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学弟来敲门》卷帆

1、小禾

　　“九月是真的很有趣，明明已经入秋了，但能比六七八月份都热！”

　　说话的人是个男生，长得又高又壮，穿着半袖，外面套着学校的志愿者红马甲。手臂精壮有力，马甲正面印着“Z大迎新”几个大字。

　　“都快晚上了，这温度，还让不让牛马活了，这风都是火风！当个志愿者真难。”

　　“哼，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去迎接学弟学妹，给他们一点Z大的震撼呢，是吧罗威。”
　　旁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开口了，白了那个叫罗威的男生一眼。

　　“我不是也就说说，至于那样嘛。”男生笑着求饶。

　　“你看看人家温禾，一心一意干自己的事，多稳重。哪像你，咋咋呼呼的。”

　　“章笑笑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就安静稳重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本来就热，吵起来只会更热。”
　　在旁边整理入学手册的温禾抬起头，浅浅地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是和煦的风，又像是河边温柔的垂柳，看着让人舒服又平静。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吵下去，毕竟也累了一整天了，好不容易到了傍晚，人稍微少了一点，谁也不想用无所谓的拌嘴消耗本就不多的力气。

　　罗威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志愿台上，一只手拿起一本入学手册随意翻着。“话说，咱们学校今年分数线又涨了，在我们省份，去年好像文科全省九百名都能上了，但今年好像卷到了快七百名。”

　　“何止，理科也是，我们省今年上涨了近五百名。”章笑笑撇撇嘴，“哎，高中压力大啊，明明都上大学一年了，但有时候还是会梦回高考，然后被吓醒，那种感觉真的是，有点恐怖。”

　　听到这里，温禾正在整理书本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高中，他真的不敢去仔细回忆，无数个痛哭与失眠的夜晚，以及埋藏在心里不敢向任何人吐露的煎熬。

　　“好歹进了全国前十的名校啊，这算不算相应的奖励。”罗威直起身，挠了挠头发。

　　“哎，大学也很累啊，不过是时间自由了点，压力也不小。”

　　温禾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高考越来越卷了，也不知道那个人今年圆梦了没有，休息了一年，肯定会更有劲更优秀吧。

　　南方的Z大很好，但他的目标是要去北方，去上全国最好的两所大学。
　　暑假快三个月，温禾不敢去联系他，他也没有任何消息。

　　这也没有什么，他们之间本就不怎么联系，只不过偶尔互相问候一下。

　　从他发出那个邮件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吧。
　　这两年，他恢复了吗，应该又变回原来的那个他了吧。一抬手就是三分篮，草稿纸写得堪比答题卡。

　　“嘿，你们饿不饿，我看经管系那边已经收工休息了，我们中文系的也去休息一会儿吧，去食堂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罗威提议着。

　　“食堂太远了，不想动，”章笑笑揉了揉眼睛，“你帮我们带份饭吧。我想吃南苑的牛肉铁板饭。”

　　“好，温禾呢?”

　　“不用了，我不饿。”
　　他不是不饿，他只是太习惯了不麻烦别人。

　　“还不饿呢，温如玉大才子，忙了一天了，快，随便说一个。”

　　“那，青椒肉丝就好。”

　　“okok，看不出啊温禾，我以为你一直以来都吃很清淡的东西，最近喜欢上青椒啦。”

　　“没有，我只是……”还没等温禾说完，罗威就一把提起书包跑远了，他长得高，腿长，跑的飞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温禾不是喜欢青椒，只是他刚刚走神，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最喜欢青椒肉丝了。

　　温禾习惯了一个人，但上了大学也认识了两个这样的朋友，话多，喜欢打趣调侃。
　　认识没多久，罗威就给温禾取了个别名，叫“温如玉”，用罗威的话说，温禾温润如玉，富书卷气。

　　他们的交际不多，但也不少，会一起小组讨论，一起读文学作品，写评论，一起参加老师布置的社会实践。
　　这次如果不是他们的怂恿，温禾也不会来当志愿者，跟人打交道这种事情他可不擅长。

　　他继续整理着桌上新生入学手册，但脑海里止不住翻腾出那个人的身影：脊背笔直，像一棵挺拔的白杨，头发总是剪的清爽利落，戴着一副黑色的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看着很沉稳，但又很严肃。

　　他长得比罗威还高，跑起来肯定更快。温禾这么想着。

　　“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是人工智能学院的志愿台吗，我是来报道的新生。”

