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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耕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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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妤修整了几天,大致看了看带来的那一箩筐土芋发芽的情况。
这一箩筐土芋,拿刀按照芽区分,切成小块,埋进土里,大概也只能种半亩田,另外半亩田她是想种些这里的粟米,对比着看看情况。
粟米的种子一早也差人准备好了。
许裘同她说知府拨给她试验的那亩田在哪里时,顾妤立马差人等着,挑着箩筐也准备动身了。
“夫人,晚点我去接你。今日李时钦也来了,我要同他去看看田地的情况。”
许裘清晨出门时,还抱了抱顾妤。
虽然许裘在她不同意时不会随意亲她,但是他却经常抱她,顾妤倒是无所谓,到了后面也会回抱回应一下。
锦衣卫的人竟然也来了,而且看起来是偷偷来的,这里的水是要被搅浑了。
“好,小心些,我等你来接我。”顾妤给他整了整衣领,见他走了,让挑着箩筐的侍卫同她一起去城郊。
“秋菊,拿些银钱去附近的田庄雇些佃农来,我同你们几个种这些种子,不知道要种到什么时候。”
秋菊领了差事,去往那些个正在歇脚的佃农们的落脚处。
“你们今日可有空闲的,我们小姐想找人种些粮种,若是有空的统统都可以跟我过去,一人半日一百文钱。”
一百文钱可以买一人十天吃的粮食,这已经很多了,许多佃农蠢蠢欲动,而且只是半日的功夫。
现在是秋收农忙结束的尾声,他们大多是做些翻整土地,拣一拣剩下的黍、粟这样琐碎的活计,现在却突然来了个好活计。
可是看着丫鬟穿着很是富贵,怕这个小姐也是个厉害角色,他们怕做事不好会背上大罪过。
“姑娘,敢问种的是什么东西?”
秋菊道,“土芋和粟米。”
粟米他们知道,他们大部分人家都种这个,比较耐旱,不过这个一般都是仲夏时节和初秋时节种比较好,有雨水,容易发芽。
现在都已经是秋天的尾声了,这时候种不是浪费种子吗?
但是土芋这个东西,他们听都没听过。
“土芋是何物?”
秋菊也不知道怎么同他们解释,“是北狄那边传过来的粮食,比较好养活。”她想了半晌,补充道,“也很好吃。”
在这些佃农眼里,粮食只要吃得饱就是好粮食,哪里有好吃的这种概念,他们对于土芋这种东西还是有些惧怕,怕自己种的不好,得罪了贵人,然后遭大狱。
“你们不用担心,我家小姐会教你们怎么种的,若是活不成也不怪你们。”
见秋菊这样说,他们还是沉默着,直到有个年纪蛮小的孩子,大着嗓音同她说,“姑娘,俺同你去看看,俺这活干完了,俺帮你家小姐种。”
“二柱子,你不怕出事吗?”有个年长些的佃农叫住了他。
二柱子摇摇头,“俺不怕,这姑娘都这样说了,俺去看看,而且半日一百文钱,都能买白面馍馍了,俺怎么也要去看看。”
在二柱子的带头下,这才有几个胆子大些的跟他过去,秋菊看看就这么几个人,想想那一亩田那么大,脑袋有些疼。
她又跑了几个地方,在二柱子的劝说下,才多加了几个人。
秋菊带着大约三十个人回去,有老有小,都黑黝黝的,精瘦精瘦,眼睛却很亮。
“小姐,我绕了一圈,只能找回来这些人。”
顾妤打量了他们一眼,安慰道,“没事,够的,若是不够,明日再来就好。”
“将人分成两队,一队从东边开始种粟米,一队从西边开始种土芋。”
秋菊很快择好了人,那些胆子大点的她都分到了西边,老实本分些的都去东边那队。
流云将装着粟米的包袱从箩筐里拿出来,领着那队人去了东边,给他们分发种子,东边很快就热火朝天地开始干了起来。
青风则挑着那箩筐土芋粮种,挑到了西边。
他还在军中的时候有幸吃到过一次土芋,大抵是知道土芋的味道的,不过顾妤能种活它更让人惊讶。
箩筐里装着的是分割好的小块的粮种,顾妤教他们怎么种,教的也很简单,刨个坑,甚至不用很深,埋了再把土盖好就行。
二柱子见这样也愣了愣,这么简单的么?这能活吗?
