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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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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若华带着风筝二人奔向乱葬岗。
真是风高放火天,乱葬岗在森冷的月光下显得更为幽暗,傅若华第一次来这里,破败荒凉,阴森恐怖,有杂乱无章的坟堆,寥寥草草的卷席,零零碎碎的棺木,还有被野兽啃食或自然腐烂的尸体。
上一次被这么多死尸包围,还是重生之日的那几次追杀,回忆涌上心头,傅若华不再只是害怕,更多的是反思。
是不是这十四年的安稳让她忘却了人性的黑暗和那些刻骨铭心的痛。
“就是这五人,刚才我们着急复命,没有仔细查看。”
羽铮在一棵枯树下的杂草中将五具尸体一一拖出,当傅若华从尸体的脚沿着身体忐忑地往上探去,看见他们的头尚在时,终于敢呼出大气,说话也有了底气:“上去搜身,看看能否查出死者身份。”
知道魏凌清与无头尸案没有关系,傅若华虽安心不少,但还是不愿这一世的魏凌清手上沾血,结果就听到搜身的羽铮大声喊道:“殿下,此人还活着!”
一旁的羽锋也附和道:“这个也没有死。”
傅若华惊诧道:“再看看另外三个!”
“剩下的也都活着!”
听到这个消息,傅若华竟然会庆幸,庆幸敌人还活着。
庆幸她的小白菜还是实心的。
“但是殿下,他们好像活死人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
羽铮憨傻的话,再次将傅若华升起的心跌入了谷底。
“找一隐蔽处,暂时看管起来,再找郎中给他们诊治。”
“记住,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是,殿下。”
临走前,傅若华又深深看了一眼羽铮,说道:“羽铮,最后一句话是对你说的,你可清楚?”
“属下清楚、清楚。”
方才宸光殿下的眼神像极了圣上,羽铮与兄长安顿好这五人后仍然心有余悸。
殿下好可怕。
第二日,羽锋前来禀报:“殿下,那些人醒了,但是醒后不知自己是何人,郎中看过了,说是不知何缘由致使这些人失了记忆,他们并未假装。”
昨日一夜未眠,越是思虑得深,越是不得安宁,可听到羽锋的话,傅若华不禁浑身一松,像是卸下千斤担,然后不顾形象地大笑道:“哈哈!还好还好,哈哈哈…”
还好,她的小白兔即使被逼急了咬人也没有真的下死口。
想必没有查出有用的信息,让暗探吃药失忆,亏得他能想出来!
欣慰之余,傅若华心中下定决心,今后此类事情由她出手,她要守护好魏凌清没有被磨难侵蚀的纯净心灵,守护好他的善念。
他可以心慈手软。
傅子墨仅用了半日,就让昨日的消息散布于大街小巷。
萧映月得知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觉得好笑,她原本便看不上那皇子,倒是宸光公主甚是有趣,可交。
就是昨日被那个花瓶般的郡主给搅和了,傅若华,你看起来十分聪慧,怎的没察觉身边藏着一个心思颇深的人儿。
而傅若华听到消息后,又骂了傅子墨百八十遍,上一世他没有求娶过魏凌清,但确实有溪国公主结亲这一段,只是后来溪国公主被歹人玷污…
不对!
难道上一世萧映月的遭遇是傅子墨的手笔,为了不与她成婚,用了更加粗暴恶劣的手段。
上一世,傅若华与她的皇兄感情还是不错的,虽然一直觉得皇兄胸无大志,但他对自己甚是疼爱,在她受母后训斥时傅子墨常将她护在身后。而这一世,自从那次意外他被吓晕后失忆,傅若华对他便有了一种莫名的反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所以不怪傅若华如此联想,她倒是将自己的皇兄想得过于简单,也许傅子墨的城府非一般的深。
此次还被他摆了一道。
但他也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如今落在明处,看看谁斗得过谁!
