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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子不干了,回山挖石头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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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我回苗寨的第七天,京圈来的开发商指着我们世代守护的圣山,说要把它铲平,建成亚洲最大的空中度假村。
他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一份厚厚的拆迁补偿协议摔在我面前,笑得志在必得。
我也笑了。
他可能不知道,他脚下踩着的,是国内储量第一的坡缕石-海泡石共生矿脉,地质结构极其特殊。
而他那份号称千万级团队打造的《地质勘探报告》,在我这个前斯伦贝谢高级工程师眼里,假得像是大学生毕业论文。
按照他的方案炸山,不出三个月,第一个雨季,特大级泥石流会把他引以为傲的“云顶天阙”,连同他自己,一起打包送进澜沧江喂鱼。
我拿起那份报告,当着他的面,一页一页,撕得粉碎。
“沈经理是吧?想动我们的山,你先学会怎么写这四个字——”
“地、质、灾、害。”
1
我把辞职信拍在总监脸上的时候,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僵住了。
纸角刮过他那副金丝眼镜,啪地弹落在会议桌中央,像一道判决书。
“你们那套数据造假骗投资的把戏,脏了我的手。”
我拎起包就走,连工牌都没摘。
电梯往下落,三十秒,够我想完这三年——
非洲雨林深处,我带队钻探三天三夜,换来的报告刚交上去,第二天就成了PPT里的“高稳定性矿床”;
南美高原上冒着雪崩风险做的滑坡预警模型,转头被删掉三分之二风险项,变成“绝佳旅游地产开发潜力区”。
他们不在乎真相,只在乎报表怎么写能让股价涨得更快。
手机屏保是小时候的照片:我在寨子后山抱着一块蓝纹共生矿,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背叛,只知道石头会说话,山有魂。
我知道自己不是冲动。
我只是终于敢听懂它在说什么了。
三天后,我背着地质包走进苗寨。
正赶上“开炉节”,鼓楼下铜鼓舞跳得震天响,银饰碰撞声顺着山谷荡出去老远。
我穿着冲锋衣、踩着登山靴从村道走来,像闯进童话的反派角色。
人群安静了一瞬,有人指指点点:“那是……龙家丫头?”
吴阿婆拄着拐杖迎上来,脸皱成核桃,眼神却亮得吓人。
“小沙?你爹坟头草都齐腰了,你还知道回来?”
我当场跪下,额头贴上土地,嗓音哑得不像自己:“我回来了,阿婆。这次不走了。”
夜里,我翻出家谱和老银匠笔记,在阁楼昏黄油灯下一字一句啃那些泛黄的手抄本。
直到指尖触到一本薄册,封皮写着《脉经图》三个古篆字。
翻开第一页,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图中标注的是一条隐伏矿带,走向诡谲,藏于雷公顶主山脊之下,与地表植被断层完全错位。
这种结构现代遥感都难捕捉,可它偏偏清清楚楚画在那里,连矿体倾角、裂隙发育方向都标得精准无比。
我家族世代锻银,原来不只是手艺传家,更是守山之人。
第二天清晨,轰隆声先于人而至。
一辆黑色越野车队碾过田埂,压倒半亩油菜花,停在寨口。
尘土未落定,韩助理就甩门下车,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手里捏着一份烫金文件。
“《云顶天阙生态度假村规划书》。”他念得像宣读圣旨,“征地补偿每亩八万,三个月内完成搬迁。这种穷山沟能开发是你们祖上积德。”
我没接,只冷笑:“植被覆盖率写78%?实测才41%,你们连遥感图都不校正?土壤有机质含量呢?水文地质剖面做了没有?还是说你们以为深山老林没人懂这些,随便编个数就能糊弄过去?”
他脸色变了变,还没开口,远处又一声闷响传来——
推土机已经上了雷公顶半山腰!
我拔腿就往山上冲,脚底打滑也不停。
快到坡顶时,一眼看见那面黄幡被履带碾进泥里。
那是祭祀山神的“封脉旗”,每年春祭由长老亲手系上,象征山体休养、不动土石。
现在,它碎了。
我站在坡上喘着气,望着那台庞然大物缓缓抬起铲斗,喉咙里涌上一股血气。
“谁敢再动一铲子,”我吼出的声音撕破山风,“我就让他这辈子再也拿不起图纸!”
话音落下,山下那辆主车的窗缓缓降下。
一张脸露出来,冷峻,克制,眼神像刀片扫过我全身,不是愤怒,不是轻蔑,而是评估——仿佛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需要量化处理的变量。
沈亦舟。
我没眨眼,他也未曾移开视线。
那一刻我知道,这不是谈判,是战争。
当晚,我架起便携式地震仪,连接笔记本实时监测山体震动频率。
数据流跳动到凌晨两点,突然出现一组异常波频——低频持续震荡,周期性叠加,正是施工机械诱发浅层滑坡应力积累的典型信号。
更可怕的是,当我把《脉经图》数字化叠加重合进GIS系统,发现图中标注的矿脉交汇点,恰好落在度假村主楼设计地基正下方。
那里不仅是断裂带活跃区,地下还有未探明的溶洞群。
若强行爆破开挖,不出两个月,整个建筑群就会塌陷,连带着周边村落都可能被牵连滑坡掩埋。
他们要建的不是度假村。
是坟场。
我合上电脑,望向窗外沉睡的雷公顶。
月光洒在山顶残破的封脉旗杆上,像一束无声的控诉。
我不是来救家乡的。
我是来阻止一场谋杀的。
而现在,证据在我手里,时间在流逝,而全村人还蒙在鼓里。
我摸出投影仪,又翻出无人机存储卡,默默在心里列清单:航拍图、土壤剖面样本、振动数据分析……
明天,我要让所有人亲眼看到,他们脚下这座山,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