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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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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恶寒从尾椎蔓延到后脑。
屋内的人,要么趴着,要么躺着,全都不省人事。
欧尔佳头脑一片空白,全都倒下了,不到半分钟!
他梦醒一般扑倒隔壁桌上,去探人家的鼻息。看报纸的男人,车夫,醉醺醺的酒鬼。
直到所有人都被他探了一遍。
万幸,他们都还有呼吸。
欧尔佳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回到座位前,揭下男人的大衣,给他垫着脸,昏迷的时候呼吸不畅可能会窒息,这是欧尔佳朴素的想法。
周围的人也在趴着,他思索了一下,总不能让人活活憋死吧。
于是他一个接一个把人家的头摆正了,至于躺在地上的老板,实在太重了,他搬不动,就只把头侧过来,防止压到鼻子。
摆好所有头之后,欧尔佳又坐回位置,他慌的要命,却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强迫自己赶快做点什么。
他们看起来不像濒临死亡,所以自己还有些时间,不过还是要尽快,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突然撑不住了。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眼前的男人身上,他像是熟睡一样,睫毛安稳覆盖住眼睛,毫无攻击性。
人慌张的时候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欧尔佳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狂乱的思绪:要不要偷偷看他的文件,他似乎真的知道翠丝特。
不过他立即后悔有这种想法,这是在干什么?大家都在昏迷,时间紧迫,他竟然还想着其他事,现在救人是最要紧的!
他来的路上有家医馆。离这里不远,用走的话,大概半个小时。不过下着雪,难度会大很多。
目光渐渐聚焦到门外的马车。
借来用用应该可以吧,也是为了救大家的命。
时间不等人,快一分大家就安全一分,欧尔佳不做多想,推开门直奔马车。
或许直接骑马更快,欧尔佳解开绳索,将马车丢开,翻身上马。
马儿是精心挑选的品种,极为亲人,哪怕不认识欧尔佳,也乖顺地任由他驱使。还算顺利,欧尔佳试着走了两步,确认不会翻下马。
这下他放心多了,小心翼翼调整方向,这种天气但凡走偏一点,可能都差之千里。
雪路难行,何况现在雪已经厚到没过马蹄了,一人一马一步一印往前走。
风一阵比一阵大,欧尔佳离开后不久,酒馆的门经不住暴风呼啸,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墙壁上,风雪趁机涌入屋内。
他并不知晓,屋内的人正承受狂风暴雪,谁也说不准最后他们是先因昏迷而死,还是先冻死。
此刻欧尔佳眼睛都睁不开了,小雪粒总是趁他不注意砸在他眼睛里。
医馆说不上远,他走过来也就半个小时,不过那时雪不大,看得清路。现在他骑着马,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不会真走错了吧——
他突然有些懊悔,早知道就试着看能不能喊醒一两个人,自己出来,不仅找不到医生,连自身都难保。
他试着大喊:“有人吗——”
声音被风雪毫不留情吞噬,他喊出这一嗓子以后,顿觉喉咙又干又痛,用力吞了两口口水,不料竟然有腥甜味涌上来。
他试着吐出来,血水一到空气里就凝固成血冰,晶莹剔透。
情况越来越糟了。
得赶快些,他不敢多做停留,唯一的能指路的就是天上的太阳,格外明亮的地方代表西边。
喉咙痛,耳朵也痛,欧尔佳想到一些传闻,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雪天,守夜的士兵一整晚守在营地外,第二天跑步时,别人不小心碰到耳朵,竟然直接掉下来了,耳朵冻僵了,都感觉不到痛。
真是可怕的传闻,他只能祈祷在外边两个小时不至于冻掉耳朵。
所幸他的头脑还算清醒,还有力气想这些有的没的。
漫天大雪中,他渐渐失去时间的概念,太单调了,风雪声总是那样呼啸,让人听得麻木。
雪越来越深,逐渐淹没马儿的关节,一个趔趄后,似乎是绊到一个藏在雪里的小石块,它长鸣一声,不愿再动。
怎么了?怎么了?
欧尔佳下来安抚它,它要是罢工了,可都要死在这里。
万物有灵,马儿眼里竟然满是哀伤,它在哭泣,像人一样哭泣。
欧尔佳不忍心。
该停下来歇歇了,他已在暴雪中前行两个小时。
他将脸贴着马的眼睛,想给他取取暖。动物的气味不算好闻,却比风雪的味道让人安心。
他轻抚这马儿,脑内拼命思索该如何自救。
他的嗓子冻哑了,发不出多大声音,何况大雪天,大家肯定都躲在家里,被人听到的概率太小了。
现在马儿不愿意动,他停在雪地里坚持不了多久,与其停在这里,不如自己走去找人,说不定有救。
就是马儿独自留在雪地里,它撑得到自己赶回来吗?
