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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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十三时整，太阳悬在这座末日城的西北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总是这样准时，这样一成不变。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背对着门的沙发椅里，少女睫毛微颤——有人来了。
“叩、叩。”
敲门声很克制：“你好……”
“找人，还是委托？”她没有回头，只懒懒抬了下眼皮。
“我想…嗯…学异能。”
“什么？”她终于站起身，打量起门口的“不速之客”。
门口的少年怔住了——他原以为坐在这里的只是个前台，但显然不是。
女孩的动作不疾不徐，半抬的眼帘下目光慵懒，他却无端感到一阵战栗，如同猎物被猎人凝视时肌肉本能的抗拒。
女孩像是确认了他并无威胁，眼神稍稍放缓，唇角沁出一抹笑意。
“你好，我是收容所的负责人，苏流。”
“我、我叫埃特莱西·陈。”莱西被惊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完成了自我介绍。
苏流随手拍了拍他的肩，像是解释般说道：“最近异能治安案件多，人手都派出去了，我就来前厅坐坐。”她转头望向窗外，“我喜欢这儿，总能看见太阳。”
莱西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间待客厅做了两面巨大的落地窗，日光从早至晚，毫无遮挡。
苏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续。她有些好笑地开口：“所以，小陈同学，详细说说，‘学异能’是什么意思？”
莱西这才回过神：“我…本来是异能者，但是没有系统学习过，到现在也没有觉醒异能。”
“没觉醒？”苏流挑眉，“一般的异能者天生晶核就可以突破三级，就算不是系统学习，也会觉醒异能的，只是进度慢点罢了。”
“我是爷爷带大的，六岁以来就没见过父母了。爷爷一直告诉我，我只是个普通人。”莱西垂下眼睫，“他没送我进异能学校，也不让我参加晶核测试。直到前几天……他去世前，才告诉我真相。”
笃、笃、笃……
苏流又坐回沙发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想学异能，这儿有的是接收成人的异能培训学校，为什么来找我？”她说话时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见过想学语数英，直接找上教育局的吗？”
他知道此行想要达到目的必然不简单，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要开口时总是紧张的。
苏流也不急，静静地等着他说。
“我的爷爷，应该有事情瞒着我。
“我一直以为，爷爷隐瞒我的异能者身份，是不想我从事异能者们普遍从事的危险工作。
“但我有一刻忽然意识到，他对异能者这个群体有反感。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下意识的想要远离——爷爷死于晶核衰弱，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无药可治，每个医院都有医疗系异能者可以做晶核强化。
“如果是因为钱……我从小没见爷爷工作过，但我家一直都是衣食无忧。他留给我的遗产，就算做上十次晶核强化也足够了。
“他只是固执地拒绝在同意书上签字，他不愿让异能者为他续命。
“还有……
“今年是公元3171年，我二十四岁。”
“但我的出生年份，是3047年。”
苏流指尖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你被冻结了，整整一百年？”
莱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在这个时代，能造成此种“穿越”效果的，无非是深度冻结技术，或是强大到能穿越时间的空间系异能者。
而3047年，尚无后者问世的记录。
3047……
苏流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年份。
“你怀疑，你的身世与‘上面’有关。”
这句话是陈述句。
她没有再追问。根据她的观察，莱西不像在说谎。
动机如此解释也算合理，收容所几乎是普通人想了解“上面”——这座末日城的创造者的唯一途径。
“我凭什么帮你？”
“我可以终身为你工作。”
“你知道进入我们收容所的门槛有多高吗？”苏流轻笑出声，目光落在他被绷带遮盖的右眼上，“而且……”
“这眼睛是冻结前伤的，只是畏光，不影响视觉。”莱西站起身，“而且你们可以检测一下我的晶核等级，应该有检测室吧？”
“不必。”苏流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她抬手，轻轻搭上莱西的双肩。
一股冰泉般的凉意瞬间穿透肌肤与血肉，无声流淌。
