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唱他蓄谋已久》风若有夏

21、风雨欲来

　　直播结束后的喧嚣，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弥漫在空气里的、沉甸甸的紧张感。

　　休息室里，刚才直播事故带来的暧昧甜蜜荡然无存，空气凝滞压抑。助理和工作人员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只剩Eclipse的五名成员和脸色铁青、在房间里焦躁踱步的经纪人李姐。

　　钟情屿蜷在沙发一角，十指绞紧了衣摆，骨节挣出青白。他垂着头，视线死死锁住地面某一点，不敢抬——更不敢迎上李姐的方向。直播时那点孤注一掷的决绝早已烧尽，此刻只剩劫后的冷，混着后知后觉的恐慌，沉甸甸地漫上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闯祸了。
　　闯了一个天大的祸。

　　沈叙那句石破天惊的提问和他自己的那声“吻”，此刻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他能想象到网络上的轩然大波，粉丝的震惊、脱粉、回踩，路人的嘲讽，媒体的围剿，公司的震怒……

　　李姐猝然停步，转身的瞬间，胸口剧烈起伏。她抬起手，指尖不受控地发颤，从沈叙脸上划到钟情屿脸上，又猝然收回，在身侧攥成拳。声音是压出来的，字眼从齿缝间挤出，带着碎冰似的响：“胡闹……简直是胡闹！”

　　她深深吸气，那气息在胸腔里滚了滚，再出口时，每个字都沉得像要砸进地里：“沈叙，钟情屿——你们两个，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阿KEN和小方大气不敢出，互相使着眼色，悄悄往旁边挪了挪。队长林穆眉头紧锁，试图缓和气氛：“李姐，您先别急，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想想怎么补救……”

　　“补救？怎么补救？！”李姐声音拔高，“直播！几百万人在线观看！初吻？！房间门口？！你们这是把狗仔队和黑粉的饭碗都端到自己手里，亲自喂到他们嘴边！生怕他们没东西写是不是？！”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钟情屿：“小屿！你平时胡闹也就算了！这种话是能在直播里说的吗？！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钟情屿被骂得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鼻尖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知道李姐说得对，是他没脑子，是他没控制住，把一切都搞砸了。他不仅毁了自己，更连累了沈叙，连累了整个乐队。

　　“不关他的事。
　　沈叙的声音横插进来，截断满室凝滞的空气。

　　他上前，侧身将钟情屿挡在后面。站得笔直，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目光落在李姐脸上：“问题是我问的。”

　　李姐气极反笑：“是！问题是你问的！沈叙！我一向觉得你是最冷静、最懂分寸的！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明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新专辑马上就要发了！你们俩的CP热度正是最高的时候，多少人盯着等着抓把柄！你倒好！直接给人递刀子？！”

　　沈叙没有开口。他站在那里，挡在钟情屿身前，这姿态本身已是答案。

　　李姐看着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胸口剧烈起伏：“好，好！你们一个比一个有主意！那我问你，现在怎么办？！热搜已经爆了！公关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全是来问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是不是要公开出柜！你们让我怎么回？！说这只是营业过度？说这是节目效果？！谁信？！”

　　“可以说是我的个人行为，与钟情屿无关。”沈叙的声音平稳决断，“所有责任，都由我来承担。”

　　“你承担？你怎么承担？！”李姐是吼出来的，“沈叙！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关系到整个Eclipse！关系到公司投入的巨大资源！你以为你一个人扛得起来吗？！”

　　一直低着头的钟情屿，听到沈叙要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抬起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不能这样，不能让沈叙一个人面对一切。
　　“不……不是叙哥的错……”他声音带着哭腔，哽咽着说，“是我……是我没回答好……李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看着沈叙挡在他面前的背影，在此刻显得如此孤绝。心疼、愧疚和恐慌的情绪让他喘不过气。他宁愿被骂的是自己，宁愿被雪藏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沈叙因为他而陷入这样的境地。

　　沈叙转过身来看他。那双眼睛静而深，不见波澜，分明能让人稳住神。他伸手，掌心很短暂地贴了贴钟情屿冰凉颤抖的指节，随即转向李姐。

　　“李姐。”他声音平稳，是商量的语气，话里已有了定数，“现在论对错已迟。事情出了，我们要做的，是拿出一个眼下最可行的办法。”

　　他的冷静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李姐部分怒火。李姐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方案？现在还能有什么方案？否认？说你们开玩笑？粉丝和路人都不是傻子！承认？你们是想让Eclipse明天就解散吗？！”

　　林穆再次开口：“李姐，或许……可以冷处理？不回应，不解释，让热度自然降温。同时加强新专辑的宣传，转移公众视线。”
　　“冷处理？”李姐苦笑，“你以为那些媒体和对手公司会放过这么大一个爆点？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到时候各种捕风捉影、恶意解读，只会越描越黑！”

　　休息室里陷入了僵持的沉默。窗外天色沉下，乌云压境，暴雨将至的空气绷紧每个人的神经。
　　沈叙的手机在寂静中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公司高层。他对李姐示意了一下，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钟情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沈叙的背影。他看到沈叙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听筒里隐约传来模糊的人声，他简短应答：：“是。”
　　“明白。”
　　“我会处理。”

　　每个字落下，都沉沉砸在钟情屿心口。

　　电话很快挂断。沈叙转过身，脸上看不出波澜，可眼神深得见不到底。
　　“王总的电话。”他看向李姐和队友们，言简意赅地传达了上方的指令，“公司要求，在我们统一口径之前，任何人不得对外发表任何言论。公关部会紧急开会。我和钟情屿，暂时取消所有个人行程和双人合体通告。”

　　通告停止，等同于雪藏。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正式通知的刹那，钟情屿还是觉得眼前发黑，四肢冰凉。
　　阿KEN和小方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李姐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疲惫：“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你们两个这几天给我老老实实在宿舍待着，哪儿都别去，手机也少看！”她特别看向钟情屿，加重语气，“尤其是你，小屿，不许上网瞎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她的目光转向沈叙，眼神复杂：“阿叙，你……唉，我知道你一向有主见，但这次，真的玩得太过了。”

　　沈叙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会议草草结束。李姐和林穆还要赶回公司参加紧急会议，阿KEN和小方也各自有行程，叮嘱了他们几句便先后离开。

　　窗外的天空阴沉，闷雷滚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很快连成一片雨幕。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模糊了物体的轮廓。

　　钟情屿还僵在原地，低着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肩膀微微颤抖。恐惧和自责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更害怕因为自己的过失毁了沈叙的前途，毁了Eclipse。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托起了他的脸颊。

　　沈叙不知何时已来到他面前，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别怕。”沈叙的声音低沉，在雨声的衬托下，有种笃定沉着的质感。
　　“叙哥……对不起……”钟情屿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助和悔恨，“都是我不好……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沈叙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和写满恐慌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将浑身冰凉、微微发抖的钟情屿拥入怀中。
　　“砸不了。”沈叙手臂收紧，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透过胸腔传来，沉稳坚定，“有我在。”

　　他的怀抱并不算特别温暖，却像一个坚固的避风港，将窗外所有的风雨喧嚣都隔绝在外。钟情屿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那熟悉安心的气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压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泄了出来。
　　沈叙更紧地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可是通告取消了……公司会不会……”钟情屿抽噎着，语无伦次。
　　“不重要。”沈叙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那些都不重要。”

　　钟情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沈叙低下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里，翻涌着深沉如海的情绪，有心疼，有坚定，还有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然。
　　“重要的是，”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你和我。”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窗内，相拥的两人在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中，紧紧依靠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