心如刀绞,这匹马温顺至此,欧尔佳真的舍不得,他不由抱紧马的脖子,用力抚摸它。
沿着马的脖子,他突然摸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看清是什么的时候,他简直激动到亢奋,有救了,有救了!
是一个哨子,驯马用的哨子,声音清脆高亢,能传到很远。
慌不迭将哨子塞进口中,他用尽全身力量挤压肺部,力求发出声音更大的哨声。
一声,两声,三声。
无人回应。
这稍稍挫败了他,但吹哨子可比喊话轻松多了,他一声接一声地吹。
马儿偶尔也会嘶鸣回应,这哨声原本就是用来呼唤它的,只是它现在没力气,就随便回复下了事。
一人一马窝在雪地里,等待一个渺茫的奇迹。
终于,在风雪呼啸的间隙,欧尔佳隐约听到一声:“谁——”
有人来了!
他猛吸一口气,吹得脑仁都痛了,生怕那个人走掉。等了许久,一片雪白间出现一人一马,缓慢靠近欧尔佳。
“刚刚是你吹哨?”
“是。”剧烈的喉咙痛使得欧尔佳发不出多大的声音。
“我的马被哨声引过来了,你怎么了?”
“救命。”能说的话不多,先挑关键的。
来人立刻下马查看,他揭下斗篷,欧尔佳得以看清他的脸,竟然是泰瑞朗医生!
“怎么是你?”泰瑞朗医生也惊讶极了,几天前他才见过欧尔佳,那时是为了给他老师看病。
风雪太大,泰瑞朗不做多说,先把自己的斗篷给欧尔佳披上了,再去查看他的马。
“伤到关节了。我试试看它还能不能走。”
泰瑞朗试着牵动缰绳,所幸伤的不是很重,它刚刚不愿意走,只是太过害怕,现在有人了,就能慢慢挪动。
稍稍缓过来一些,欧尔佳赶紧用嘶哑的嗓子讲了酒馆里的事。
“还有这事?”泰瑞朗也被如此诡异的事吓到了。"得赶紧去看看。”
“欧尔佳,你刚才就是从那个酒馆过来的吗?”
他点点头。
“你走过了,我的医馆在你背后。”泰瑞朗指着反方向。
雪地里最恐怖的不仅是寒冷,还有视物,漫天大雪会把人困在其中,直至永远迷失。
有了泰瑞朗引路,回程就快多了,为了减轻受伤马儿的负担,欧尔佳下马走路,一脚下去,雪没过大腿。
“他们有什么症状?”
“昏迷不醒,但是还有呼吸。”现在不知道了,但是我走的时候还有,欧尔佳默默想。
“嘴唇的颜色呢?”
“这个我不记得。”欧尔佳哪顾得上这些,他不是医生,能去探鼻息已经算脑子清醒了。
不过,他也试着回忆那些人晕倒时的样子,主要是回忆那个男人的,欧尔佳对他印象最深。
突然昏迷不醒,有呼吸,但不是很强烈。
怎么有些熟悉。
灵光乍现,欧尔佳串联起一些东西。昨晚,他好像也晕倒了,一样的人事不省。
虽然没法探自己的鼻息,但他能感受到,当时自己有强烈的呼吸不畅的感觉。
同一种症状。
莫非他们也中了毒。
他是闻到香味后中毒的,可是酒馆里没有香味,准确来说,是味道太杂了,酒味,人的汗味,如果其中夹杂一些浅淡的香味,还真闻不出来。
细思极恐。
不过为何他没有晕过去呢?是不是做了一些和大家不一样的事?
欧尔佳仔细回忆。
来的时间?有人比他早,有人比他晚,应该不是这个。
做的位置?可那个男人坐他旁边,也晕倒了。
莫非是吃的东西?
这下欧尔佳知道是什么了,他只喝了两口酒,剩下的半碗全让男人喝了。
其它的人毫无疑问也喝了,他喝的少,所以清醒,也可能是昨晚就中过一次毒,有了抵抗性。
酒里竟然有毒,难以置信。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还是挑了一个大雪天,这是奔着所有人的命来的!
还有什么呢?欧尔佳还是困惑。
为什么他们会同时晕倒,这也太巧合了,他们又不是同时喝的酒。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在发什么愣?”泰瑞朗好奇地问,他见欧尔佳好久不说话,脸上也是一会恍然大悟,一会困惑不已。
“我被冻傻了。”欧尔佳可不敢说他想到什么,现在他的包里还背着那封信呢,一不小心就成杀人凶手了。
“我们到了。”泰瑞朗指着前方,“门口怎么那么多人,还有人往外搬人。”
果然,不远处,小酒馆门户大开,零散几个人不停把横着的人往外搬。
马车旁边,那个男人斜靠着架子,深黑色的大衣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