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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藤蔓噬机,自然抗钢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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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藤蔓噬机,自然抗钢铁
岑九灯睁眼的瞬间,头顶嗡鸣声炸开。那声音像是从颅骨内部撕裂而出,带着高频震颤,直刺神经末梢。她瞳孔骤缩,视野边缘泛起血丝般的波纹——红点在她额前闪动,像一粒烧红的铁屑嵌进皮肉,皮肤被灼得发烫,仿佛有细针顺着眉心往脑里钻。
她没时间思考,甚至来不及感知疼痛。猛地抬头,三架无人机已降至三十米高度,呈三角阵列悬停,枪口泛着充能的蓝光,幽冷如蛇瞳。它们没有发出警告,也没有识别程序,目标明确:清除。
她咬破指尖,血珠涌出,腥甜在舌尖炸开。右手抬得极慢,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锁链拖住,每寸肌肉都在抗议。但她还是撑起了身体,左手按地,掌心压碎枯叶与腐土,膝盖发软却未倒。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透衣料,贴在伤疤上,火辣辣地疼。
最近的一架无人机掠过树冠,尾翼擦着藤条飞过,带起一阵微弱气流。她的手指抹上那截金属残骸——是半块断裂的机翼支架,边缘锋利如刀。血顺着冷硬的机身流下,滴落在符纹起点,瞬间被吸收。
没有光,没有咒语,只有一道暗红色的线爬过合金表面,像活物般钻进接缝,沿着电路蔓延,如同血脉重生。那线条扭曲、分叉,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图腾,深陷于金属之中,宛如远古烙印。
她喘了口气,嘴唇干裂,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可她知道,不能停。气息微弱地挤出三个字:“草木听令。”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劈入大地。
地面震动。
一根粗藤从腐叶中暴起,黑褐色表皮布满肉瘤状突起,表面渗出黏液,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它如巨蟒翻身,缠住低空飞行的无人机。挤压声闷响,金属外壳凹陷,螺旋桨扭曲断裂,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电池爆燃,火光一闪即灭,残骸坠入林间,引出一缕磷火,在夜色中飘摇如鬼眼。
第二架刚调头,两根藤蔓破土而出,如臂交绞,直接将机翼折断。第三架试图拉升,却被上方垂落的藤条卷住尾部,甩向岩石,撞得粉碎,碎片四溅,其中一块划过裴照野的脸颊,留下浅痕。
裴照野站在原地,背上的伤渗出血迹,洇湿了作战服。他右眼复眼结构完全展开,六棱晶体层层嵌套,视野中热源信号接连熄灭,绿色光点一个个归零。他没动,只是盯着那些藤蔓——它们没有退去,反而继续伸展,朝他们所在的位置探来,像是嗅到了什么。
他一把抱起岑九灯,转身就跑。可脚下不稳,左腿旧伤撕裂般剧痛,那是三年前在北境战壕被□□扫中的后遗症,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祟。他踉跄一步,肩头撞上断树,震得胸口发闷。
藤蔓已经逼近,一根垂下的枝条扫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划痕,皮肉立刻泛白,开始溃烂——那是植物分泌的酸性物质,足以腐蚀合金。
他抽出后颈触须,银灰色的生物导管如鞭疾射,缠住上方横枝,用力一拽。身体腾空,带着岑九灯翻过一片蕨丛。落地时滚了半圈,将她护在身下,自己背部重重磕在地上,喉头一甜,强忍未咳。
可一根藤条卷住了他的脚踝。
他立刻割断,□□划过,酸液顺着伤口流下,皮肉刺痛如蚁噬。藤蔓缩回,但更多从四面八方围拢,根系在地下蠕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无数虫群爬行。
他抱着人连退几步,最终被逼至一处凹地边缘。脚下泥土松动,碎石滚落,两人一同跌入。
蕨类植物围成天然屏障,头顶光线被遮蔽,仅余斑驳碎影。空气潮湿,带着腐殖质气味,混杂着血腥与植物分泌的酸味。岑九灯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掌心血痕仍在发光,但亮度已不如先前,像是即将耗尽的萤火。
裴照野没管自己,先检查她的情况。手套脱落,血痕暴露在外,符纹边缘微微跳动,仿佛还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他伸手碰了下她的手腕,脉搏细而乱,体温偏低,指尖冰凉。
他低头喘息,额头抵住她的发,发丝沾着血与泥,却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香。还没缓过神,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异样。
