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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温柔可靠的欧尼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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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庞邶闷在家里,一口气看完了攒下来的所有番。直到洗完澡,他才拿起安静了一整个白天的手机。
没有人联系他,邢维舟竟然让他这一天过得这么消停。
李阿姨早上做了红茶栗子蛋糕,他晚饭故意吃很少,从楼下端了一块。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去,倒了杯冻柠茶,才捏着冒着寒气的杯壁,龇牙咧嘴小心翼翼地踮着脚上楼。
今晚注定也是个美妙的夜晚,他打算一边吃蛋糕,一边看某阿尼的老番打发时间。可天不随人愿,下一秒,邢维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翻了个白眼。
可真够灵的,他这边一找到乐子,无关紧要的破人立马就吻了上来。
他衔着勺子,懒洋洋地接通。邢维舟还是那个邢维舟,彷佛昨晚颓丧的自白从不曾存在,连寒暄也没有,电话一接通,就直奔主题:
“小轶带回家的人是司棋。”
“哦。”
庞邶剜蛋糕的手顿了一下,但没有感到很意外。
“所以是感情纠纷吗?”
“我不知道。”
查清这件事的难度,比邢维舟想象中要大得多。昨天晚上送完庞邶回家,他就给明哥打了个电话。明哥有了经验,这次效率高很多。邢维舟拿到报告扫了几眼,又给明哥打了过去。
“喂,明哥。你再详细查一下司棋,要注明社会关系的产生原因和变化,还有,过几天给我发一份行动轨迹。”
“卢家圆的不要了吗?”
“不要了。”
他在小轶的搜索记录里看到过卵巢内分泌紊乱。女Alpha的子宫退化,这些不可能出现在小轶身上的症状,却出现在了司棋的体检报告里。
明哥没问原因:“行,我知道了。”
“这社会关系产生原因和变化……”明哥想不明白,“她一学生,社会关系不就家人老师同学发小,能有什么变化。小女孩扯头花也要查?”
“我看她也不像那种人呐,成绩这么好,还会画国画。现在的学生呐,啧,真厉害。”
“你能打听到的都告诉我。”邢维舟没有跟他扯闲篇的心情,只说,“就医记录我也要,别以你的名义去查,别让吴岑玉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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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不让你查啊?”庞邶放下勺子,“你是她哥哥,你了解她生前的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庞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越界了,尽管隔着电波,尴尬不像面对面那么令人窒息,他还是端起冻柠茶,装模作样地抿了好几口。
夏天还不算完全到来,冰饮料下肚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有点后悔没听李阿姨的话少加点冰块。电话沉默了快四分钟,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打圆场的话。
正在他怂了吧唧努力设想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挂断电话时,电话里的声音乍然又响,吓了他一小跳。
邢维舟说:“是我爷爷。”
“为什么?”
庞邶觉得很奇怪。
像邢家这样的家庭,孙女因为校园霸凌自杀怎么可能既不报复霸凌者,甚至还不追究霸凌者是谁。
除非校园霸凌本身就是个借口,邢维轶自杀另有原因。
庞邶突然就明白邢维舟大费周章转来女高、又不情愿地跟他道歉威胁他帮忙是为什么了。
他不明白大家族里的弯弯绕绕,他想当然地以为家长们总有事业要忙,没那个闲功夫,事无巨细关注孩子每一件小事,更何况是邢家这种家庭。
“你可以绕过你爷爷吗?”
