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胡言乱语的发大王

2、九阳2

　　水利局那绝对是这个文明社会最最牢靠的铁饭碗了，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在里面谋个差事，那就是半辈子有了着落。高薪资的岗位自然有一种像乾正阳那样，每次出城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用命去城外打水；另一种则安稳得多，留在高大的城墙里面，做做统筹安排、整理数据文书的工作，压根不用去外面拼掉那点性命。之要不犯错，就老实等退休吧
　　昨天的两人，一晚明显都没睡好。一个心里七上八下的，翻来覆去，想着昨天的事就没落定过；另一个则是因为昨夜喝多了酒，此刻太阳穴突突地跳，疼得像是要裂开。
　　两个人穿着隔热服，从地下城通道上来，朝着水利局的方向赶。乾正阳依旧抿着嘴，一声不吭，像块被烤焦的石头。岐路侧头瞥了他几眼，忍不住叫道″你这人真没劲，闷得叫人发慌。″他憋不住这份安静，于是自己先张了口，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
　　就从岐路的话里，乾正阳听见了一些关于他的事，岐路今年刚满二十，原本是该继续念书的年纪，却因为父亲的意外去世，一切戛然而止。他父亲生前是水利局里一个文职部门的部长，大小也算个官。虽没留下什么惊人的家底，却在生前动用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手段，替他儿子打点好了一切——买下了一个足以让岐路在水利局安稳干到老的职位，和一大笔生活费。
　　“没想过回去吗？”
　　“回哪里？大学吗？”岐路摇了摇头，“我成绩很差，高中也是家里花钱塞进去的半吊子，读得糊里糊涂。我不想回去，退学申请是我自己写的。找份踏实的工作，就这么干着吧。”我父亲已经给我留下了退路。
　　岐路说话时声音越来越低，情绪明显沉了下去。他其实并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乾正阳看出了他心里的迷茫
　　“不用害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乾正阳顿了顿，像是想安慰他似的，又补了一句，“我也没上过学。”
　　随后缓缓讲起了自己的事……
　　“我父母以前都是水利局工程队的，后来退了下来。他们本想让我接替他们，结果我自己没考上。后来退而求其次，在水利局外线当了个接线员，一开始负责上城区的联络。之后又被调去部队，经历了整整一年的火线训练。那时候，外面有一支队伍遇上了太阳碎片坠落……全没了。后来局里才决定新建我们这一支。”
　　太阳坠落？
　　“对。”乾正阳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现在天上那九颗太阳衰竭得厉害，早就发不出从前的威力了。不过一直有像小太阳那样的小块陨石往下掉。好在已经影响不到城内了。现在就算是正午，城外太阳最毒的时候，平均气温也就四十三度左右。城里……很太平。”
　　岐路听得愣住了，皱眉到：“我一直都不知道上面已经变成这样了……我记得我爹以前跟我说，城外太阳最毒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能上两百度，不穿隔热服连地上都难进
　　乾正阳有些意外。虽说这几年，天上的太阳除了继续破坏生态、阻碍取水，确实已经掀不起更大风浪了。关于太阳衰竭的消息，从一开始的语焉不详到如今被彻底证实，也有个三五年了。按理说，就算是下城区，也早该知道了。
　　乾正阳心里大感好奇，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能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到这种地步。他看了看岐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思索片刻，问道：“你多久没从下城区出来了？”
　　“不知道。”岐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我大概两年前退学之后，就基本一直待在家里。昨天……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点酒就迷迷糊糊跑到上面来了。”
　　…………
　　“在家里呆了一年？”乾正阳追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嗯。”岐路应了一声。
　　乾正阳一时有些无语，扯了扯嘴角，朝他打趣道：“哎呦，您老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呀。”
　　岐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说着，一个听着，一路走到了水利局高大的门廊下。
