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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病 ...

  •   “出事了,兄长。”

      顾妤等了许久的戏终于要开场了,“京畿三大营现在听的你还是张家的?”

      顾缙觉得妹妹的话有些古怪,“平常自然都是我和他商量着来,但是出事了必定是听我的,若我不在,才会听他的。而且为什么说是张家的?”

      “真出了事,兄长先找亲兵先把这人给拘起来。”

      “出事?”

      顾缙其实心中隐隐有了苗头,盛元帝不上朝,但亲自叫他入宫同他谈过三大营的操练之事,现在的准备都是要战的戒备。

      “元景现在回来了,我会让他盯着的。”

      “好,兄长小心些。”顾妤还是有些担心他。

      清净冷淡的年关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

      爆竹声都比往常小声,烟花更是寥寥,盛京城处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

      五皇子景梓辰倒是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常来国公府拜会。

      但顾缙都提前得了信,两人竟然没在府中碰到过一次。

      盛京饭后茶余的闲谈都是,这位和离寡居的国公府小姐会不会和五皇子终成眷属,但是既没人来澄清谣言,也没有新的证据证实。

      谣言终归只是谣言。

      另一边,还是汴京那座酒楼,之前聚会过一次的士绅们再一次聚齐了。

      “刘大人,沈公子,你们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三法司的人来了那么多,只是拖着,这案子什么时候才会有个结果?”

      大腹便便的李明武疑惑极了,就等着这些个聪明人给他答疑解惑呢。

      喜欢哭穷的王春生也附和道,“皇上莫不是还想保许裘这厮?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林世寅此刻也皱紧了眉头,因为皇上派的巡按御史是当朝的驸马爷,又是许裘同一年的进士,两人自有同袍之谊。

      丘心海是许山海一手提拔上来,妥妥的嫡系心腹,而许山海和许裘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

      那些个三法司的官员惯会揣度圣意,他们都心知肚明,皇上这是要保下许裘,所以才拖了这么久,想在寻找这案子的突破口。

      沈长清年岁最小,但是在这群人中却像是主心骨一般,他道,“这事变成这样,最该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寿宁侯。”

      “张栩言是他最疼爱的嫡长子,现在突然不明不白的死了,皇上还不想严惩凶手,他自然是怒火滔天。”

      “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对皇上心生怨怼,自然生恨,这是拉拢他最佳的时机......”

      此时,众人后知后觉,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位太子幕僚究竟想要干什么,拉拢世家,拉拢商贾大富,然后是兵部卫所。

      他们心思各异,也有不想再掺和进去的,起身就要告辞。

      却被守在门外的士兵的长矛给拦了回来,“既然事情我已经说明白了,各位大人,各位长辈,留下点东西做凭证吧,否则我可怕你们回去就多了一张嘴。”

      他们再看这次聚会的主事人刘靖和的脸色,平淡如常,怎么不知道把这条别有用心的毒蛇放进来的人是谁。

      众人纷纷叹气,“事已至此,不知道那位有几成把握?”

      “那位若能成事,土地司这制度是否就废了?又能够给我们这些乡野中人什么东西?”

      沈长清见这些人已经心生动摇,唇角一勾,一一作了答复。

      盛元帝久疏朝政,对汴京这位太子不管不问,却让曾有过战功的五皇子一直久居盛京,这样的意思怎么能够不明显呢。

      不过,大盛自古有不可轻易废储的的祖训,除非太子大逆不道。

      但盛元帝向来离经叛道,随心所欲惯了,若真有一日他重病不治,五皇子尚且留在盛京,联合京畿三大营和宦官的力量,未必就落后太子半分,甚至更胜一筹。

      所以太子一早就有了夺位的心思,钱帛粮草,以及汴京这边世家勋贵的支持都很重要。

      盛元二十六年,正月十九,盛元帝的钦安殿突然召集了许多太医,虽然没有盛元帝重病的消息传出来,但是大臣么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盛元帝得了重病,以往内阁的大臣隔三差五能见着皇上一面,现在却见不了圣面,也没得到圣谕。

      盛京的消息传的飞快,汴京的皇宫内也很快得知了消息。

      要知道大盛的皇帝其实都短命,盛元帝如今已经四十二岁了,是个长寿的皇帝了。

      所以当他病了的消息,传出来时,众人想到的都是大限将至。

      太子景梓坤在殿内踱步,他身着赤色五爪龙袍,头戴翼善冠,眉目生得和当今的皇后更像些,丰神俊逸。

      他见沈长清来了,有些着急地发问,“长清,你觉得父皇病了这事是真的,吗?若是病了的话,为何还不召孤回京,孤真的......还是太子吗?”