　　一个声音传来，声音很低很平静，没有初次来报道学生一样的喜悦或焦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温禾正低头整理手册，听到这个声音，心脏像是漏了一拍。

　　太像了。

　　他没有抬头，但手上已停止了动作。

　　“同学，你找错了，我们那么大牌子上写着呢，我们是中文系的。”
　　章笑笑疑惑地看着他，人工智能专业和中文专业差别那么大，志愿台都不是一个风格，这人怎么就认错了。

　　“哦，这样啊……”那个声音再次传到温禾耳朵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的余光往地面上瞟，干净的白色运动鞋，站的笔直的双腿。

　　他的心猛然揪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抬起头，撞进了秦越镜片后深邃的眼睛里。

　　两束目光相撞。

　　他还是剪着那样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的和校园里读书学生一样，整个人和读中学时候的印像一样，清爽又板正。

　　两个人就那样站在那里，温禾几乎是愣在了原地，他从来没想过两个人会再见，而且是在这所学校再见。

　　他想避开那道目光，但眼睛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他看着那双眼睛，看着对方微微勾起的嘴角，大脑一片空白。

　　“人工智能志愿台在哪啊，我找老半天了，找不到。”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秦越再次开口了。

　　章笑笑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用手指了指，“有点远呢，温禾，要不你带带他，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来报道了。”

　　“我，我，”温禾支支吾吾，他愿意，但他没勇气。

　　“笑笑，温禾，我来投喂你们了！”

　　罗威像刚才一样飞奔着回来，只不过手中多了两个塑料袋子。

　　“喏，这是你的牛肉铁板饭，温禾，你的青椒肉丝”。

　　“谢啦，”章笑笑毫不客气地接过去，温禾也接过他的那份。”
　　“唔？兄弟你哪个院的？”罗威才注意到还站着一个人，居然比他还高。

　　“人工智能学院。”

　　“那你找错了，我们是中文系的，哈哈，不会是Z大太大了，迷路了吧。”罗威打趣式的笑着。“温禾，要不你带带他吧，我刚跑着回来的，累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撩起衣服擦着头上的汗。

　　“哦，那，你们先忙，我带他去。”

　　“快去快回。”章笑笑已经开始吃晚饭了。

　　两个人走了，章笑笑看着那个背影，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罗威，“我觉得，那个男生挺帅的，一看就是理科生，感觉好冷静的样子，感觉跟咱们系里那些文艺范的男生完全不一样，别有一番味道。”

　　罗威砖头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还行，长得挺高的。”

　　“何止长得高，关键是人家那个气质，啧啧，妥妥是那种严谨的理工男。”

　　罗威有些不悦，“怎么，专业歧视呐，理科男生帅，文科男生就不好？”

　　“没有啊，我们系的温大才子，温润如玉，标准的文系生，文科男生也很好啊……才不像某个人。”

　　“嘿，你，你别忘了刚刚谁给你带的饭，转过来就这样贬损我 ……”

　　温禾在前面走得很慢很慢，他还没缓过神来。

　　秦越居然来Z大了。

　　为什么，是高考失利里了吗，秦越明明是他心目中最棒的理科生，他的目标只有北方那两所学校啊，他怎么会来南方？

　　“小禾。”
　　温禾听到后，脚步停住了。

　　这个称呼，太久违了，久违到他已经快忘了。

　　秦越曾经这样叫过他，但也只叫过一次。准确来说甚至不是叫出来的，是写在那封邮件里的。

　　“你喜欢青椒肉丝？”秦越继续说着，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秦越看着他手中的塑料袋，塑料袋中的饭盒里漏出来几条青椒和肉丝。

　　“你，饿不饿，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温禾转过身，低着头，小声说。

　　秦越顿了顿，喉结滚动了几下，“有点。”

　　温禾慢慢把塑料袋递给他，“你，你吃这个吧，还是热的。我们学校的，挺，挺好吃的。”

　　秦越没有立刻接，似乎觉得有些不妥，“那你呢？”

　　“我刚刚吃过了，不饿。”温禾的声音更小了

　　秦越这才接了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指。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秦越看了看塑料袋里的饭盒，又看了看他，仿佛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

　　晚霞似乎分外好看，霞光照在他的脸上，让秦越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

　　他好像不想初中高中那么严肃了。温禾看着他，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