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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猎户座的轨迹和未寄的报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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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猎户座的轨迹与未寄的报告
陆知珩在天文台设立“知夏星轨观测项目”的第三年,收到了CERN寄来的一份特殊包裹——里面装着当年他和许知夏一起参与“引力透镜效应数学模拟”竞赛的完整报告,还有一张许知夏在竞赛前提交的补充思路手稿。封面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请转交陆知珩,若我未能到场,希望他能替我完成后续研究”,字迹是许知夏的,带着她惯有的工整,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刻意的用力,像是怕这行字被时光磨淡。
那天下午,陆知珩把自己关在天文台的观测室里,指尖抚过手稿上的公式——许知夏在稿子里补充了“用机器学习优化引力透镜模型参数”的思路,还画了简单的算法流程图,旁边用红笔标注:“陆知珩擅长数学推导,可结合他的误差修正公式完善这部分”。他想起竞赛前那个熬夜改代码的夜晚,许知夏趴在桌子上睡着时,手里攥着的正是这张手稿的草稿,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思路记录,现在才明白,她早就做好了“无法一起完成后续”的准备。
观测仪的镜头正对着猎户座星云,屏幕上的星轨数据在缓慢跳动,像许知夏当年手动记录数据时的笔尖。陆知珩打开电脑,调出“知夏星轨观测项目”的数据库,里面存储着三年来学生们记录的近千组星轨数据,每一组数据旁都有他补充的数学分析——有些是用许知夏喜欢的偏微分方程描述轨迹,有些是用他擅长的张量分析验证误差,像他们当年分工合作那样,只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完成两个人的工作。
“陆老师,这组猎户座β星的轨迹数据有点异常,误差比理论值高了0.3%。”学生陈曦抱着笔记本走进来,脸上带着困惑,“我检查了三次观测设备,都没找到问题,是不是我们的数学模型错了?”
陆知珩接过笔记本,目光落在数据图表上,很快就找到了症结:“不是设备的问题,是我们忽略了星际尘埃的折射效应。你看这里,”他用鼠标指着图表上的拐点,“根据许知夏当年整理的‘星际介质光学模型’,尘埃密度超过0.1个/立方厘米时,会导致光线偏折角增加0.02弧度,我们之前的模型没代入这个参数。”
他打开电脑里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许知夏生前整理的学术资料,从“暗物质粒子探测算法”到“星际介质光学模型”,每个文档都标注了详细的推导思路和适用场景。陈曦凑过去看,发现文档命名格式很特别,都是“知夏-XX模型-与知珩讨论版”,忍不住问:“陆老师,许知夏学姐一定很厉害吧?您经常提起她。”
陆知珩的指尖顿了顿,眼神柔和了许多:“她比我厉害,很多思路都是她先提出来的。当年我们一起参加竞赛,要是没有她的物理模型,我的数学推导也没用。”他拿出那枚星轨吊坠,放在键盘上——吊坠上的猎户座轨迹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和屏幕上的星轨数据渐渐重合,“她最喜欢猎户座,说这里的星星‘既规律又浪漫,像能被数学公式描述的心动’。”
陈曦没再追问,只是把修正后的参数代入模型,很快得到了符合理论值的数据。离开观测室前,她看着陆知珩盯着屏幕上的星轨发呆,轻声说:“陆老师,下周的‘国际天体物理研讨会’,您可以把许学姐的‘星际尘埃折射模型’加进报告里,让更多人知道她的研究。”
陆知珩抬头,看着陈曦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当年的许知夏——也是这样,总想着把好的思路分享给更多人,哪怕自己只是站在幕后。他点了点头:“好,我会的。”
国际天体物理研讨会召开那天,陆知珩站在报告厅的讲台上,身后的屏幕上首先出现的不是他的研究成果,而是许知夏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站在天文台前,手里拿着星图,笑得眉眼弯弯,旁边标注着“许知夏,20XX-20XX,天体物理与数学交叉研究学者”。
台下响起短暂的安静,随即有人小声议论:“这不是当年和陆教授一起拿竞赛一等奖的女生吗?听说她后来……”
陆知珩没有在意议论声,只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引力透镜模型与星际尘埃折射效应的耦合研究”:“今天我要分享的成果,一半来自于我,另一半来自于许知夏女士。她是我的学术搭档,也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研究者。当年我们一起构建引力透镜模型时,她就提出了‘星际尘埃会影响光线偏折’的猜想,只是那时我们没能验证,直到今天,通过‘知夏星轨观测项目’的近千组数据,我们终于证实了这个猜想……”