邢维舟的回答依然是沉默。
这句话又有越界之嫌,但庞邶觉得,这次的安静没那么令人窘迫。冻柠茶里的冰块渐渐化了,他盯着沿杯壁下滑的水珠,什么也没想。
他只是在等,他没来由地觉得邢维舟一定会告诉他,哪怕他们没熟到那个程度,哪怕他们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不好的事。
但他觉得邢维舟信任他,邢维舟需要他。他甚至因为这种信任和需要,产生了莫名的责任感。
他猜的没错,踟蹰良久,电话那头终于再次响起邢维舟郁悒的声音:
“我试过。送来的材料没有疑点,我后来有找了鉴定专家,打包发给我的所有材料全部被人动过手脚。”
这回沉默的是庞邶,原因无他,听了这种话,庞邶不知道是该先安慰他,还是帮忙想办法。邢维舟这次没计较庞邶的回避,没说这话之前,他就能想象到又呆又笨的庞邶会是什么反应。他猜的没错,庞邶笨呼呼的小脑子,果然说不出什么鞭辟入里的至理名言。
当然,沉默不是庞邶的责任。话是他自己说的,他当然知道这种话让人接不下去。他点了几下手机,对电话那边说:
“通过,有东西发给你。”
是Chat好友添加请求。庞邶点了通过,邢维舟紧跟着便把司棋的调查报告打包发了过来。
个人信息、成绩单、就医记录,竟然还有社会关系综合报告和社会评价。比上一次陈岱茵的调查报告要详细的多。
在社会关系综合报告,庞邶看见了邢维轶的名字。
和他平时看到的不一样,跟邢维轶关系最好的不是陈岱茵,而是司棋。
上下学要一起,邢维轶的司机早晚都会从司棋家故意绕一圈。周末司棋上国画课,邢维轶便会掐着时间在国画院楼下等着接司棋下课。偶尔不那么循规蹈矩,两个人就一起去看球去喝酒去赛车。
监控截图画面里司棋紧抓着邢维轶的手,正为胜利喝彩,邢维轶只看向面色绯红的司棋,仿佛刚落幕的比赛和观众不绝于耳的喝彩,都变成了她看她时的声景。
一切止于五月下旬,这篇报告再也没出现过邢维轶的任何身影。但接下来的事儿也不算难猜,恋人分手,作为司棋的朋友,陈岱茵和卢家圆如果表态站队,毋庸置疑,一定会优先把邢维轶排挤出去。
庞邶想,也许正是因为分手,陈岱茵才频频使小动作,教唆孤立邢维轶,来给司棋出气。
手机又响了一下,邢维舟发来一个压缩包。庞邶打开,是一段监控视频。
“这是我今天回家拷的。”邢维舟说。
他已经搬离家很久了,趁着家人不在,他和明哥拷了六月之前的所有监控。
二月下旬到五月上旬之间,司棋出现在家里的频率很高。她一般直接被带去小轶卧室,如果家里有长辈,小轶会带着司棋先问候长辈。
司棋最后一次造访是五月八号,那天爷爷也过来了。爷爷不和他的AO父母住在一起,从监控判断,是他的Omega父亲吴岑玉把爷爷请来的。
他发给庞邶的,正是五月八号那天的监控录像。
小轶和司棋跟长辈们打完招呼便回了房间,直到傍晚,两人才出来跟长辈们一起吃晚饭。吴岑玉对司棋很热情,张罗人给司棋端酸梅汤解腻。司棋被酸到,皱着鼻子,惹得一桌人笑。她有点害羞,悄悄冲邢维轶吐了吐舌头。邢维轶给她递水,凑近她的耳朵,跟她说了些什么。
没有一丁点异样,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视频不长,但庞邶不明白邢维舟到底让他看什么:
“就这些吗?”
“这是司棋最后一次去家里找小轶。”
庞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你爷爷见过她。那是你爷爷对吧。”
邢维舟说是。
冻柠茶里的冰块化得差不多了,杯脚在桌面上积了一小摊水。庞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那摊清水,久久不能回神。
事情好像真的没那么简单,可他想不通,能发生什么呢?就算司棋见过邢维轶的爷爷,又能怎么样呢?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聪明的智商再次占领了庞邶的大脑高地,庞邶不假思索地问:“你不会要去跟踪司棋吧?”
“……”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动静,但庞邶莫名觉得,邢维舟应该很想跳起来打他一顿。
庞邶有些庆幸,毕竟只是打电话,他既不用看邢维舟那张臭脸,也不用防备着邢维舟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虽然现在的邢维舟确实没对他造成过什么实质性伤害,但邢维舟未免情绪太不稳定了,简直像个阴晴不定的熊孩子。
秉性如此,不能强求。
人和人都是不同的,庞邶觉得,总不能按照他自己的标准,要求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成熟。
那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呢?
庞邶想了又想,于是那通电话的最后,庞邶学着番剧里温柔可靠的欧尼桑,对电话那头无助得有点可怜的邢维舟,红着脸吞吞吐吐:
“没关系的,我……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