而且他仔细瞅了手里拿着的并不完整的粮种,更加迷茫了——
这种子都被刀割成这么多块了,真的能活?
青风也觉得简单,想了想加入了那些行伍,和他们一起开始刨坑,埋种子。
顾妤种了几个,就不种了,开始指导旁人,“坑不要刨那么深,那么深,粮种会烂掉的......”
秋菊给顾妤端了杯茶水过来,“小姐,这日头晒,喝口茶水,别累着了。”
顾妤拿锦帕擦了擦汗,又交代了每个坑中间空着的距离,才有空去东边那里看看。
粟米种下去是要深埋的,东边转眼进度就比这西慢了,不过等到日落,这些种子好歹算是种下去了。
秋菊给每个人结清了工钱,又把多余的粟米种子分给了这些人,这些人笑得眉不见眼的。
“我还想选十个人,两个人一夜,轮流守夜,每夜两百文钱,你们可有人愿意?”顾妤看向他们。
“我、我我......”
二柱子顿时激动了,这个大善人不仅埋个种子给这么多钱,就连守夜也给钱啊。
有些人顾虑自己租种的田地,没有出声。
其他脑瓜子灵的推了推他,“你傻啊,你守一夜拿两百文钱,第二日不能去田里,你给别人一百文钱都有的是人替你干活......”
赵五听了这话也不顾虑了,眼睛都亮了,“俺愿意守夜,俺身体嘎嘎壮实,能打,不怕有人来偷。”
顾妤看着乱糟糟的,将差事丢给了秋菊,“秋菊你选吧,我累了,在棚子里坐一会儿。”
她刚坐下,远远地看到,暮色四合的田地走来两个人,走路姿态都很板正,官里官气的,估摸是许裘来了。
果不其然走近一看是许裘和李时钦两人。
顾妤给两人都倒了茶水,“李大人,第一次见面,果然是如传闻一样仪表堂堂,威武不凡。”
许裘闻言脸都黑了,他再仔细看看他李兄,还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大个,生得也没他好看。
李时钦听到顾妤这样夸他,挠着脑袋有些羞赧,“许夫人也好看,我弟弟有福分可以娶到这么好的夫人。”
“夫人,你怎么不夸夸我?”他喝了口茶水,有些不满。
李时钦见人家小两口要说小话,赶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顾妤撑着下巴看着他,还是逗他,“许大人,我发现你怎么谁的醋都吃啊?我夸他只是场面话,你与我这般相熟了,还要我夸你。”
秋菊这时候回来了,“小姐,人选定好了。”
“那就回去吧。”
顾妤站起身突然发觉自己站了一天了,脚已经开始酸疼了,许裘见她不对,一把搀住了她,“怎么?夫人这是累了?”
“来,上来吧。”他微微俯下身,让顾妤上他的背,“我背你走一段路,马车在官道上等着。”
顾妤也不扭捏,搂住了许裘的脖子,许裘起身掂了掂她的分量,让她以一个稳靠的方式靠好。
“夫人怎么这么轻,平日里不多吃些东西。”
“我若是平日吃得多,许大人还背得动我?”
“夫人吃得多,我也吃多些,总归自己的夫人还是要背得动的。”
他轻笑出声,在空旷的田野中传出很远。
秋菊落后几小步,拦着流云和青风,也不让这没眼色的两人靠前,“你们慢点,别打扰姑爷和小姐。”
五人慢慢地在夕阳残照里走着,嗅着树木被日头煨暖的气息,虫鸣鸟鸣声嘈杂扰人,但岁月却静好。
顾妤侧着脸,看着许裘的小脸,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好奇道,“上次我碰你,你耳垂红得很好看,这次怎么不红了。”
许裘有些答不出来,“夫人亲亲它,它就红了。”
顾妤环顾一圈,发现秋菊他们离她有一段距离,应该听不见两人说话。
她小声骂他,扯了扯他柔软的脸颊肉,“你个没脸皮的。”
许裘竟然还想让她夸他,简直是在开玩笑。
“呵。”
许裘只是笑,笑得真心诚意。
等到了官道上,上了马车,两人才发现衣服下摆沾满了泥点子。
“你今日巡视得如何?”顾妤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几口,又找出了放在马车上的糕点,“饿了吧?你也吃点。”
“夫人我也渴了,先让我喝杯茶水再说。”
顾妤给他倒满了一整杯水,“喝吧。”
许裘应该是真渴了,喝完了整杯茶水。
“西安府这边的田地,私田所剩无几,情况不太好。主要田地都在富商和士族手中,还有就是附近卫所的屯田。
我发现卫所的屯田,超出鱼鳞册太多,恐怕土地司要介入,会遭到严重的抵抗。若是不慎,恐怕会......”