他的声音很稳,却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屏幕上切换着许知夏的手稿照片、当年的竞赛报告、现在的观测数据图表,每一页都标注着“许知夏思路”“陆知珩补充推导”,像一份跨越生死的学术合作记录。当讲到“用机器学习优化参数”的部分时,他指着屏幕上的算法流程图:“这是许知夏当年画的初稿,她知道我擅长数学推导,特意留了参数修正的接口,现在我们用她的思路结合深度学习,把模型误差控制在了0.1%以内。”
报告结束后,一位来自CERN的老教授站起来,眼眶泛红:“陆教授,我还记得当年许女士提交的暗物质探测思路,非常有创新性。如果她还在,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学者。您能把她的研究继续下去,是对她最好的纪念。”
陆知珩点头,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她希望我做的。”
研讨会结束后,陆知珩收到了一封来自CERN的邮件,邀请他带着“知夏星轨观测项目”的成果去做长期交流,还特意提到“为许知夏女士设立了小型纪念基金,用于支持天体物理与数学交叉领域的青年研究”。他盯着邮件里“许知夏”三个字,突然想起当年在医院,许知夏笑着说“想亲眼看看大型强子对撞机”,现在,她的名字不仅能出现在CERN的纪念基金里,还能支持更多像她一样的年轻人,或许,这就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回国后,陆知珩去了许知夏的墓地。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她站在天文台前的样子,旁边刻着一行字:“她化作星光,继续观测宇宙”。他把CERN的纪念基金证书和研讨会报告放在墓碑前,轻声说:“知夏,我们的研究被认可了,CERN还为你设立了纪念基金,以后会有更多人用你的思路做研究,你一定很开心吧?
我把你当年补充的机器学习思路加进了报告,效果很好,误差比我们预期的还小。陈曦他们都很喜欢你的‘星际介质光学模型’,说以后观测星轨都要参考你的参数。
下周我要去CERN做长期交流,会带着你的手稿和我们的竞赛报告,替你看看大型强子对撞机,替你听那边的学术报告,就像当年答应你的那样。
对了,‘知夏星轨观测项目’今年招了十个新学生,他们都很努力,像当年的我们一样,喜欢在观测间隙讨论数学公式,喜欢盯着星图发呆,喜欢问‘为什么星星的轨迹能被数学描述’。我会把你的故事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有一位很厉害的学姐,用热爱和坚持,在宇宙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风穿过墓地的松柏,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是燕园的桂花开了,每年这个时候,陆知珩都会带着一束桂花来看许知夏,因为她曾说“桂花的香味像秋天的天文台,温暖又安静”。他把桂花放在墓碑旁,指尖抚过照片上许知夏的笑脸,突然想起当年在天文台,她趴在观测仪前,说“陆知珩,你看这颗星的轨迹,多像我们推导的三次方程,有拐点,却一直向前”。
现在想来,他们的故事也像这颗星的轨迹——有一起熬夜刷题的甜蜜,有竞赛成功的高光,有突如其来的拐点,却始终带着对学术的热爱,向前延伸。许知夏虽然停在了拐点,却用自己的思路和精神,陪着他继续走下去,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去CERN的前一天,陆知珩在天文台待了一整夜。他打开观测仪,对准猎户座星云,手动记录下一组星轨数据,像当年和许知夏一起那样,在草稿纸上写下数学推导过程,最后在页脚写着:“知夏,今日观测猎户座β星,轨迹符合我们的模型,误差0.08%。待我从CERN回来,我们再一起验证下一组数据。”
写完,他把草稿纸折好,放进许知夏的笔记本里——这本笔记本他一直带在身边,里面夹着他们第一次观测的星图、竞赛报告的复印件、CERN的纪念基金证书,还有无数张像这样的草稿纸,每一张都写着“与知夏讨论”,仿佛她从未离开,只是暂时去了另一个观测点,等着和他核对数据。
飞机起飞时,陆知珩看着窗外的天空渐渐变蓝,手里握着那枚星轨吊坠。他知道,许知夏的星光会一直陪着他,在CERN的实验室里,在天文台的观测仪前,在每一个推导公式的夜晚,照亮他前行的路。
有些解法虽然留白,但热爱与思念从未缺席;有些故事虽然带着遗憾,但那些一起走过的时光、一起留下的研究、一起向往的宇宙,早已成为永恒,在星空中闪烁,在学术史上留下痕迹,在陆知珩的心里,永远鲜活。
星陨时,她化作了星光;而他,带着她的星光,继续在宇宙里寻找答案,直到遇见下一颗属于他们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