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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犯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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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温红昱强行在这里住下,除了一开始李越之为他们安排了房间,其余时候他们一行人的饮食起居全都是自己解决的,并没有来劳烦李越之。
并且这群道友应是受过什么严密的训练,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从不乱看乱听乱碰,楼内十分整洁。
烛关行虽然非常不满他晚上要把小蛇也带进屋内睡的这件事,但是碍于温红昱的人在夜晚又出手了好几次,他才勉强默认让小蛇睡在门内的地毯上。
李越之虽然两头都惹不起,但是总算在他们较劲的空隙有了自己的时间。
他来驿馆半月有余,终于得空进药房收拾起陈铭送来的东西。
他先把陈家送上来药材根据性效分类好,把无需加工处理的的药材先挑捡出来放在一边,后将根茎类和矿物类的药材装进簸箕里,支在别院里翻晒,再将容易受潮的药材放进锅中焙炒,又把生石灰块打磨成粉,用布袋分装好,最后把晒好焙好的药材收纳进百眼柜,再挨个放入生石灰粉布袋,以免药材再受潮。
把药材收拾妥帖,他才给自己抓了几幅治风寒的药,取来药罐煎药。
这驿馆的灶台以白灰抹面,并配有砖雕,比他在不溪谷里自己建的那个要宽大结实的多。
他煎药的时候习惯性的坐靠在灶台边,依旧听着那灶膛里细小的爆裂声,却无法像之前那样安睡。
但他的身体受伤后总是很困倦,他半被迫着陷入了梦境,每一个梦都如切片般闪过,没来得及深入就让他惊醒一瞬,然后又接着将他拖入下一个梦境。
李越之的神经被折磨得疲倦不堪,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在梦里猛掐自己的大腿,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变成了一副被烧焦的枯骨,房外传来脚步声,他不可置信的向后退,脚被椅子腿绊住,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后脑狠狠地摔在地上。
李越之猛地睁开了眼睛。
涣散瞳孔难以聚焦,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梦魇里脱离出来。
李越之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向旁边伸手摸索到熟悉的柔软,那是小蛇的蓬松毛发。
他深吸几口气息,强迫自己快速镇定下来。
等他再睁开眼睛,模糊的光斑中,有人正站在门口。
“你来多久了。”李越之的声音有些嘶哑。
烛关行不答,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片刻道:“你刚刚身体突然抽动,后脑撞上了灶壁。”
“啊,是吗。”李越之眼睛一阵刺痛,又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在梦里听见的急促脚步声,又问:“外面……刚刚是不是又来人了。”
“嗯。”
温红昱又在搞什么鬼……李越之猛地站起身,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他脚步一顿,手下意识往灶台上撑。
向后倒的身体被人揪住了衣领往前一拉,李越之被拽得往前踉跄两步。
“你干什……”
啊……自己的药还放在火上煎着呢……
这一巴掌下去怕是直接按在滚烫的药罐上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能如此昏头。
他借力站直,有点别捏的道:“多谢。”
烛关行却没有松开手。他直直盯着李越之的眼睛:“你怎么了?”
敏锐如烛关行,李越之知道定是自己现在看起来不太对劲。
“应该是起身动作太急,气血上脑,眼睛看不见了。”李越之垂下眼,又补了一句,“一会儿就能好。”
李越之感觉鼻子里一股热流,他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不同于往常风寒的时候,那流出来的东西并没有让他如愿的吸回去,反而流进了嘴里。
他伸手欲抹,却被烛关行先一步按上了嘴唇。
“你流鼻血了。”他说。
李越之挣动一下,抬手碰到了烛关行揪在他衣服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绷得很紧,把李越之胸前的衣服抓得皱成了一团,用力得有点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没事,你先松开我,我去拿……”
他猛地止住了话音。
他感觉自己嘴唇隔着烛关行的手指被什么柔软的碰了一下。
轻若鹅毛,一触即收。
李越之一时不敢确定是什么,怔怔的站着没有动。
门外的长廊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烛关行触电般的一动,松开了他。
李越之回过神,抹了把鼻血,微微侧头,默默辨认着脚步声。
是温红昱和她的两个随从……两个新来的人,还有一个人……脚步声在哪里听过……又不太像……
“李掌柜!”温红昱老远就看见了站在门内的李越之。
李越之心里一动:出事了。
温红昱平日不和烛关行较劲的时候,总是非常矜持优雅,断不会像这这般呼喊。
李越之等她走进,面无异色的问:“温掌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温红昱秀眉紧蹙,薄唇微启道:“李施主,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现在事态紧急,你现在必须跟我回终南门。”
李越之掩着鼻子微微仰头,没有看她:“为何?”
