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院外隐约传来乐声,迎亲的队伍来了。
江望泞盖上红盖头,眼前只剩一片红,她听见许文熙下马的声音,听见他温润的嗓音,听见喜娘欢喜的唱礼声。
“吉时到。”
她被搀扶着,一步步走向花轿。
花轿起,乐声扬。
江望泞坐在花轿中,透过轿帘的缝隙,看见沿街桃花开得正盛。粉色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轿帘上,又被风吹走。
轿子抬得很稳,乐声喜庆却不喧闹,她能听见外面孩童追逐笑闹的声音,能听见路人低声的议论:
“这是谁家娶亲?好生气派……”
“听说是翰林院的许编修……”
“新娘子好像是……”
后面的话被乐声淹没了。
轿子最终停在一座清雅的宅院前,这是许文熙为成婚新置的宅子,比城南小院宽敞许多,离翰林院也更近。
“新人下轿。”
喜娘的声音高高扬起,轿帘被掀开,一只手伸了进来,是许文熙的手,修长,温暖,微微有些汗湿。
江望泞将手递过去,被他稳稳握住。透过红盖头,她看见他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挺拔,温雅。
“小心台阶。”他低声提醒,声音里满是温柔。
跨火盆,踏马鞍,一步步走向喜堂。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有些不真实,却又异常踏实。
喜堂布置得庄重喜庆,红烛高燃,囍字耀眼。
宾客不多,都是许文熙的至交好友,此刻都含笑看着这对新人。
江望泞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沉静,克制,却无法忽视。
“一拜天地。”
她缓缓跪下,与许文熙并肩,红盖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缝隙里,她瞥见侧前方那道身影。
赵明耀他坐在主宾位上,身旁是郑琼知,两人都穿着正式的礼服,一个威严,一个明丽,看起来般配极了。
郑琼知正笑着对赵明耀说着什么,赵明耀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新人身上。
“二拜高堂。”
许文熙的父母早逝,高堂位上摆着许家的先祖牌位,江望泞对着牌位深深叩拜,心中默念:父亲,母亲,女儿今日出嫁了。
“夫妻对拜。”
转身,与许文熙相对而拜,红盖头垂下,遮住了一切视线。
“礼成,送入洞房!”
喜堂里响起善意的笑声和祝贺声,江望泞被喜娘搀扶着,走向后院的新房。
经过赵明耀身边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她听见郑琼知清脆的声音:“殿下,该敬新人酒了。”
然后是赵明耀平静的回应:“嗯。”
新房布置得温馨雅致,红烛摇曳,满室生辉。
江望泞坐在喜床上,听着前院传来的宴饮声,心中一片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许文熙带着淡淡的酒气走进来,脚步却很稳。
他走到床边,轻轻掀开盖头。
烛光下,四目相对。
“泞儿。”他眼中满是珍重,“我终于娶到你了。”
江望泞微微一笑:“文熙。”
这一声称呼,让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累了吗?”
“还好。”
“前院的宾客都散了。”他轻声道,“九殿下和王妃也走了,殿下走前……让我好好待你。”
江望泞点点头,没有接话。
许文熙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陪她坐着。
窗外月色皎洁,春风吹过,带来桃花的香气。
“泞儿。”许久,他才又开口,“我知道你心里或许还有些放不下。我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这一生还长,我会用时间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江望泞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中一暖:“我相信。”
红烛燃了大半,烛泪低垂,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这一夜,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柔。
从宴席散后回来。
书房里,赵明耀对着窗外月色独酌。
郑琼知轻轻推门进来:“殿下,该歇息了。”
“嗯。”他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郑琼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夜空:“你可在想泞儿吗?”
赵明耀沉默良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作答。
窗外,月已西斜。
而新婚的宅院里,红烛燃尽最后一滴泪,天边泛起鱼肚白。
江望泞醒来时,许文熙已经起身了,他坐在窗边看书,晨光勾勒出他温雅的侧影。
见她醒来,他放下书,走到床边:“醒了?饿不饿?我让小厨房备了粥。”
江望泞看着他温柔的神情,轻轻点头。
从今天起,这就是她的生活了,平静,安稳,有人知冷知热。
春深时,桃花谢尽,满树青果。
江望泞在许府的日子平静安稳,许文熙每日早出晚归,翰林院的差事清贵却并不繁忙,他总有时间陪她读书抚琴,或是漫步庭院。
这日午后,两人正在水榭对弈,忽听前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宫里急召!”
