿台书院的报道,但小姐一点都不伤心,得知她的‘小仙子’可能是皇女殿下,带着猜测的心理到鹿台书院来。
人是重新见到了,可是这礼却是没送出去,桃桃都为她的小姐抹了一把心酸泪。
但她和小姐打襁褓里就一直在一起,肯定是懂小姐心思的。现在,她却没有感受到钱多多一点悲伤的意思,倒觉得小姐像是打了鸡血,浑身充满力量,对一切朝气蓬勃。
桃桃试探着问道:“小姐你还好吗?可能皇女殿下只是不喜欢小像这类的玩意,没您不好的意思。”桃桃心疼她的主子,可那可是皇女殿下啊,凤鸣如今绝无仅有的存在,从出生开始就拥有无数人绝对的珍视。
桃桃受周遭民风侵染,更别说她生身父母都是那大旱的亲身遭遇人。光是父母的耳边述说,桃桃早在比现在还要幼小的时候就对皇女凤卿雪打上了绝对美好的标签。
今日一见,她小小的心灵都觉得殿下惊为天人。那是落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凤鸣人正在成长的微弱的光,终有一天,会照耀大地,驱散黑暗。
桃桃心里护主,能帮殿下挽回一句后就不敢多说了。而且小姐她有些奇怪,低着头沉默许久了,桃桃感受着身边的空气都越来越有紧张的意味。
那是一种无孔不入的窒息感。
桃桃伸手戳了戳钱多多的手臂,又轻扯钱多多的衣袖,道:“小姐,你没事吧,人生无常,遇到一点打击你不要气馁,时间多着呢,咱还有机会。”
桃桃试图宽慰着,却仍感奇怪,小姐她需要的好像不是安慰。
下一刻,令桃桃神色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在她眼中,钱多多旁若无人,突然仰天大笑后,径直扬长而去。
像极了得了失心疯,悲极生乐。
吓到桃桃急忙跟上,边喊着:“小姐,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啊!”
两个小人一个在前面大步走,一个在后面紧追,愈行愈远,直至身影逐渐消失。
卿雪这边在回到卧雪居前跟凤无乐分道扬镳,到了卧雪居后又和安知傀告别。她独自一人回到居所,看着腕上深眠的鸢尾,卿雪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出宫以来她接触了好多好多人,于其中或喜欢对方,或被对方喜欢。
像网,像茧,包裹、缠绕、链接。
卿雪眨眨眼,一寸寸环视她的屋子,她的一个新住处,这里会慢慢染上她的气息、习惯、无处不在的留痕。
她的真心只有一个,其实她是有些疯癫的,如果此身是怪物,她愿意把真心掏出来给人看。
可惜,不是。
卿雪轻笑一声,都那么轻易相信她,把赌注压到她身上?……等着赚大发吧。
日暮西垂,天际拉开了夜色的帷幕,叽喳的鸟叫偶在林间响起,冷风顺着未紧关的窗户吹了进来,屋子里染上了不少的宛如幽冥般冷寂。
晏青……他该过来了吧。
卿雪坐在离门边最近的凳子上,靠着窗台,望着两扇合闭的漆门。
滴答——
芭蕉叶片上的水滴滑落,于睡莲池中清脆一响,叫屋子里的卿雪听了个真切。山雨欲来的狂风席卷山岗,大片的乌云聚集在苍穹,不多时,轰隆一声,急促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了青石板地上。
磅礴大雨风云变幻,卿雪于半开的格窗间窥雨势,雨水斜打着,极其闹人的从屋檐边上吹到卿雪面上,卿雪感受着脸上的冰凉,天色暗沉,屋内并未点灯。
一切的一切就像她被世界隔绝了,融于山雨中又在山雨外。
卿雪面无表情地关窗。
不会来了吗?
回到屋内,她从角落找到自己的小凳子,微微开门,坐在门边上漫无目的的等着。
怎么办。
风雨交加,前路无光,这种恶劣天气不出门也在情理之中。
对的。
卿雪了解过华尔兹、探戈、圆舞曲,她觉得雨帘外的暴雨正在演绎一场极其精彩绚烂的舞韵。雨势小时,是不知谁人耳边的轻语;雨势中时,像缓步进入高潮的前奏;雨势大时,又似棋逢对手的争相对抗。
这种关联毫无逻辑,卿雪却任由它们牵动自己的思绪,她讨厌这样等待,她为此生气。
渐渐的,不再是对外,而是全然攻向自己的求索。
「别人求路无门,是你的唾手可得,你究竟想要什么,就是你,唯有你。」
突如其来的虚无,拉她进入一遍又一遍的思想叩问,这次她该怎么回应那扇应由她亲自推开的门。
强行拉开?破坏?……还是等门自己开。
有人在门外等她。
门开了。
是浑身湿漉漉的晏青。
……
卿雪很难形容她此时的心情,状况。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揪得生疼,而且她无比确信那手的主人就是她自己。
青衣高挑的人儿清瘦非常,晏青他还是那么瘦,薄薄的春衫被雨水打湿,狼狈的贴在身上,一手执着柄伞,他很懂礼节,面对卿雪时,永远噙着温和的笑容,此刻也浅浅的笑着,轻唤了一声“殿下”,后把雨淋的伞收好放在一边。
卿雪还坐在她的小凳子上,远远看去缩成一团,与身后的黑暗快要融为一体。
还是并未点灯,晏青他也不怕,并能很清晰的知道卿雪在那里,确定那就是卿雪。
卿雪想要张口,发现自己哑声了,复又闭上嘴巴。
看着晏青目标明确的走向烛台,拿起火具,把灯烛点燃了,温暖柔和的光晕点亮了晏青所处的那片区域,后他又点亮了其他烛台。
啊……亮了。
卿雪像个小机器人一样,似安装了自动眼神追踪系统,一直盯着晏青看。
容貌漂亮的小侍点完灯,见他的心上人一直盯着他不放,比心悸先来的是心中的忧虑,他几步走到卿雪面前蹲下来,只是又喊了一声:“殿下。”
他浑身湿透了,若是再穿着这身衣服,肯定会着凉,会生病,会咳嗽,会难受,会面容凄凉却仍然这般喊着她殿下。
好可恶的人啊。
“晏青,冷,你换衣服去,这里有。”卿雪说着,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喉咙里塞了根刺,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吐。
她情绪不对,可晏青只是眼瞳里倒映着她全部的模样,低声应了声好。
殿下,你又难过了,因为谁,这次有我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