不远处,一段断裂的藤蔓残肢挂在石棱上。它还在轻微蠕动,表面分泌酸液,腐蚀着缠绕其上的无人机碎片,金属正在缓慢溶解。而在那片焦黑金属旁,挂着一块烧得变形的牌子,边缘卷曲,像是被高温撕裂。
他皱眉。
慢慢爬过去,单手扯下那块金属片。边缘锯齿状,残留着灼烧痕迹。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从怀里取出贴身存放的另一半军牌——用防水布包裹,藏在心口位置,十二年未曾离身。
两块拼合。
编号连成完整序列:P-7392 裴明远之子。
他的手抖了一下。
这不是他父亲的军牌吗?十二年前实验室大火,警报响彻整个基地,所有人都说它毁了。可现在,它出现在毒林深处,挂在一条吃掉无人机的藤蔓上。
他盯着那块牌子,眼神变了。
不是震惊,也不是愤怒,是一种更深的东西压下来,堵住呼吸,像是沉入深海,四周无声无息。他想起那天晚上,父亲把他推进逃生通道,自己留在控制室。火光冲天,监控屏上,父亲的身影被火焰吞没,最后一句话是:“别回头。”
可这块军牌不该在这里。
除非……父亲没死在那场火里。
除非,有人把这东西带了出来——而这个人,或许还活着。
他握紧军牌,指节发白。右眼复眼仍未关闭,视野中残留着刚才的画面——藤蔓如何听从岑九灯的血令,如何精准攻击空中单位,甚至能预判飞行轨迹。那种协调性不像本能,更像回应某种指令,一种只有特定血脉才能激活的古老契约。
他转头看她。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睫毛轻颤,像是在梦中挣扎。血痕还在亮,但越来越微弱。她救了他们,用的是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那不是科技,也不是单纯的异能,而是某种早已被时代掩埋的规则。
远处又有嗡鸣声传来。
他立刻警觉,抬头看向天空。云层未散,但已有新的信号出现。不止一架,是集群,至少十二架,呈蜂群编队,速度更快,火力配置明显升级。军方不会只派一次无人机,他们会分析失败原因,调整战术,加大火力。
他必须离开这里。
可岑九灯的状态撑不了长途奔袭。他看了一眼四周,这片凹地隐蔽,但出口太少。藤蔓虽退敌,也成了新的威胁。刚才那一波攻击结束后,这些植物并未完全沉寂,仍有部分在缓慢移动,像是在等待下一次命令——或者,等待她的再次号令。
他把军牌塞回怀里,重新背起岑九灯。她轻得吓人,像是只剩一副骨架,衣服下凸起的肩胛骨硌着他胸口。他一手托住她腿弯,一手环过她背,站起身,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噩梦。
脚步刚动,头顶传来撕裂声。
一根藤蔓从高处垂落,直扑面门。他侧身躲开,但另一根已缠住他小腿。他抽出触须切断,酸液溅到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冷汗直流。
他加快脚步,走向唯一可见的出口。那里被巨大蕨类遮挡,缝隙仅容一人通过。荆棘刮破衣服,划伤手臂,鲜血渗出,染红衣袖。他护着岑九灯的头,不让任何东西碰到她。穿过之后,是一片稍开阔的林地,地面覆盖厚厚一层腐叶,踩上去无声,如同踏在时间的灰烬上。
他停下喘气,背靠树干,心跳如鼓。
背后嗡鸣越来越近。第一批子弹已经开始扫射树冠。树叶纷飞,木屑四溅,弹片削断一根藤蔓,断口喷出酸液,腐蚀地面,腾起白烟。他知道不能再等,必须尽快找到掩体。
他往前走了一段,发现前方有倒塌的巨树,树干中空,足够藏人。他小心地把她放进去,自己蜷身守在入口,机械弩横在膝上,手指搭在扳机处。
外面枪声密集。
无人机群开始投弹。小型爆炸接连响起,火光映红树顶。但他注意到,每次爆炸过后,总有藤蔓从地下暴起,缠住坠落的机体,将其拖入地底——像是回收战利品,又像是在吞噬能量。
这些植物在反击。
而且它们似乎认得岑九灯的血——每一次攻击,都围绕着她为中心扩散,仿佛她是这场战争的旗帜。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手指动了下,搭在衣襟上,血痕微光未熄,像是在梦中仍维持着某种连接。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温度很低,像是握着一段冬日的枝。
远处,最后一架无人机被藤蔓绞碎,残骸砸入泥中。枪声停了。嗡鸣渐远。
暂时安全。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军方不会接受失败。他们会调集更多兵力,甚至可能派出重型炮甲、生化猎犬、轨道打击单元。而岑九灯需要时间恢复,否则下一次危机到来时,她可能连画符的力气都没有。
他靠在树干上,闭眼片刻。
再睁眼时,目光落在腰间的机械弩上。只剩一个燃料罐,抑制剂早已用尽。他摸了摸后颈,触须收回,皮肤下虫纹隐隐发烫——那是基因改造的代价,也是他活下去的资本。
他不能倒下。
至少在她醒来之前,不能。
他抬头看向天空。云层裂开一道缝,漏下一束灰白光。照在不远处的一株老藤上,那藤干粗如成人腰身,表面布满沟壑,顶端挂着几片残破的无人机零件,像是某种祭坛上的供品。
就在那藤根处,半截烧焦的手骨露在土外,指节扭曲,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锈蚀的戒指——内圈刻着两个字:**守誓**。
那是父亲的婚戒。
他盯着看了很久。
风穿过林间,藤蔓轻轻摆动,仿佛在低语。
然后他低声说: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