这股凉意经过心脏，最终在胸骨角深处的一点悄然汇聚。那里长着的是这座叫做旭望的末日城里所有居民生命与力量的源泉——晶核。
凉意在晶核处盘旋一周，便从右肩悄然撤离。
莱西见过的所有晶核检测，都是依赖精密仪器导入气力流来探查属性与等级。这种纯粹依靠自身气力进行探查的方式，闻所未闻。
探测晶核本身不难，六级以上的异能者都能通过触摸感知晶核的状态。
难的是将气力以纯粹能量流的形式外放，并精准控制其流向，通过浓稠到几乎形成实质的气力感受到体内的晶核。
莱西回过神，苏流正噙着笑意看着他。
“连自己的异能是什么都不知道，晶核就已经达到七级突破期……小伙子，你很天才嘛。”
晶核强度分为十级，三级以上就可以被称为“异能者”。而能达到八、九级的……只能说凤毛麟角。
晶核的等级并不是一出生就注定的，经过后期系统的学习，大部分人可以升上1-2级，就算是卡在分水岭的级数会难升些，努力努力也能升上到突破期。
像莱西这种未经任何训练就能达到七级突破期的，称一句天赋异禀并不为过。
苏流敲了敲桌面，一人应声推门而入。
来人擦着莱西走过，制服肩章上刻着一串编码：C-021。他将一份文件无声地放在莱西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
“卖身契。”
“……”
苏流指尖点了点文件：“协议内容很简单，我培养你，你为我工作三十年。”
莱西皱眉，似在犹豫。
“有些事无法明说。你想要的东西，我自会给你。”苏流看穿了他的顾虑，“你的异能大概率是治疗方向，这类天赋在哪里都是稀缺资源。我需要你为我承担一些相对重要的工作……当然，我会给你选择的权力，但选项不多……总而言之，你必须承诺终身为我工作。”
“犹豫是正常的。”苏流陷进沙发椅里——她的眼睛总是微眯的，好像总是在笑，唇角放松时却自然下垂，总让人觉得她藏着一份危险的算计，“这份合约目前对我们来说都是未知数。你不知道你的身世牵扯到的事情会造成多大影响，而我也不知道你能为我创造多少价值。”
“那你怎么保证，会做到答应我的事？”
“保证不了”苏流无奈地耸耸肩，“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莱西紧抿着唇。尽管听起来很狂妄，但她是对的——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C-021适时地递上一支笔。
他接过笔，在文件尾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门外等候的人规矩地敲了敲门，向室内众人微笑致意，随后引着莱西离去。
脚步声彻底消失，C-021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开口：“3047年……这趟浑水，我们没必要蹚。”
“多划算啊，初始等级接近七级的晶核，百年难遇呢。”苏流用脚蹬地，让沙发椅转起圈。
C-021无奈地看向把转椅当玩具的顶头上司。
“……我也不知道。”见玩了半天没人理自己，苏流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我非做这件事不可。
“我有时会觉得，我们的工作毫无意义。”
她肩上的玫粉色纹身幽幽亮起，光芒在二人之间汇聚成一道光屏。
屏幕上清晰地陈列着她的个人信息：姓名、代号、晶核状态……以及任务积分。
“我们接受了晶核固化，理论上永远不会因为晶核衰弱而死。我们拥有财富、权力、无尽的不会凋零的生命——人类千万年来追求的一切，我们好像都已经握在手中。
“可我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执行任务，修补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陷入混乱的空间，赚取仅仅是数字的积分，再去承接更高级的任务。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大……我们是在维护维度的稳定。”C-021轻声说。
“别用这些大道理搪塞我。”苏流摇头，“‘上面’指派的任务，要么是处理会影响旭望稳定的空间问题，要么是回应与旭望同等强大的空间发出的求助。他们让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这个精心搭建的‘伊甸园’。每年同一时刻下雨，同一时刻下雪，日升日落、潮汐往来，都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C-021沉默了。他低头看着女孩那只未被发丝遮掩的黑色眼睛，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唉……我的好021，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吧。”
她抬手，轻轻抚过C-021垂落的发梢。
这一想，便是半个月。
苏流走进训练场。
负责训练体能和综合素质的总教官名叫乔知非，编号S-02，是收容所最早的一批成员，也是和苏流一起一路摸爬滚打的老战友。
“头狼。”
乔知非这类“老战士”，总是习惯被叫代号而不是一串编号。
“我来要我的人。”
乔知非还在训练场上，汗珠顺着她被晒成深小麦色的脸颊往下流。
苏流伸出手替她擦去，递了瓶水过来：“大教官怎么还亲自练兵呢。”
