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时》忆澜秋

5、长椅上的便签

　　第五章长椅上的便签

　　海边公园的建成仪式定在2024年秋分那天。

　　林野站在公园入口，看着“潮汐公园”的木牌被工人挂起，木牌边缘雕着细小的波浪纹，和《潮汐记》封皮的铜扣纹路一模一样。他手里攥着那本深蓝色的书，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已经换过三轮，最新一片是上周在书肆门口摘的，还带着淡淡的绿。

　　老陈拄着拐杖站在他身边，灰布衫上沾了点秋风卷来的银杏絮。“苏晓要是看见，肯定高兴。”老陈的声音比去年沙哑些，手里的铜钟挂件——是从书肆那只大铜钟上拆下来的小零件——在风里轻轻晃，“你设计的这长椅，位置刚好能看见第三块礁石。”

　　林野顺着老陈的目光看去，公园深处的长椅正对着苏晓的墓碑。长椅的扶手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他这半年来一点点凿上去的：“2024年5月12日，潮时四点十七分，今天海边来了只白鹭，站在礁石上很久”“2024年6月28日，潮时两点五十分，渔村的孩子在滩涂捡贝壳，笑声响得很远”“2024年8月9日，潮时五点零三分，台风过后，灯塔的灯还亮着”……每一行都是他写给苏晓的便签，像以前夹在书里那样。

　　仪式结束后，游客渐渐散去。林野走到长椅旁坐下，把《潮汐记》摊在腿上，翻开最新的一页——他特意留了空白，等着今天补写。钢笔尖刚碰到纸，就看见长椅下有张浅蓝的便签，上面是个孩子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叔叔，我看见礁石旁有只海螺，它在叫哦。”

　　林野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苏晓第一次在书里写的“滩涂第三块礁石旁，有只海螺在叫”，想起她笑着说要把铜扣划痕补成一圈的样子。他起身走到第三块礁石边，潮水正慢慢漫上来，没过礁石底部的青苔，果然在石缝里看见一只小小的海螺，壳上带着淡蓝的花纹，和苏晓钢笔的颜色一样。

　　他把海螺捡起来，贴在耳边，里面传来潮水的声音，像苏晓以前录在海螺里的那样。“苏晓，公园建好了。”他轻声说，潮水漫过脚背，带着微凉的温度，“你说的海螺，我找到了。”

　　那天傍晚，林野坐在长椅上，写满了《潮汐记》的空白页：“2024年秋分，潮时三点十七分，潮汐公园建成了。我在第三块礁石旁捡到一只海螺，它在叫，像你当年说的那样。长椅上有孩子的便签，风里有银杏的味道，一切都很好，只是我很想你。”

　　写完后，他把书放在长椅上，又把那只海螺放在书页上，像是在完成一个约定。老陈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茉莉花茶：“她会看见的。”
　　林野接过茶，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看着远处的灯塔亮起暖黄的光，看着潮水慢慢退去，看着银杏叶落在书页上，突然觉得苏晓好像就坐在身边，手里拿着笔，在便签上画着小小的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