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仙草人人都想要》淡墨水桥调

23、甩不掉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云知微带着小白正准备继续赶路，那个靛蓝色的身影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他们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岚千羽倚着树干，双手环抱，似乎已经等了片刻。他看到云知微醒来，宝石般的蓝眸微微一亮，但随即又想起昨晚她那冰冷的眼神，神色间难得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自然：

　　“醒了？打算去哪？”

　　云知微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牵起小白的手就要走。

　　岚千羽看着她这副完全无视自己的态度，心里像是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憋闷。他昨晚想了一夜，强掳看来是行不通了，只会让她更加厌恶。那份独特的香甜，他舍不得，更不想彻底失去靠近的机会。

　　罢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她不愿去妖界，那本君便跟着她。人界虽无趣，但有她在的地方，总归是不同的。等她慢慢习惯本君的存在，或许……时机到了，她会愿意跟我回去。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岚千羽何曾如此迁就过一个人？但目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那股萦绕不散的甜香仿佛又在鼻尖缭绕，他便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他迈开步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云知微身后。

　　云知微走快，他也加快；云知微停下，他也驻足。他不再试图强行搭话或靠近，只是沉默地跟着，但那存在感却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小白紧紧握着云知微的手，时不时回头，用那双“怯生生”的琥珀色眼睛瞪向岚千羽，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岚千羽则回以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一瞥，若不是顾忌着云知微，他早就把这碍眼的小崽子捏碎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岚千羽似乎有些耐不住这沉闷的气氛，又开始了他那带着点傲娇的“叭叭叭”：

　　“人界的路真是难走。”
　　“这灵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我的居所可比这舒服千万倍。”
　　“那只狐狸有什么好？除了会摇尾巴……”

　　云知微只觉得耳边像是有只挥之不去的苍蝇在嗡嗡作响，内心充满了无力和烦躁。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屏蔽掉他的声音。

　　然而，当岚千羽再次提到“妖怪”、“危险”之类的字眼时，云知微脑海中突然闪过昨天路上听到的议论，以及昨夜岚千羽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和妖气。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岚千羽，黑眸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了然：

　　“昨天路上的修士，还有他们说的黑风峪的动静，伤人的妖物……是不是都和你有关？”

　　岚千羽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混不在意、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傲慢：“是又如何？一群蝼蚁罢了，挡了本君的路，顺手清理一下。”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袖上的尘埃。

　　这个答案坐实了云知微的猜测。她看着岚千羽那张俊美却写满肆无忌惮的脸，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这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妖，他的“好意”和“追随”，不过是基于他自身喜好的任性妄为，危险且不可控。

　　她不再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度冷漠、甚至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更加坚定了无视他的决心。甩是甩不掉了，跟这种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力量又远超自己的存在讲道理毫无意义。既然他愿意跟，那就跟着吧，只当他不存在。

　　岚千羽被她那一眼看得心头莫名一刺，那眼神比昨晚的厌恶更让他不舒服。他想解释什么，比如他并没杀多少人，只是毁了些山石立威，但张了张嘴，但看云知微的样子根本不在意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继续跟了上去，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

　　小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蠢货，只会用蛮力惹她厌弃。他更加贴近云知微，用行动表明自己才是被需要和依赖的那一个。

　　于是，通往枫岳城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副奇特的景象：一个神色清冷的女子牵着一个银发小男孩走在前面，一个容颜绝世、气场强大的靛蓝衣衫男子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气氛诡异而又“和谐”。

　　临近正午，巍峨的枫岳城终于清晰地矗立在眼前。高耸的城墙由巨大的青灰色岩石垒成，上面布满了岁月和战火的痕迹。城门口车水马龙，行人商旅络绎不绝，排着队等待入城检查。与往日不同的是，城楼上下站满了披甲执锐的士兵，其中还混杂着不少神色警惕的修士，目光如电般扫视着下方的人群，气氛明显比往常肃杀紧张许多，显然是为了应对岚千羽昨日在黑风峪制造的骚动而加强了戒备。

　　云知微看着这戒备森严的城门，又瞥了一眼身后那个依旧不远不近跟着、容貌气度都扎眼得不似凡人的岚千羽，终于忍不住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无语：

　　“你确定要跟着进城？”她抬手指了指城楼上那些明显是针对妖物的修士，“里面等着‘招待’你的阵仗可不小，你就不怕被群起而攻之，追杀到天涯海角？”

　　岚千羽闻言，宝石般的蓝眸中瞬间闪过一丝被轻蔑的恼怒，他下巴微扬，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倨傲与不屑：“就凭他们？一群土鸡瓦狗，也配让本君放在眼里？”他周身那属于上古凶禽的桀骜气息几乎要压制不住，“若非本君今日心情尚可，昨日便不是只塌半座山那么简单了！”
　　白砚“......”

　　他这话说得狂妄，却也是事实。以他的实力，若真想硬闯，这枫岳城的防御未必能拦住他，只是要付出些代价，闹出的动静也绝不会小。

　　云知微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担心的正是这个！她不怕岚千羽被追杀，她怕的是这疯子一旦被激怒，会在城里大开杀戒，造成无数无辜伤亡。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盯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冷硬：

　　“我不管你到底有多厉害。如果你非要跟着我，就必须听我的——在城里，不准动用妖力，不准惹是生非，更不准伤害任何一个人！如果你做不到，现在就离开，否则，我宁愿立刻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再靠近半步！”

　　她这话说得决绝，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她不想背负因自己而起的血债，也厌倦了这种被强大存在随心所欲打乱生活的无力感，她要尽快恢复身体，尽快让‘金影’想起更多！

　　岚千羽被她这番话和眼神中的决然震住了。他从未被人如此威胁和约束过，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妖兽的本性让他几乎想立刻现出上古凶禽的原形，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什么叫不容违逆！

　　然而，就在他怒意勃发的瞬间，或许是感知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又或许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后心神反而安定下来，云知微身上那股奇异的、令他沉醉的甜香，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浓郁了几分，如同最上等的安抚剂，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暴躁。

　　……该死！

　　他在心里低咒一声。这香气简直是他天生的克星！

　　他憋屈地发现，面对她的威胁和这要命的香气，他那身通天修为和桀骜性子，竟然半点都硬气不起来。

　　他狠狠瞪了云知微一眼，又嫌弃地扫过城楼上那些严阵以待的修士，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极大的不情愿和妥协：“……行！听你的！本君……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说完，他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猛地别过头去，周身那骇人的妖气被他强行压制到近乎虚无，只是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小白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嗤笑连连。

　　蠢货就是蠢货，除了会无能狂怒，还会什么？被她拿捏得死死的，真是丢尽了大妖的脸面。

　　不过……她这般模样，为了那些蝼蚁与他立约的样子……倒是格外动人。

　　他默默地将云知微此刻严肃而坚定的侧颜刻入心底。

　　见岚千羽终于服软，云知微心下稍安，但依旧不敢完全放松警惕。她不再多言，牵着小白，转身排入了等待入城的人群。

　　岚千羽黑着脸，也默默跟了上去，努力收敛着自己的一切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呃，气质特别点的普通人？只是他那张脸和身姿，依旧引来了不少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通过盘查进了城，城内街道宽阔，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比青林镇繁华了不知多少倍。云知微却无暇欣赏，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先找地方吃饭。”她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对小白说道，完全无视了身后那个自动跟上来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