      景梓坤的性格很是平和,说好听点叫做中庸,说难听点就是软弱且不够聪明决断。

      他当了二十一年的太子,前十七年一帆风顺,却不成想在盛元二十一年的年末,就这样被盛元帝下旨迁至汴京,学习国政。

      换句话说,这和流放又有什么区别,然后就是十五岁的五皇子还未封藩被丢到了北方战场,成了太子的心腹大患。

      他隐隐察觉到了父皇的意思,但总是不敢深想。

      他活了二十一年,所有人都跟他说皇上的位置就是他的,正大光明,现在父皇想要让他给别人让位,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他知道父皇对他要求高,也没要那么疼爱他,对他多是苛责训斥,但是这些他都挺过来了,现在要让他为他人做嫁衣,绝对不行。

      沈长清面色沉稳,恭敬地行礼,“太子殿下,臣觉得皇上是真病还是假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时机,殿下回到盛京的时机。

      如今五皇子频繁出入英国公府,顾缙掌着京畿三大营,顾翰膺在北方掌有二十万兵马,一旦皇上是真病了,殿下即使身负正统,恐怕也难回到盛京。”

      “长清,孤信你,你说该如何是好?”

      景梓坤还在盛京城中的时候,与沈长清自幼交好,他对沈长清自然深信不疑。

      “殿下给皇上写信吧,说些家常就好,太子妃是不是有孕了?殿下要做人父了,您应该知道该写些什么?”沈长清答道。

      “然后呢?”景梓坤还是有些懵。

      “然后就是等,等待时机,这事最多两个月,必然会有个结果出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殿下这段时日还要继续和北狄联络,让他们不断骚扰附近大盛城池的百姓,让顾翰膺不得不管。”

      沈长清脑中的念头很多,向顾家报仇绝对是其中一个,现在五皇子常出入英国公府,若是新皇登基,英国公必然是心腹大患,除之而后快。

      三代显赫的勋贵之家,一朝覆灭,他可是太期待到时候顾妤的神情了。

      当他知道顾妤和许裘在他逃离盛京后的半年竟然成亲了,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也幸亏东方弘耀这人心慈手软,他暗查河间府,果然找到了那些个卖过纸墨的商贩。

      东方弘耀现在成了裕宁公主的驸马,即使人到了汴京,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等新皇登基后,一切都会不同的,他有的是办法让他的仇人生不如死。

      无论是顾妤,还是顾妤身边的人,都必须死,他也要让她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法办。”

      景梓坤想来想去,觉得沈长清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一拖住顾翰膺,五皇子又不是正大光明的储位,没有实权,兵部不可能听他的。

      *

      盛京城风起云涌的朝堂涡旋尚且不论,顾妤在年关刚过不久大病了一场。

      这病来得又急又快,起初只是普通的寒症症状,请了大夫开了药,但是病却一直没好,反而越来越重。

      后面又发着高热迷迷糊糊地躺在病床上,都坐不起身喝药。

      秋菊和春月轮流照看着,心中忧火重重。

      春月在盛京当了一年多的掌事,性子沉稳了许多,但是遇到急事,还是话不过脑子。

      “小姐这是怎么了,这都多久没有生病了,一病就像是要没了命一般。”

      秋菊皱眉制止道,“你再说这般丧气话滚出去,我找人顶了你的差事。”