许文熙眉头微蹙:“何事如此紧急?”
“说是……皇上突然晕厥,昏迷不醒!”
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江望泞心中一凛。皇上虽年事已高,但一向身体康健,怎会突然……
许文熙匆匆更衣入宫,这一去,直到深夜才归。
“怎么样了?”江望泞迎上去,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更加不安。
“说是劳累过度,需静养。”许文熙眉头紧锁,“但朝中已有传言,说皇上这次……恐怕不好。”
江望泞明白他的意思,皇上年事已高,这一病,牵动的是整个朝局。
几位皇子,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
“九殿下那边……”她忍不住问。
“殿下已入宫侍疾。”许文熙顿了顿,“但三皇子、六皇子也都在。这几日,朝中大臣递牌子请安的,比平日多了三倍。”
人人都想在关键时刻,表明立场。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太医院的口风越来越紧,几位皇子轮流侍疾,表面上兄友弟恭,暗地里却都在培植势力。
许文熙身为翰林院编修,虽官职不高,却因清名在外,也成了各方拉拢的对象。这日他下朝回来,带回了三封请柬分别来自三皇子、六皇子的门人,还有一封……是九皇子府送来的。
“殿下请我过府一叙。”许文熙看着那封素雅请柬,神色复杂。
“不能不去。”许文熙苦笑,“这个时候,谁请都得去。只是……”
他握住江望泞的手:“无论局势如何变化,我都会护你周全。”
三日后,许文熙赴九皇子府的约。
回来时,已是深夜。
江望泞一直等在花厅,见他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
“殿下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许文熙摇头,“只是寻常叙话,问了问翰林院修书的事,又聊了些诗词。”
这反而让江望泞更加不安,以赵明耀的性格,这种时候特意请许文熙过府,绝不可能只是闲聊。
果然,次日郑琼知来了。她依旧明艳,眉宇间却添了几分凝重。
“姐姐,许大人。”她开门见山,“殿下让我来传句话,最近京城不太平,你们……可想去江南散散心?”
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却明白,赵明耀在劝他们离开。
“皇上病情到底如何?”许文熙问得直接。
郑琼知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太医说,恐怕……撑不过这个夏天。”
花厅里一时寂静,窗外春鸟啁啾,更衬得室内气氛沉重。
“殿下让我转告你们,”郑琼知继续道,“无论最后是谁继位,京城都必有一番动荡。他虽能护你们一时,却难保万全。不如……早做打算。”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南直隶总督府的通行令。若你们想去江南,沿途关卡都会放行。”
江望泞看着那块令牌,没有接:“知知,殿下他……到底作何打算?”
郑琼知苦笑:“姐姐,这话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们,殿下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准备……难道赵明耀真要争那个位置?
送走郑琼知,江望泞与许文熙相对无言。
暮色渐沉,将庭院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红。
“文熙,”江望泞终于开口,“我们……走吗?”
许文熙握住她的手:“你想走吗?”
江望泞望向窗外。
这座京城,给了她太多痛苦,却也留下了无法割舍的牵挂。
“我不想走。”她轻声道。
“那我们就不走。”许文熙声音温柔却坚定。
“泞儿既然不走,那我也有一事要说。”
江望泞点头,示意他说。
许文熙抬头,眼中带着决断:“泞儿,我决定……站九殿下。”
“你想好了?”
“想好了。”许文熙走到她面前,“这几日我反复思量。三皇子庸碌,若他继位,必受外戚掣肘;六皇子阴鸷,非明君之选。唯有九殿下,文韬武略,胸怀天下,是真正能担大任之人。”
他握住江望泞的手:“更重要的是……殿下答应我,若他得位,必重启旧案,还你父亲清白。”
江望泞心头一震。
“你不必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