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唱他蓄谋已久》风若有夏

9、酸涩柠檬

　　第二天清晨，钟情屿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记忆如同退潮后裸露的沙滩，昨晚站在沈叙门口那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场景清晰得令人发指。
　　他从床上坐起，心脏开始不争气地狂跳。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想要沈叙指尖的触感还留存在那里。

　　叙哥怎么样了？感冒严重吗？
　　这个念头驱使着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拉开一条门缝，偷偷往外看。

　　客厅里静悄悄的，另一间卧室的门紧闭着。空气中弥漫着雨天的潮湿气息，混合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属于沈叙的清冽味道。
　　钟情屿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沈叙卧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凑近那条缝隙，屏住呼吸往里看。

　　沈叙还睡着。

　　他侧身躺着，面向门口的方向。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他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唇色也有些浅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看起来有种罕见的、不设防的脆弱。

　　床头柜上，放着他昨晚送来的那个空水杯，和已经撕开的感冒冲剂包装。

　　呼～
　　把药吃了就好。

　　他看得有些出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里面人的安睡。

　　就在这时，沈叙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钟情屿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头，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做贼心虚地溜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沈叙起床、走动、以及浴室传来的水声。钟情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磨蹭了好半天，才假装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走出房间。

　　沈叙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乐谱在看。他换上了干净的白衬衫，头发也梳理过，除了脸色还有些缺乏血色以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过来：“醒了？”

　　“嗯。”钟情屿低低应了一声，不敢与他对视，眼神飘忽地落在地板上，“叙哥，你……感冒好点了吗？”
　　“没事了。”沈叙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谢谢你的药。”

　　又是谢谢。这两个字现在像带着小钩子，总能撩拨到钟情屿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胡乱地点点头，钻进浴室洗漱。

　　早餐是酒店送来的。两人沉默地坐在餐桌旁吃饭。气氛有种微妙的凝滞，只有餐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钟情屿食不知味，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一会儿想起昨晚沈叙碰他嘴角时深邃的眼神，一会儿又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张安静的睡颜。他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沈叙，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动作优雅，神情淡漠，仿佛昨晚那个指尖带着滚烫温度的人不是他。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钟情屿心里像有只猫爪在挠，又痒又慌。

　　吃完早餐，两人前往公司排练。雨还在下，车内气氛百年如一日的沉默。钟情屿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心里那点烦躁越来越浓。

　　到了公司，其他队友还没来。空旷的排练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叙放下乐谱，走到电子琴前，试了几个音，然后说：“先把昨天盛典那首的间奏再顺一遍，我感觉和声部分还能再调整。”
　　“好。”钟情屿拿起贝斯，走到他身边。

　　音乐响起，暂时驱散了那些暧昧不清的思绪。两人很快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沈叙弹着主旋律，钟情屿配合着贝斯线，偶尔交流一下和声的走向。这是他们最熟悉、也最舒适的相处模式。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排练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时尚、笑容明媚的年轻女孩探进头来：“嗨，打扰一下！沈叙老师在吗？”

　　钟情屿抬头看去，认出这是最近因为一首原创歌曲而声名鹊起的新晋唱作才女，苏眠。她才华横溢，性格开朗，在圈内人缘很好。

　　沈叙停下弹琴，站起身，礼貌地点点头：“苏小姐，有事？”

　　苏眠笑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沈叙老师，不好意思冒昧来找您。我写了一首新歌，总觉得副歌部分差了点味道，想请您这位大神帮忙指点一下。”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崇拜，“我特别喜欢您上次在《音乐先锋》上那段即兴改编，真是太绝了！”

　　沈叙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道：“过奖了。曲子我看看。”

　　苏眠高兴地把文件夹递过去。沈叙接过，低头认真翻看了起来。

　　钟情屿抱着贝斯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讨论乐谱的样子。苏眠时不时指着谱子询问，沈叙则会简洁地给出建议，虽然话不多，但态度很专注。

　　男才女貌，志趣相投。
　　不知怎么，这几个字就冒了出来，像根细小的刺，扎在钟情屿的心尖上，泛起一阵微酸涩麻的痛意。

　　他看着苏眠脸上明媚的笑容，看着她看向沈叙时那崇拜的眼神，再看看沈叙虽然冷淡但并无排斥的侧脸……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情绪，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就连肺里的氧气都无处安放。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滋味。
　　酸涩的，憋闷的，还带着点说不清的委屈和恐慌。

　　他忽然意识到，沈叙是那么优秀，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自然会吸引无数欣赏的目光。
　　苏眠这样同样才华横溢、光芒四射的女孩，才更应该更合适地站在沈叙身边，与他谈笑风生，探讨音乐。

　　那自己呢？
　　自己这个所谓的“营业CP”，除了会给他添麻烦，除了需要他时时刻刻的照顾，除了会因为一个触碰就脸红心跳、方寸大乱之外，还能给他什么？
　　这种认知让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他握紧手中的贝斯，指节微微泛白。

　　“这里，”沈叙指着谱子，对苏眠说，“转调可以更果断一点，用减七和弦过渡，试试看。”
　　“减七和弦？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苏眠恍然大悟，看向沈叙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钦佩，“谢谢沈叙老师！您真是太厉害了！”

　　沈叙蹙了下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沈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越过苏眠，直直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钟情屿。
　　四目相对。

　　钟情屿猝不及防，慌乱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一丝一毫，哪怕这是几毫米的眼珠转动。
　　接着，他在沈叙那双深邃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忧？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

　　沈叙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他骨节发白的手指上。

　　钟情屿的心猛地一颤，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住，下意识松开了紧握贝斯的手。

　　沈叙的眉头蹙紧。他合上乐谱，递还给苏眠，语气疏离客气：“建议仅供参考。我们还要排练，抱歉。”
　　逐客令下得直接，又不失礼貌。

　　苏眠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意外，她很快恢复笑容，接过乐谱：“好的好的，不打扰你们排练了！真是太感谢您了，沈叙老师！”她又笑着朝钟情屿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排练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也带走了苏眠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房间里剩下他们两人，还有那未尽的、带着酸涩气息的沉默。
　　沈叙转过身，目光落在钟情屿身上，深邃难辨。

　　钟情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脸颊一阵阵发烫。他为刚才自己心里那些阴暗的、酸涩的念头感到羞愧，又控制不住那股不断上涌的委屈和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看到沈叙和别人站在一起，他会这么难受？
　　这种陌生的、强烈的占有欲和醋意，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酸得他鼻子发堵，眼眶发热。

　　他好像真的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沈叙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微微发红的耳尖，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显而易见的低落气息，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