他刚到西安府就被地方卫所给参了,总归有些不好,这事要徐徐图之。
许裘话罢,见到顾妤开始皱眉,伸手揉散了她的眉头,“这是我这边的事,夫人别操心,总会有办法的。”
“赈灾的棚子明日就开设了,还请夫人帮忙看顾一手,我怕会出问题。”
“好。这里的知府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什么都不管?我感觉你才没几日就操心上了,那狗官怎么都不露面?”顾妤问道。
“唉......”说起这个许裘是真想要叹气,“他姓梁,叫做梁凌峰,跟孙沽是同一年的进士,还是榜眼。”
“这人似乎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来到这个天天闹灾荒的地方做知府,每日吟些壮志难酬的诗文,也不怎么处理公务,公务就交给下面的小吏处理。”
“不过,我唯一确定的一点,他同孙沽不是一路人,相反,他很嫉恨孙沽现在坐上了首辅的位置,毕竟他们是同一年进士,孙沽当年不过三甲末流。”
“我去找他,他就跟我谈些诗词歌赋,也不谈正事。”
顾妤听得奇怪,“真有这样的人?”
“我骗夫人作甚?”许裘见她吃了糕点,唇边留了残渣,用拇指替她抹干净,“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我的权利比想象得要大。而且我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还蛮看重我,有些事他不管,就我说了算。”
“怪不得你说明日要我看一看棚子,原来是这样的上峰。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办事的人说不定也有问题。”顾妤恍然大悟。
“还请夫人多操心一些,要什么补偿尽管说,夫人带来的衣服首饰少,过两天我陪夫人上街添置些。还有屋子里有什么缺漏的,也一并采买了。”
“许大人考虑的仔细。”顾妤少见地夸了夸他,“知道我闲不住,将我的活计都安排好了,还想好了补偿。”
“我若是做得这般好,夫人是不是也要奖励奖励我。”
顾妤冷着脸,“我都夸你了,没其他奖励。”
“夫人什么时候多疼疼我?”
她咬着牙道,“你小声些,这些话被人听见了,光彩吗?”
“那没有人的时候,夫人可会疼疼我?”
许裘顺着顾妤的意思压低了声音,他知道先前顾妤调戏她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兴致勃勃了,现在两人换了个角色,他也觉得逗弄她很好玩。
“你、休、想。”
许裘这顺杆子往上爬的性子,顾妤生怕两人真的牵扯不清。
“你别忘了,我们是要和离的。”顾妤说这话既是提醒他,也是自己。
有时候顾妤觉得找个太了解自己的人同盟不好,他说的话落在了她的心坎上,她也会想要跳脚。
果然此话一出,马车里的氛围僵得可怕,许裘垂眸失落道,“我知道。”
顾妤别开脸不再去看他,两人这次下了马车,同他们上马车之时完全是两个状态。
秋菊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和流云青风三人面面相觑。
大人和夫人不过坐个马车的功夫,这是吵架了?
不过许裘即使心情不好,还记得在车下扶顾妤下来,“脚还疼吗?我抱你回房里。”
顾妤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让秋菊扶自己回去,回去后沐身浣发,吃些糕点充作晚膳,也就准备睡了。
虽然两人刚刚氛围有些僵,但许裘晚上还是回到了房中。
他和她用的是一样的皂角,身上的味道也是一样的,就像是她身上染了他的味道一般。
许裘抱着她时,还有些埋怨,“总说些让人讨厌的话......”但他还是那般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