“不亲自练哪能行。”乔知非就着苏流的手喝了口水，摘掉自己的战术手套：“这群精英队的，我来练都偷懒，别说换人了。
“你前几天送来那个生瓜蛋子是吧，还没开始练体能呢。”
“体能都没开始练？”
“别说了，刚送来去异能组那边做了个测试，结果那边就不放人了，一直抓着练到现在——诶，喏，来给你送人了。”乔知非朝着苏流身后努努嘴。
莱西跟着异能组的总教官走了过来。
“怎么样？”
“你说得对，是个天才。”异能组的总教官名叫恸当，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半个月，已经过了突破期了，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七级晶核。”
即便早有预料，苏流也不免暗自惊讶。
正常异能者在有系统训练的情况下，熬过七级突破期的时间大概要五年——这是有天赋且初始等级在六级的。
“异能呢？”
“治疗系，是最普通的［治愈之光］。”
苏流点了点头——大部分治疗系异能者的异能都是［治愈之光］，治疗系异能比较特殊，没有其他系那样丰富。
“你现在要带他走？”
“有个任务，带他试试水。”苏流笑着拍拍恸当的肩，“放心吧，完事了就还你。”
“任务？”
莱西跟在苏流与C-021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忍不住发问。
“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具体工作内容吧？”C-021回头微笑着回复他。
“大概知道一些，有关异能的恶性案件、异能军队，有关异能和异能者的机械制造、培养计划……反正有关异能的事都归你们管。”
“说的没错，这些都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但是……”苏流露出一个自认为高深莫测的笑。
莱西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这个大老板臭屁的很。
“我们总部人员的工作，和那些只会坐在办公室里谈大道理的大人物可不一样。”她肩上的粉色纹身再次泛起微光，凝聚成光屏。
她调出自己的任务记录，指着那些名字对莱西说：“看到了吗？我们的工作，就是完成‘上面’指派的任务。
“这些任务大多数是旭望周围空间的修补工作，或者一些交好空间的求助。当然，有时旭望内有些小空间的破损严重到一定程度，安保部没法搞定的时候，我们也会去支援。”
“修补？”
“这个维度里的空间太多了，彼此挤压、碰撞。弱小的空间容易被侵蚀，两个小空间可能意外融合，强烈的能量波动影响会导致空间裂缝的产生……每个空间的运行法则各不相同，一旦发生混乱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目前我们探索过的空间里，只有旭望拥有能修补这种混乱的人，猜猜是谁？”
……
虽然好像很厉害，但听起来怎么这么欠揍。
“带你出来，就是要让你去出一次任务。”
“我？说的是我？”
“嗯哼，我希望你加入核心组——就是负责执行最高级别任务的小队，也是收容所的最高领导级。”
“我？？？？？”莱西吓得差点左脚绊右脚给自己绊倒。
“当然不会让你管事儿，会给你安排一位靠谱的搭档，你归她管。最主要的是想让你跟着做最高级别的任务。”
“这个，”C-021取出一枚小小的透明晶片，“是收容所独有的信息系统，就是你刚才看到的，老大纹身里冒出来的屏幕。你想放在什么哪里？”
“我的在这儿，”苏流指着自己的纹身抢答，“他的在发尾，绑住狼尾辫的发圈上；我搭档的在脸上的纹身里；还有……”
C-021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伸手轻轻捂住了苏流的嘴。
刚准备开口又嗖得一下把手抽走了——苏流偷偷舔他手心，怕痒的他受不了一点。
“你想放在哪？贴身就好”他对莱西说。
“这里……可以吗？”莱西轻轻揭开右眼的绷带，露出那只因为常年不见光，颜色略浅的眼睛。
C-021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把晶片轻轻附着在莱西的眼球上。晶片发出一阵微弱的光，然后消失不见。
“有不舒服吗？”
莱西眨了眨眼，摇摇头。
几人已经走到了顶层任务操作间外。
苏流推开门。
这间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类似天台的地方。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凛冽的风，往前几步是几节短短的台阶，再往前就是看不到终点的深渊。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正站在台阶前，逆着光回头看向他们。
“走吧。”那男子自然地握住苏流的手，转身便跃入深渊。
C-021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喂！就你有权限，倒是先把‘电梯’启动啊！这儿还有个跳不下去的呢！”
一旁的女人低笑一声，拦腰抱起已经呀咩呆住的莱西，紧接着纵身跃下。
C-021：……
好吧，问题也算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