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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算哪根葱，也配讲科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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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夜在鼓楼前支起投影幕布的时候，寨子里的火塘还没熄。
风从雷公顶吹下来，带着湿土和松针的味道。
村民们三三两两围过来，有人抱着孩子，有人叼着旱烟，眼神里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怀疑。
吴阿婆拄着拐杖坐在最前头，眼皮耷拉着，像睡着了，可我知道她在听。
“都别站着了，”我扯了嗓子喊，“坐下！今天不是开会，是给你们看一场‘云顶天阙’的葬礼直播。”
人群一静。
我打开笔记本，无人机航拍图铺满整块白布——雷公顶被红线圈出施工区域，山体剖面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肉。
接着是土壤样本照片：表层腐殖质不足十厘米，下面是红黏土夹碎石，典型的弱承载层。
最后跳出来的是地震仪记录的波形图，那组低频震荡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屏幕中央。
“他们要挖的不只是山，是要炸掉我们的命脉。”我指着图说，“这山下面是喀斯特溶洞群，上面覆盖着千年风化壳。一旦大规模开挖，雨水渗入，极易引发连锁塌陷。不是我说危言耸听，你们脚下的地，撑不起一栋三层楼。”
几个年轻后生嗤笑出声。
“龙银沙，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阿勇靠在柱子上冷笑，“现在回来讲鬼故事？我们寨子祖祖辈辈住这儿，哪次塌过？”
我没急，只从包里掏出一管pH试纸，蹲到旁边溪边舀了碗山泉，把试纸泡进去。
一秒、两秒……试纸由黄转红。
我举起来，声音不大，却穿透整个鼓楼：
“看见了吗？强酸性。地下水腐蚀性强，溶蚀速度比平原快五倍。你们还记得十年前老张家猪圈塌了吗？就在这片坡下。当时说是地基没打好，其实是地下空洞突然崩塌——而那个位置，正好是他们设计主楼地基的地方。”
人群嗡地炸开了。
“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我爹说过那地方不能动土……”
我盯着那些议论的脸，心里清楚：光吓唬人没用，得让他们亲眼看见真相。
第三天清晨，县里来了人。
杨志远穿着笔挺西装走进村委会，皮鞋踩得地板咚咚响，身后跟着两个干事，手里捧着文件夹，活像来颁圣旨的钦差。
他在桌前一站，拍案而起：“省重点项目！耽误一天损失百万！龙银沙同志，你是专家还是巫婆？拿几张纸就想否决政府决议？”
我没起身，只把笔记本转向他：“我不是反对发展，是反对自杀式开发。”鼠标一点，三维地质建模图缓缓旋转——断裂带、溶洞群、滑坡推力矢量线——浮现，“这是我做的稳定性模拟。如果按你们方案建高层酒店，最大沉降差将达到1.8米，结构必裂。不是我说，是数据说的。”
他眯眼盯着屏幕，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花里胡哨的PPT，谁知道是不是瞎编的？你们这些读书人就会玩这套！”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沈亦舟站在那儿，黑色风衣未脱，领带一丝不苟。
他没看杨志远，目光直接落在我屏幕上，眉头微蹙。
“她的模型……”他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像在问质询，倒像是确认一件重要事，“有原始数据来源吗？”
我抬头，直视他那双冷得能割人的眸子：“GPS坐标、钻孔日志、微震记录，全部可查。你要，我现在就能发你邮箱。”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他没接话，而是转身对杨志远说：“暂缓施工七天，我们复核地质资料。”
“你说什么？”杨志远猛地站起，脸色铁青，“你疯了？这是谁给你的权力？”
“是我的项目。”沈亦舟语气依旧平静，“风险失控，我不签字复工。”
杨志远怒极拂袖而去，临出门前瞪我一眼：“你等着，这事没完。”
人散了，村委会只剩我和他。
灯泡昏黄，照着他半边侧脸。
他终于第一次正眼看我，不再是评估变量的眼神，而是真正看见了一个“人”。
“你知道一个项目停工七天，资金链成本是多少吗？”他问。
我说：“我知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钱——零元。你们的环评报告敢公示吗？敢让村民签字吗？不敢，因为你们根本没做过真正的野外调查。”
他沉默良久，忽然问：“如果你来做规划，怎么办？”
我咧嘴一笑：“那就别盖什么假‘生态’酒店。咱们把矿脉做成科普走廊，银匠手艺变成文化工坊，让游客亲手打一枚戒指，听一段山歌，住一晚吊脚楼——这才是真正的‘云顶’。”
他眉头微动，没说话，转身离开时，却把手伸进我电脑USB口——顺走了我的U盘。
两天后，我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跳出：[县城测绘院备份服务器遭黑客攻击，原始地形图丢失]
我盯着那行字，指尖发凉。
他们想毁证据。
可他们不知道——有些东西，从来就不存于云端。
当晚，我带上吴阿婆和五个最信得过的后生，摸黑爬上雷公顶。
月光被云层咬得残缺，我们在祖传祭坛下挖了三个小时，直到铁镐撞上硬物。
一口锈迹斑斑的铁匣，静静躺在百年树根缠绕之中。
打开那一刻，我的心跳几乎停住。
泛黄的宣纸上，是一张手绘地质草图，墨线清晰标注出断裂带走向、溶洞分布区，甚至用中文写着“危险区域”。
而这图右下角，有个潦草签名缩写——
S.Y.Z.
我呼吸一滞。
沈亦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