　　岐路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由得抬头望去。不愧是城里第一机关，两栋主楼拔地而起，足有十六层高，如同两个沉默的巨人并肩而立。主楼后方，其他支部的办公楼横向排开，规模之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嘿嘿，你别说，”乾正阳顺着岐路的目光抬头看去，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这地方惊了一下。不过转头一想，这可是水利局，名正言顺的第一机关！有这种规模，倒也不足为奇了。”
　　岐路听着，脸上那显而易见的震惊迅速收敛，转而开始好奇地四处打量。此时已经临近上午十点，日头渐高，大楼里也开始有了忙碌的气息，不少人步履匆匆，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乾正阳一边熟络地跟附近几个擦肩而过的同事点头打招呼，一边领着岐路继续往主楼上层走。“我先带你去报道，”他侧头对岐路说，“我下午两点就得准时出城运水，等到我下班，你要么在后面的火车部等我，要么就直接去正门口汇合。”
　　“好。”岐路应道。
　　两人径直上了主楼四楼，推开入职部的门。这个时间点，前面居然还排着两三个人在办理入职手续，可见水利局这地方，依旧是多少人挤破头也想进来的饭碗。
　　乾正阳目光一扫，直接拉着岐路的手，越过排队的那几人，径直走到最前面的办公桌前。
　　“季叔，”他对着桌后一位年纪稍长的办事员开口道，“这孩子叫岐路，是…烈士家属。您看，能不能先给他把入职手续办了？”
　　那被称作季叔的老头闻言，扶了扶眼镜，抬起眼皮，细细打量了岐路一番，才开口问道：“岐路？你是岐支，还是岐山野家的孩子？我们局里最近几年因公牺牲的，姓岐的，也就这两位了。”
　　岐路连忙微微躬身回答：“爷爷，我父亲是岐山野。”
　　“哦哦，是山野的孩子啊……”季叔恍然，随即叹了口气，眼神里透出些复杂的感慨，“唉，山野哥比我还大两岁呢，我今年五十三了。他要是还在……估计再有个五年，也就能安稳退休享福了，真是可惜了啊……”
　　乾正阳偏过头，目光落在岐路脸上。那张脸很白净，像是蒙了层薄薄的釉。此刻上面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眉毛几不可察地微微抬起，眨眼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些，让他看着不由得晃了神。
　　乾正阳心里正无意识地想着，真好看……
　　“正阳？正阳。正阳！”
　　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唤猛地扎进耳朵，乾正阳浑身一个激灵，骤然回过神来。紧接着，他脸色“刷”地一下红透了，像是被火燎了耳朵——他居然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岐路的脸发起呆来，连季叔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此刻，他真恨不得脚下立刻裂开条缝能钻进去！
　　“正阳你昨天没睡好吗？怎么还盯着人家看愣神了？”季叔倒是没多深究，只是摇了摇头，好了，手续都办利索了。我给这娃娃调到材料部了，离你那边不远，你多照应着点。走吧。”
　　“唉，好嘞！谢谢季叔！”乾正阳几乎是抢过那份文件，赶紧拉着岐路往外走。
　　从入职部那的房间出来，岐路抬起头，带着点纯粹的疑惑看向他：“我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乾正阳立刻否认，声音又快又急，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过去。
　　岐路像是理解了点什么，点了点头，用一种颇为体贴的语气接话：“你昨天晚上打地铺，是没睡好吧？要不……今天晚上我再给你加一层褥子？”
　　今天晚上？今天我要回家了，乾正阳摇了摇头。
　　“回家？你都多大了，还回家跟家里人一块住？
　　“你家里没人，当然没人管了……”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乾正阳一下。他猛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怎么不过脑子，对着人说了这么句没轻没重、毫无教养的话？
　　“对不起，”他赶忙追上半步，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刚才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刚才那话显然是戳到了岐路的痛处。他不言语了，只是微微低着头，过了好几秒，才淡淡地说：“没什么。我本来……还以为认识了个新同事，能偶尔陪我聊会儿天的。”
　　乾正阳被他这话说得心里一堵，又不知该怎么接。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个……我今天从城外回来。你先回去报到，我……我回家拿点东西，然后去你家住，行吗？陪你……说说话。”
　　岐路抬起头，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像是衡量，又像是一点残留的委屈。随即他扭过头，只丢下一个“好”字，便不再多言，转身径直走了，一次头也没回。
　　队员们看着从主楼出来的乾正阳心情不好，也没人触他霉头，话不多说，几人穿上了隔热服，上了车，带好了武器，便隆隆的架车驶出城外了，外面才是真正的太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