      “秋菊姐姐,别生气,我也只是着急,这才说错了。”她赶忙打自己的嘴巴,着着急急地又去拧帕子。

      外边天寒地冻的,顾妤却烧得像个火炉,屋内的炉子和炭火都撤了一些,敷在额间的帕子,用的都是温水。

      秋菊心中叹道,是啊,都多久了呢,小姐身体康健未曾再生大病已经快两年了。

      想到这,她就不得不想起自家的前姑爷来。起初许裘赴任西安府,还要带着家眷去,她心中是责怪他的。

      陕原那是什么地方啊?冬日干冷,夏日炎暑,春秋也不好过,穷山恶水的,土地贫瘠、百姓蛮横,哪是好人家的小姐该呆的地方。

      但是顾妤愿意去,她也不敢阻挠。她原以为小姐身娇体贵的,自然要受好多磋磨。

      没成想天一冷,心心念念唠叨着小姐加衣的是姑爷,拿着披风斗篷去寻人的也是姑爷,夏日想着法子引渠降暑的是姑爷,搞了个地窖制冰运冰的也是姑爷。

      在姑爷这般周到的照顾下,顾妤还真的一场大病都没有生过,身体看着比以前都康健了不少。

      现在离了他,她家小姐病了,病得那般重,直叫她心里发慌。

      她喃喃道,“如果前姑爷还是姑爷就好,如果姑爷在就好了。”姑爷在,总有法子的。

      姑爷比她聪明多了,他总是知道要怎么哄小姐,像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春月也怔愣,“我觉得这病可能还有心病在里面......”

      顾妤烧得糊涂,脑子总是在想之前的事,很多事......有唐家的事,有顾家的事,还有和许裘在西安府相守的一年时光。

      所有的记忆是不连贯的,像是雪花似的,这边落一片,那边落一片。

      她看到自己在笑,下一秒又见自己在哭,周围飘着的是家人的灵,他们问她要不要下去陪他们。

      唐青宁伸出了手,想要迈开步子。

      但是顾翰膺和顾缙出现了,他们以为她是顾妤,所以伸手牢牢地抓住她,不让她前进半步。

      前面是什么?唐青宁看清了,是万丈深渊,是阿鼻地狱,滚烫的赤红岩浆,翻涌着死人的尸骨残骸。

      那个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和她一命换一命的女人也在,她看着她,带着不甘与仇怨。

      她看到了自己的仇人,在里面苦苦挣扎,哀求着、痛骂着,想要伸手将她也拉下去。

      公孙郦、管易云、沈修文......不对,太少了,他的仇人怎么只有这么三个人呢?

      “阿妤,醒来吧......醒来吧,阿妤......”

      有人牵着自己的手,宽厚的大掌,带着厚茧,嘴里不厌其烦地、顺序颠倒地念着这两句话。

      唐青宁想到,自己的仇人还没有全陪她下地狱,她不能死,不能死在这个黎明前夕,明明很快又能看到一个仇人跌落高坛了。

      想到这,她勉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但是看清了坐在她身前的人,是她的兄长。

      “兄、兄长......我会没事的,对吗?”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最后也只能,吐出这一句话。

      “会没事的......”顾缙滚烫的一滴泪,落了下来。

      落到她同样炙热的掌心,蜷在美丽皮囊之下的伥鬼,被这滴热泪烫得险些要魂飞魄散。

      顾缙为她哭了。

      向来遵从这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教导的顾缙,哭得像是个孩子,“无论用什么法子,阿妤,活下来吧。求求你了,阿妤......”

      真傻,唐青宁想到,认不出自己妹妹的顾缙真傻,为她这样的伥鬼流泪的顾缙真傻。

      如果他知道自己妹妹已经魂飞魄散的话,会不会恨惨了她,恨她夺人身躯,抢了他妹妹的高门身份,富贵生活,转头还惦记着依仗他和父亲为自己报仇?

      不过,伥鬼终会回归地府,属于她妹妹的一切,她都会还给她的,或许她该多积些德,为死去的顾妤攒点功德,祈祷她下辈子再走远些......

      不过,她不会死在此时此刻,她要活,活得比自己的仇人更长久些。

      “兄长,药......”顾妤忍着自己想吐的恶心,喝下了一整碗苦涩的汤药,“......还有,我饿了,要......粥。”

      “好好好。”

      顾缙去洗了把脸,又亲自给她喂了粥,守着她熬了一夜,闭目小憩了一会儿,才出门去了营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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