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第五十三章 ...
-
姜茶驱寒，卿雪看着她从屉柜里翻出来的姜片，想着要不要去给晏青煮一杯姜茶喝。
若是顺着门外廊道往小厨房走去，途中只有一小段路会被雨淋，而且跑得快些，也不会淋到多少。
再望了眼翠玉屏风重重垂纱后面的人儿，卿雪提步走了出去。
卧雪居的廊道距离地面微微抬高，靠外侧有着栏杆，隔几米就竖着漆柱，雨水顺着上方的屋檐滴淌下来，雨幕恢恢，整个走廊也湿了一半，卿雪缓走在里侧，直往里间的小厨房走去。
门户崭新，卿雪推门而入，发出“咔嚓”一声轻响，落锁了。卿雪看了眼，默默回身把锁打开，让门开着。
她并没有来过这小厨房，常在这里使用的主人不是她，是晏青。
锅碗瓢盆整齐的排列，因他们是新来刚入住，不到十平米的小厨房显得格外冷清，摆在外面的吃食没有多少，卿雪往里面走了走，一眼便能看到桌台上的小陶壶，卿雪眼睛一亮。
陶壶灌水后放到灶台上，添火加柴，火舌在木柴中狂舞，时不时往卿雪这边燎过，待水开了卿雪把姜片放进去，细细盯着，她不放心。
加红糖的话，会甜一些吧，找找看。
卿雪心中想着，马上起身在这间小厨房里翻来倒去，这间屋子房梁向下低些的地方挂着大蒜和辣椒，卿雪看了一眼，直接摇头走开，这俩东西她用不着。
厨房柜子下面并没有多少新鲜采集来的食物，多是面粉、鸡蛋和现成的面条，再旁边看看还能看到几把泥泞的鲜葱。这是卿雪会用的上和用的着的，她不会做饭，其他食材直接忽略，她注意到的够她做一碗简单的阳春面。
卿雪晃晃脑袋，找糖为先，做面什么的先放一边吧。天遂人愿，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卿雪很快找到了红糖，她抱着那个红糖罐子直乐呵。
在有的陶罐里她竟然还看到了猪油，猪油好啊，吃面的时候加一点，面条更香了。
十平米的小厨房不如御膳房那般偌大，但也不是小人家里的闭塞，属于刚刚好，还行。空旷的房间里，卿雪走来走去，忙乱完后，手里拿着柄长勺，严阵以待地看着那咕噜咕噜冒水汽的陶壶。
晏青一来到小厨房便看到这场面，他的殿下站在灶台前，手中的长勺仿佛不是厨具，而是一把威风凛凛的神兵。
晏青轻喊：“殿下。”
滂沱大雨还在下着，那雨水落地的剧烈声音绝对是此时安眠最好的白噪音，光是听着心境也能平和下来，仿佛能化身那莲池里被无情捶打的浮萍，待雨停，天空澄净，灵魂也跟着这场雨洗涤重生。
但雨未停，仍在磨砺经历的道路上，听到喊声，卿雪眨着眼睛回头，见到来人，招呼他过来：“是晏青啊，我在给你煮姜茶，这么大雨你还赶过来，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卿雪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她话语未尽。像是准备了好一会儿才敢道出：“但是我希望你能来，你来了我会很高兴，即使你会浑身湿透，生病。”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姜茶，于我自私的想法奖励酬报你。”
卿雪手下动作不停，她又四处看着，想着什么布可以包裹着让她把灶台上的姜茶拿下来。晏青从门边走到她身侧，卿雪也毫无防备。
“殿下，这个。”晏青举了举手中厚实的帕子，用来抬灶台上壁身滚烫的陶壶下来正合适。
卿雪瞧了眼，往旁边让开一步，默契地让晏青去抬陶壶，自己则是去一边找小碗或是杯子。这里的用具品质很一般，应是书院里统一分发的，卿雪不在意，和同砚们一样的她可以接受，她绝不是那种非名贵之物不用的人。
姜茶倒入碗中，白色的烟雾凝结，向上飘荡着。卿雪被迎面而来的雾气抚脸，她摇着脑袋往后退一步，但是面上却还是沾了水雾的湿意。
卿雪把倒好姜茶的大碗往晏青那边一推，这时候颇为豪横地说：“喝！管够！”
说完自己倒是先笑了，卿雪又把一旁的红糖罐子打开，朝着晏青问道：“加多少红糖啊，小郎君。”
卿雪手中的勺口约有一个成年人一手拇指和食指圈成圈那般大，晏青闻言凑得卿雪近了些。这位比卿雪只大两岁多的小郎君向前一步，说话时他的呼吸都快要打在了卿雪脸上。
他说：“加两勺吧，殿下。”
卿雪眉眼弯弯应道：“好啊，两勺最好了，弄出来的姜茶不仅颜色好看，而且还带着刚好的甜。”
雨水真正被隔绝在外，而不是在心底也淋漓地下着。灶台火堆温暖人身，姜茶暖人心脾，卿雪专注地加红糖，而一旁的人呢，他一直盯着他家殿下的半边脸庞。
殿下这般……他好喜欢。
给晏青专门挑了个新勺子，卿雪帮他搅动着结团的红糖，看着红糖逐渐变成颗颗沙粒，又全部溶于茶中。这般操作下来，姜茶变得甘甜，喝着微烫却刚好可以入喉。
两人各坐在一个高凳子上，卿雪手撑着一边脸，看着面前晏青一口一口喝着她煮出来的姜茶。
晏青啊，她亲口承认过的漂亮孩子。
“晏青。”卿雪喊了晏青一声，马上就见那双漂亮眼眸对着她这边看过来，卿雪笑笑，道，“这可是凤鸣最尊贵的瑞安皇女给你煮的茶，你高兴不？”
“高兴，奴荣幸之至。”晏青把手中碗放下，安静回着卿雪的话。
“……”
卿雪偏过头，突然出现的字眼灼伤着她，“我不高兴了。”
晏青是奴，身份的差别，从两人命运最初交织时便是如难以逾越的沟壑一般。
卿雪想着她最初见晏青那会儿，晏青是什么样的，一直讨她欢心，但凡她哪里表现的不对，向来小心翼翼的晏青都会害怕得红着眼眶，不多时便会开始啜泣。
尽管她已经尽力呵护，可那孩子还是那般敏感。
现在呢，卿雪看了回去，面前人笑着问她：“殿下哪里不高兴？”
他不再那么怕了。
