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百景图】知府恋爱中（范泊宁gl）》曲檀

4、货集通宝

　　明日是中秋，宁波家家户户做苔菜月饼，炖鸭子，一派节日气息。衙里无事，知府给上上下下放了假，发月饼和桂花酒，再备下三份中秋贺礼，遣人各自送到范泊宁、迟保保和张舟师府上，随范泊宁的那份一道送去的还有她的衣服。
　　知府在私邸的院子里扫落叶，每当她把落叶扫到一处，小雪儿就跳到叶堆里打滚，搅得一塌糊涂。知府拄着扫把不禁发起了呆：这是她在江南过的第64个中秋节，岁月如梭，初入画时认识的春花如今已是江南最大富商，商业版图从应天扩展至苏杭、扬州、绍兴；蓓儿相思柳是应天人尽皆知的典故，当事人已经做了奶奶，但爷爷不是阿北。
　　江南一年赛一年繁华，她内心怎么越来越荒芜呢？正自怜时，知府突然想起一桩事来，立时驱散了心头的伤春悲秋，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
　　知府雇了辆马车飞驰天一阁，张口就找范泊宁。
　　袁澄和范钦面面相觑，先谢过了她的月饼和桂花酒，再告诉她：“阿宁在她自己家呢。”范泊宁早在天一阁附近置办了宅邸。
　　知府怀疑地看着他们：“大过节的，她怎么不和你俩在一起，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虐待她了？”
　　范钦大呼：“冤枉啊知府大人，是阿宁自己说，她需要自个儿的私人空间，要我们没事别去打扰她！”
　　袁澄在旁边点头：“现在孩子都这样，要私人空间。不过，阿宁说了，中秋当天她会来和我们一起过。”
　　知府暗想：她要私人空间，我要货集通宝。
　　袁澄：“知府大人，今年中秋若无安排，不妨来天一阁一聚。”
　　知府婉拒道：“你都叫我大人了，我肯定是高高在上的，中秋我有约了，您二老节日快乐，see you。”
　　然后一骑绝尘。
　　范钦抱臂道：“现在年轻人说话真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话说她找阿宁做什么？”
　　“每次知府过来阿宁都不在，前几天阿宁在海上好巧不巧救了知府大人，看来她俩已经熟识了，要好好叙旧一番吧。”
　　“她样子可不像来叙旧的，像讨债的，难道她要问我们阿宁讨要当年的抚养费？”知府财迷，江南人尽皆知。
　　袁澄觉得他的想法很荒诞：“不至于。”
　　江南是个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很混沌的奇怪世界，在山河社稷图强大的秩序力量的制约下，来自各个朝代的帝王将相放下姿态和平共处，神仙妖灵在城中肆意漫步，每逢中元节鬼门大开，万鬼自由出入人间鬼蜮却不敢胡作非为，普通居民对此习以为常到了视而不见的地步。
　　各个州府的府衙不仅是城市的政治中心，更是人、神、鬼三界的交汇处，知府被授予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权限，比如她可以用货集通宝找封神后再就业的梅山七怪之一的吴龙兑换铜钱，汇率是10：50000，这简直就是暴利，来钱比扬州漕运还快！
　　货集通宝是宁波跑船人进行贸易时一种类似凭据的东西，有的人也会在海上拿它们做一些同行之间的交易，比如一艘船在淡水耗尽后问路过的另一艘船购买淡水，但大家还是更爱真金白银和流通广泛的铜钱，久而久之货集通宝就闲置了很多，但对知府来说它们很有价值，经常一脸财迷地挨家挨户上门问跑船户征收，获利五五分成，她好像贪了，又好像没有。
　　得知范泊宁手头攒有近五千枚货集通宝，知府心跳疯狂加速，几乎晕倒在她的二进院子里。
　　这是很大一笔钱，她担心范泊宁不肯，颤颤巍巍地伸出四根手指，再减少一根：“你七，我三。”
　　泊宁挑眉：“哟，我还有优惠。”
　　知府用力点头：“求求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冷漠如范泊宁这次也被逗笑了。
　　知府没有放过那道转瞬即逝的笑容，心想：能不能请文徵明调丹青把那个刀痕去掉呢？好像不行，范泊宁是江南百景图原住民，不来自任何一段历史，自然也不是文徵明画出来的。
　　她眉眼英气，长了张精致的小瓜子脸，疤痕如战纹横在她脸上，反而让她的容貌格外有味道。
　　岁月不挠人，12年前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知府内心不由多了几分慈爱；“小范，你真是我们江南的栋梁啊。”
　　“知府大人也不差啊，大人什么时候从我腿上下去呢，我好给你去拿货集通宝啊？”范泊宁指指像个奇怪挂件一样缠在她大腿上的某人。
　　少顷，她把装有货集通宝的漆盒递给她，告诉她里面有1000枚，知府欣喜地去接，但盒子像焊在范泊宁手上，纹丝不动。知府急得跺脚：“你给不给嘛？”
　　范泊宁逗了她好一会儿始松手，知府搂着盒子，神色冷却下来，问她：“剩下的你什么时候给我？”
　　“你下次过来的时候。”
　　知府重新向她展露黏糊糊的笑容：“我四你六行不行？”见她好说话，试图讨价还价。
　　范泊宁闻言挑眉：“大人，做生意最要紧的是契约精神，你这样出尔反尔是不行的。”
　　知府毫无愧色：“本府只是开个玩笑。”
　　“本府——”范泊宁模仿她的语气。
　　“不许学我，你这个刁民！”上一刻是栋梁，下一秒成刁民，知府搂紧沉甸甸的漆盒紧赶慢赶地奔出范泊宁的院子，风送来她的下一句，“我明天就过来，不对，明天中秋，我后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