“我的线人来报,前几日缚火台出了大乱子,火行锁坚持不了太久了。”
李越之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眉间一蹙:“温掌门,我只是一介散修,如你所见,我体内并没有火灵力,只会点寻常功夫,此事你恐怕找错了人。”
“我不会找错人,李越之,你身上有至纯的火行血脉,你极有可能是当年的火圣后人。”
李越之眉心一跳。他之前出山的时候,缎月坚持要掩盖他身上的气息,他当时还觉得缎月对他保护过度,现在看来,缎月应是知道些内情。
“五行之道,全在个人修炼,就算我真和那火圣有点关系,我也没听说过什么可以血脉相传的功法。”李越之将她的话尽数挡了回去。
温红昱一听,语气急切了起来,她拔高了声音:“不论如何,你都是现如今世上活着的唯一可以重振火行、重塑火行锁的人,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他走不了。”烛光行面色阴沉,如鬼魅般站门后。
这处药房本是间多余的柴房,后来陈家为了方便李越之制药才将这里改成了药房。所以这药房不如别处宽敞,加上李越之还在这里新摆放了很多存药的器具,基本都是笨重且易碎的瓷瓶和陶罐。
如果真在这里动起手来,谁也讨不到好处。
烛关行语气不善且他身上的那一身黑雾压迫感极强,温红昱带来的人立刻把手按在了兵器上,这段时间李越之如履薄冰维护的和平顷刻间化为了泡影,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越之万万没料到自己刚刚才收拾出来的药房还有这一难。
“咳咳,”李越之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温掌门,首先此事我确实有心无力,其次我现在身体出了点状况,你逼我也没用。”
李越之双手一摊,两条鼻血立刻飞流直下,顺着他的下巴流进了衣领。
在一片死寂中,他无知无觉地说:“我眼睛看不见了。”
以温红昱的功力和在人间这么多年的经验,断不会被装瞎这种招摇撞骗的江湖伎俩给糊弄过去。
但李越之没有装瞎。眼前的光亮一直没有恢复,他真的看不见了。
温红昱大惊,立刻黑着脸转头向烛关行:“是不是你干的!”
烛关行脸色比她还难看:“他之前受了伤。”
温红昱立刻上前来要探他的脉。
李越之心里一紧,担心身体里的凤凰骨败露,缩了下手。
他听见烛关行走近了些,却并无动作,才伸手让温红昱搭上他的手腕。
温红昱脸色越来越沉重,探了脉,又看了他的手相,接着捏住了手臂上的骨头。
李越之挡住那只慌不择路,又朝他肋间探去的手,笑着问:“大夫,我还有几年可活?”
温红昱失魂落魄地收回手,喃喃道:“怎么可能……”
李越之心里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又听见她说:“我从来没探过这么奇怪的脉象……你的心肺像是一张被揉过无数次的纸,明明虚弱不堪一碰就碎,却偏偏功能健好,不偏不倚刚刚够支撑你的身体活动……你……”
哦。
还以为被发现了。
李越之的心安稳的落回了肚子里。
温红昱的表情似乎有种从宝匣里开出了颗大白菜的一言难尽。
但事态比想象中的紧急,她没有深思熟虑的余地,她深深的看了李越之一眼:“我温红昱可能会看错人,但绝对不会看错你体内的火行血脉。我们走着瞧。”
然后带着人离开了药房。
李越之“盯着”她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温红昱说的他体内有火行血脉,应该就是凤凰骨带给他身体的一些变化导致的。
但她却没看出自己身上有凤凰骨。
如果温红昱也看不出他身体的异样来源于什么,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世上还没有神兽骸骨和人融合的先例。
“火圣当年没有后人。”一旁的烛关行突然说。
“嗯?”
李越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纠正温红昱那句话。
“据说当年一场大火烧了火圣的故居,火势蔓延了大半个城,连张有关他的画像都没能保存下来,现世的人对他知之甚少……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听见烛关行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
“我做梦梦见的。”
“……”
李越之在心里暗下决心绝不会再接他的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