晏青直面卿雪，又问道：“殿下，晏青有什么地方你不满意吗？”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在卿雪听来却觉得极狠，宛如一把尖刀刺开了她。其实只要她摇摇头，说没有不满意这件事就会过去了。
卿雪不想这么做，她想要把问题摆出来。
“晏青刚才自称奴了，我不喜欢。”
“可是是殿下先以瑞安皇女的身份说话的呀。”
“我开玩笑的。”
卿雪微微皱眉。
“晏青却没有开玩笑，我就是殿下的奴才。”
“我的？”
“只是您的。”
总是在某些时刻见缝插针的表现出忠诚，以臣服的姿态毫不犹豫不设防的把自己的脖颈展露出来，任凭主人处置。也是以另一种方式，一步步占据更多。
“你靠近些来，晏青，我有话跟你说。”
虽然他们俩本来就隔得近，但是晏青听话地移了过去，靠到卿雪身边。
今晚的主动权从一开始就在他手上，他察觉到了殿下的不对劲，而他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会得到或者改变什么。
“作为一名合格的主子，我能很大限度的容忍你，甚至你若是越界，无论大小，多数情况下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殿下。”
晏青呼吸声不自觉加快，眼睫颤了颤。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晏青。”
“好。”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本来剧烈跳动热烈的心脏此时直接被泼了一道冷水，他不会在卿雪面前挂脸，但眉眼间是只能展现出来的难过脆弱。
他以为殿下今晚待他不一样，是她心里有了变化，或者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殿下怎么不从您遇害或者之前夜里安小姐那件事问起呢。”晏青试探着，这两次他都很痛，殿下她不知道吗？
一为殿下一出宫就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如何不痛苦。二为殿下一入书院，便次次离他而去，他如何不难受。
纵使千百遍警醒自己，仍然不知足欲想贪求。
“不重要了，知道这个问题其他的也能迎刃而解。请回答我的问题，晏青，你是个乖孩子。”卿雪执着地问。
晏青于她在门内等待时推门而入，那时卿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轻捶了一下，或许晏青的答案就是她的答案。
“……殿下，什么是喜欢？晏青不明白。我只是在意殿下。”晏青垂下眸子道。
“在意？”卿雪懵圈了，低眉咬唇。
而晏青如静湖般水润的眸子，微微晃动。谁让殿下这样的，她是应该问人喜欢的年纪吗？而且那个问题他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卿雪紧闭双唇，半天不语。
晏青看着，心中遏制不住的东西疯狂叫嚣着，他状似随口一问：“殿下喜欢晏青吗？”
“我同你一样，喜欢是什么我也不太懂。对人对事对物，我都有不同的喜欢心理……但是方才，在房间里的时候，晏青进门，我觉得那次的喜欢和以往都不一样。心里痛痛的，有了些许慰藉，还一直牵动我的心。所以我想对晏青好，我想问你。”
晏青眼中卿雪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迷茫。他知道殿下的，殿下很强大，却总是在这种事情上绕不开，感情总会困扰她。
原来真的是因为他吗？晏青却并没有预想中的知道这个答案那么高兴了。
卿雪笑笑道：“原来我方才的感受是在意啊，谢谢你晏青，我知道了！”
女孩嘴角上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与卿雪欢欣的心情相反，晏青的唇线逐渐绷紧，所以殿下方才的试探是巧合！她并不懂他。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还被他教错带歪了。
这可真是……
“晏青，我喜欢你！”
晏青，我在意你。
“……嗯，殿下。”晏青也笑了，喉咙里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苦涩。
他能怎么办呢，日子还长，慢慢来，只要还能留在殿下身边他就应该满足，而不是次次像今天、像以往过去那般，瞧着点希望就飞蛾扑火一样过去。
雨打芭蕉叶，声声入耳，卿雪分享道：“晏青，我喜欢下雨天，我喜欢雨声、风声。”
“嗯。”晏青应着她。
“晏青我饿了，你给我做阳春面吃。”
“好，我给殿下做。”
说着，晏青便从凳子上下来，熟练地使用着小厨房里的用具，对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了如指掌，卿雪见他把那些自己注意到的可以做一碗阳春面的材料拿出来。
“晏青什么时候会做饭了，我的贴身小侍应该不用做这些的。”
“想着殿下便什么都会一些了。”
卿雪眼睛一眨，看着小厨房里的人气、火气。
“晏青。”
“嗯？”
“晏青？”
“嗯。”
……
“要奖励吗？”
正在灶台上忙活的青衣少年，他低低弯唇笑着，这次带了丝甜苦交杂。
“要。”
殿下，养狗不是这般养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