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胡言乱语的发大王

1、九阳1

　　乾正阳今天刚刚下班，他家里人又在开始催婚，其实25岁的年龄还并不大，他负责上城区的运水，实在是个要命的工作，父母一直催着很紧，他如今更是升了支队长，父母今天借此又要给他说媒……
　　晚饭的米粒在齿间磨成黏稠的糊，父母交替的话语像永不停歇的滴漏。他看见母亲眼底跃动的光亮，那是在描绘某个并不存在的团圆年；父亲用筷子在桌面上虚画的圈，则像是为某种人生轨迹提前标定的坐标。当电视里开始播放黄金档的婚恋节目时，乾正阳终于站起身。阳台上晾着的衣装还在滴水，在水泥地面积出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光。
　　人家姑娘照片我看了，眉眼周正...长得没话说，比你还小3岁呢”话没说完，乾正阳从椅子直起来了身子，拨起来了电话，对着母亲说到:妈……我出去一躺，局里有事……
　　没等把牢骚话说完，“我这每天累得跟……” 乾正阳嘴唇嗫嚅了几句，那句在胸腔里闷了一路的牢骚话还没滚到舌尖，眼见母亲又要提起那姑娘的详细年表，他鞋底在客厅光滑的瓷砖上打了个旋儿，身子一矮，便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鱼，“哧溜”一下从父母交织的视线缝隙里钻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想起来局里还有点事！”，人已是一溜烟地蹿进了楼道。
　　他真是头大，所谓“人到中年”的阴影虽然还未完全笼罩，但那压力已是沉甸甸地压上了肩头。他最近每天回家都少不了这一出，现在只能是叫了队里的队员来陪他出来散散心。
　　找了一个小面馆里喘口气，躲个清静。店里灯火昏黄，油味的空气里漂浮着面条和卤料的味道。他才刚落座，还没等那暖意驱散骨子里的疲乏，门开了，他下意识抬眼，以为是队友们到了，见过抬眼一看是并不认识的人
　　那人面色泛着潮红，眼神涣散，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浑身散发着一股隔夜酒糟混合着新酿的呛人气味，显然是刚喝了不少，尚未清明
　　乾正阳就这么看着他，摇头晃脑、深一脚浅一脚地踱了进来，径直朝着乾正阳这边过来，二话不说，一屁股就重重地坐在了他对面的空位上。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那人身子才沾着凳子，便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猛地一个前倾，，整个上半身便“咣”地一声，毫无缓冲地倒在了冰冷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没动静了
　　乾正阳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说道：“妹子，你换个地方忙吧，我……我在这儿等人。”
　　听见话的那人却突然把头抬了起来，″你才是妹子，二货，老子男的！
　　乾正阳一怔，他才看到了那人的喉结，心想他这长得也太……好看了
　　他生得一副极好的骨相，轮廓清隽却不嶙峋。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像张白纸，眼窝微深，一双眼，线条流畅，眼尾天然地微挑，真是像个美人。也怪不得自己看错
　　那人见他只是愣着不答话，竟又晃晃悠悠地用手臂撑起身子，半伏在桌沿，抬起那双迷蒙的凤眼，直勾勾地看向他，含混不清地跟他搭上了话：“你……你是不是水利局的？” 这话没头没脑，带着浓重的酒气，却像颗小石子，冷不丁投进了乾正阳心湖。
　　“你认识我？” 乾正阳下意识反问，眉头拧得更紧，脑子里飞快地将记忆筛了一遍又一遍，从局里各个支队都想了一下，甚至连门卫都算上，半天也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认识过……长得这么扎眼的人。这张脸，但凡是见过，总该是有些印象的。
　　“不……不知道你……” 那人摇了摇头，几缕墨黑的发丝垂落额前，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舌头却不太听使唤，“我……我也……水利局的……”
　　乾正阳无语凝噎，他眉头一皱。
　　他可不想在工作的时候和酒鬼打交道，希望自己的工作不会和他接攘。
　　″哟，老大，这哪里来的美人，你把人家喝醉了，叫我们干嘛？
　　迎面进了四个男人，这些是他队里的兄弟，跟他多年。
　　″别胡说，这是男生，而且有可能是咱们的新同事。
　　男的？四个人往前一凑，一看还真是，顿时也不调侃了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合时宜的呼噜声骤然响起，像段突兀的插曲打破了室内原有的安静。那男生趴在桌上，竟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睡着了，嘴角还微微张着。
　　乾正阳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声引得旁边几个人都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他。
　　“我去，你居然笑了？”离他最近的同伴夸张地瞪大了眼睛，“真是少见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乾正阳心里微微一怔。他下意识收了自己的笑，确实，刚才听见那阵突如其来的呼噜声，他竟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这太不像平时的他了。平日里，再滑稽的场面也很难让他动容，看来今天是真的放松下来。这种轻松的感觉，像一缕阳光突然照进了他习惯性紧绷的心绪里。
　　“好了，不说了。”乾正阳挥挥手，语气里还带着未尽的笑意，“今天我请客，一起去吃饭吧。”
　　“好好好！”，“我们就等你这句话了！”
　　几个人吃了饭，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这个醉人，不知该怎么办。
