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承霜》忆澜秋

5、剑霜同归

　　(小番外2)
　　药庐的晨雾裹着灵草香，漫过竹窗时，沈玉安正坐在案前分拣新采的“凝魂花”。指尖触到花瓣上的晨露，微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半月前——那时他金丹裂痕的反噬还没消退，楚琰抱着这株从极北秘境寻来的灵草闯进门，浑身是雪，却第一时间把花塞进他手里，说“师父，这能治您的伤”。

　　“师父，药煎好了。”

　　青瓷碗轻放在案上的声响拉回思绪，沈玉安抬头，见楚琰站在桌旁，青衫下摆还沾着些药汁的痕迹。少年的动作比三年前稳了太多，递药时指尖却刻意避开他的手，耳尖悄悄泛着红，像被晨雾染了层薄霞。

　　这三年，沈玉安看得分明。楚琰总在他晒药时，悄悄立在院外的竹荫里，目光黏在他身上，直到被发现才慌忙移开；会把丹阁分的灵蜜偷偷攒着，熬成蜜膏给他润喉；连练剑时，都会下意识朝着药庐的方向，仿佛怕错过他唤一声“琰儿”。

　　沈玉安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心口。他的旧伤已好了大半，金丹的裂痕在凝魂花的滋养下渐渐弥合，连从前总泛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温润的血色。“今日怎么没去练剑？”他啜了口药，目光落在楚琰攥着衣角的手上——那双手比三年前结实，指节上的薄茧是日夜练剑磨出来的，此刻却因为紧张，把衣角攥出了褶皱。

　　楚琰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想再守您一日，等您彻底痊愈了再去。”他说着，视线落在师父鬓边的几缕银丝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却又在沈玉安抬眼时，猛地转开目光，看向窗外的竹影，“听说山下青溪镇最近有妖兽作乱，伤了好几户人家……我想等您好了，咱们一起去。”

　　“一起？”沈玉安放下药碗，指腹轻轻擦过唇角的药渍，声音比晨雾还软，“琰儿，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对我讲？”

　　楚琰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攥着的衣角瞬间皱成一团。药庐里静下来，只有窗外竹叶簌簌的声响。他垂着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灰尘，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膛——那些藏在心底的情愫，从思过崖上日夜牵挂的念想，到这三年照料时的小心翼翼，再到见他受反噬时的撕心裂肺，此刻终于要瞒不住了。

　　“师父，我……”楚琰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想只做您的弟子了。”

　　他的目光太烫，烫得沈玉安指尖微顿。

　　“从前我闯祸，您替我担着雷火鞭；我在思过崖，您每月托人送灵草；您旧伤发作时，我看着您疼得攥紧锦被，却什么都做不了……”楚琰的声音渐渐哽咽，指尖微微发抖，“我想陪着您，不是弟子对师父的陪，是……是想和您一起守着苍生，也守着彼此的那种陪。”

　　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窗外的风声都似停了。楚琰紧张地盯着沈玉安的脸，生怕看到一丝拒绝，鼻尖却忽然触到一片温热——沈玉安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骨，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傻孩子。”沈玉安的眼底盛着笑意，像融了春日的暖阳，“我早就知道了。”

　　楚琰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沈玉安望着他，慢慢道：“你在院外看我晒药，看了半个时辰；把灵蜜攒成膏，却说是丹阁多给的；连擦‘护琰剑’时，都在悄悄念我的名字……这些，我都知道。”他想起去年冬夜，自己咳得厉害，楚琰裹着厚衣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说“师父，您别有事”，那时少年眼底的慌乱与珍视，早就让他动了心。

　　楚琰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不是难过，是终于卸下重担的释然。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沈玉安轻轻揽进怀里。温热的气息裹着熟悉的药香，落在他的耳边，像承诺，又像安抚：“往后，咱们不只是师徒，更是能并肩一生的人。”

　　那一日，药庐的竹影晃了整宿。楚琰靠在沈玉安的肩头，听他讲年轻时下山除祟的趣事，讲想和他一起去青溪镇看稻田，一起在山巅等日出。沈玉安的指尖轻轻揉着他的发顶，偶尔低头，能看到少年眼底映着的自己，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三日后，沈玉安彻底痊愈。他换上许久未穿的玄色长袍，楚琰则背着那柄“护琰剑”，剑鞘上的护魂玉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两人并肩走在下山的山道上，玄色与青衫交叠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成了门派弟子们眼中最温柔的风景。

　　青溪镇的妖兽果然凶猛，浑身裹着瘴气，一爪就能拍碎农户的院墙。楚琰提着剑冲上去时，沈玉安便在一旁布下结界，护住躲在屋里的百姓。剑光与瘴气碰撞的瞬间，楚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玉安的灵力化作一道光，落在他的剑上，让“护琰剑”的锋芒更盛。

　　“琰儿，左侧。”

　　楚琰心领神会，侧身避开妖兽的利爪，同时挥剑刺入它的要害。瘴气消散的瞬间，百姓们涌出来道谢，递来刚蒸好的米糕和热汤。楚琰接过一块米糕，第一时间掰了半块递到沈玉安嘴边，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师父，您尝尝，甜的。”

　　沈玉安咬了一口，米糕的甜意混着心头的暖意，在舌尖散开。他抬手，替楚琰擦去脸颊上的灰尘，动作自然又亲昵，惹得一旁的孩童笑着拍手：“你们真好，像一对仙人！”

　　夜色渐深时，两人住在镇外的客栈。窗边的烛火摇曳，映着交握的双手。楚琰靠在沈玉安怀里，指尖轻轻摸着他手腕上的红绳——那是他今日在镇上买的，说“能拴住咱们，一辈子不分开”。

　　“师父，往后咱们就这样好不好？”楚琰的声音很轻，却满是期待，“一起除妖兽，一起护百姓，晚上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听您讲从前的事。”

　　沈玉安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声音温柔得像烛火的光晕：“好，一辈子都这样。”

　　窗外的风带着稻田的香气吹进来，裹着两人的低语。他们曾在雷火中相守，在岁月里相知，如今终于能并肩站在这人间烟火里——一手握剑护苍生，一手牵住彼此的温度，让“护琰剑”的剑光，不仅照亮了修仙路，也照亮了两人相守的余生。

　　后来有人问起，沈玉安总说：“我这徒弟，从前是我的软肋，如今是我的铠甲。”而楚琰会笑着补充：“师父不是铠甲，是我这辈子想守着的，最珍贵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