　　你们先走吧，我送他吧。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这样子了。
　　乾正阳伸手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膀，触手处只觉得他浑身松软无力。男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强撑着想要站起来，谁知脚步一个虚浮，整个人又歪歪斜斜地向前倒去。乾正阳连忙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将他大半重量揽到自己肩上。
　　“站稳了。”乾正阳低声说，顺手结了账，便半扶半抱地带着他走出了店门。风一吹，男生似乎清明了些，但脚步依旧踉跄。
　　″你家在哪里？″乾正阳侧头问道，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地下城区2层，”男生含糊地应着，但却猛地摇头，“不……不想回家。”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抗拒，一听见“回家”二字，整个人都绷紧了。
　　″家里有人？″乾正阳心里一动。这人满身酒气，情绪又如此低落，估计是和家人吵架了。他暗自猜测着。
　　“没人，”男生的声音忽然清晰了许多，不再断断续续，反而透着一股刻意保持的清醒，“我是孤儿。我爹是烈士，我没见过他。”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回家，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话倒是给乾正阳愣住了。他闭上了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朝着地下城区的方向走去。
　　他确实好久没有来地下城区了。记忆中的这里总是拥挤喧嚣，当年他的父母也只能在地下艰难求生。如今时过境迁，随着太阳正在一点点减弱，部分前线人员已经搬到了地上，这下城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走廊昏暗的灯光在头顶闪烁，拿着从他身上摸出来的钥匙打开了门，家里很大，却是很空旷，他将人放在了床上，床上面贴着全家福，上面还有奖状，和报纸。
　　岐路，是他的名字吗？这名字挺少见的……
　　乾正阳低头看着这个自称岐路的男生，心里没来由地突突直跳。他暗自诧异，自己今天竟会送一个刚认识的人回家，这实在不像平日那个与人保持距离的自己。
　　正思索间，岐路眼神已清明了许多。他床上起来，环顾四周，认出是自家熟悉的环境，又看见站在面前的乾正阳，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谢谢你了，”岐路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歉然，“送我回来。你叫什么名字？我改天请你吃饭。”他的语调平稳清晰，全然不似方才那个醉意朦胧的人。
　　乾正阳对上他清亮的眼眸，微微颔首：“我叫乾正阳。不用客气。″
　　夜色渐深，乾正阳看了眼终端上显示的时间，语气温和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好了，现在有些太晚了，我先回去了。”当时再饭店时你说你跟我一样是水利局的人，说不定以后还要经常碰面呢，有缘再见。
　　乾正阳的话十分客气，很是礼貌。
　　“等下，这么晚了，你能不能……″
　　岐路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对方这是在请他留下过夜，其中的意味，乾正阳怎么能听不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婉拒，那套熟练的、用于保持距离的客套话已挂在了嘴边。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岐路恰巧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因为酒意初醒而显得湿润，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四目相对，乾正阳心里没来由地一颤，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轻轻跳了一下。拒绝的话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心绪打断，一个他完全没预料到的字，竟脱口而出。
　　″好″……
　　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瞬……
　　岐路脸上立刻出开心的神情，仿佛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向衣柜，从里面翻出了一套新被褥，“我这里有干净的，你等等，我给铺好” 他这付诸行动的准备，看起来刚才的出言挽留并非只是客套话，而是真心实意。
　　看着岐路忙碌的背影，乾正阳心里却泛起一阵后悔的涟漪。他今天是怎么了？居然答应留宿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的家里……这些都偏离了他平日为人处世……
　　这边，岐路已经手脚麻利地在床边空地上铺好了地铺，拍了拍松软的褥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乾正阳：″我今天头还有点疼，晚上睡觉可能不太安稳，怕吵到你。你……睡地上可以吗？″
　　乾正阳敛起心中翻腾的思绪″嗯，没事的″
　　俩人就这么躺下了，睡前岐路跟他说他明天要去水利局报到，他自己一个人有些孤独，想找个人陪着，才留下了他。
　　乾正阳心里一松，刚准备跟他说没什么可怕的，这水利局就算在大的权利也没有对烈士家属苛刻的道理。
　　说完话，对方没有回话，回应他的是呼噜声……
　　乾正阳心里一笑，拿起手机给家里人发了消息，便枕在枕头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