有一点奇怪的是,与他适龄的官家女子有不少,傅子墨为何偏偏拿魏凌清挡刀?傅若华很确定他不是真的心悦魏凌清,反之,他好似在针对魏凌清。
这是为何呢?
傅若华总觉得就缺少最重要的一环,一切就会清晰。
这时,羽锋突然现身,傅若华知道有事发生,直接问道:“何事?”
“启禀殿下,秦家大小姐去城外义诊了。”
“平日她不是在东市义诊吗?为何要出城?”
“陵城的安平县闹瘟疫,因管控不及,百姓四散,如今还有逃到都城的,圣上下令在城外白云寺安顿流民,秦大小姐得知后不顾秦尚书反对前往白云寺救治染病的百姓。”
上一世,没有听说安平县有疫病。
幸好傅薪召集大臣迅速商议对策,特派信王携多名医官前往安平县医治百姓以及发放救资。
十日后。
疫病很快得以控制的消息传到都城,傅薪大喜欲嘉赏信王,众臣一一附和,皆对信王赞不绝口。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宋怀义称收到安平县百姓检举,弹劾信王好大喜功、草菅人命、贪赃枉法。
众人一片哗然,傅薪亦是勃然大怒,指着殿中跪着的宋怀义说:“宋卿家,你自诩正直清廉,此般弹劾信王可有证据?”
宋怀义像是早知圣上后如此,仍低着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挺直腰板伸出双手递了出去,铿锵有力地说:“此为安平县百余人联名具书,信王为快速解决瘟疫,未将病患分流诊治,而是不论病症轻重,皆将其焚化掩埋,残害安平县百姓达五百人,不仅如此,信王并没有将赈灾款用于粮食发放与安平县的灾后重建,如今的安平县人丁凋零,而余下之人多为老弱妇孺,如今皆是苟延残喘,惨不忍睹啊!”
傅薪看着手中的联名书,气血上涌,怒目圆睁,仍是不愿相信地问:“你可有其他证据?”
“安平县剩余百姓皆为人证,今日有数十名在宫外侯着,微臣恳求圣上宣召!”
“你倒是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傅薪的火气无处发泄,恨不得此刻撕了这个一根筋的宋怀义。
众臣在傅薪的威压下不敢出声,半晌后终于等来安平县之人。
来了五人,为首的是一被火烧毁容的男子,在傅薪询问之下,该男子称自己便是染了瘟疫,后被关在窑炉用火焚烧,同伴皆被烧死,因为他自小练过缩骨功,从烟窗逃走才幸免于难,但周身还是被火浪灼伤。
如今看起来证据确凿,在宋怀义及几名大臣的谏言下,傅薪不得不做出决定。
此时林渊适时地站出来说:“圣上,此案尚未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信王的罪行,微臣建议先派人将其收押,交由三司会审。”
傅薪正欲应允,宋怀义便立即说道:“信王还涉嫌贪墨赈灾银两,应当抄其家产,查明去向,且只收押他一人亦为不妥,应当…”
“好了!暂将信王及府中之人全部羁押,兰识君,你去信王府查办抄家。”
帝王盛怒,说罢便拂袖离开,吓得福公公赶紧喊了“退朝”二字。
众人皆捏了一把汗,看向宋怀义或佩服或嘲讽。
这宋尚书,此次算是将圣上得罪了个干净,谁人不知圣上待信王如亲兄弟,世人皆道他清廉,但这般行径过犹不及啊。
那也说不准,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当年赤峰之战可是信王手刃暴君,功高盖主,难保不是圣上授意宋尚书这般做的。
林渊在百官的窃窃私语中微微勾起嘴角,随后拉住一旁的兰识君提点一番便快步离开。
而一向圆滑的兰识君此时满脸无奈,圣上真是给自己踢来一个烫手山芋。
太难接。
白云寺中,秦真臻用纱布蒙着口鼻为流民诊治。
傅若华带着丫鬟环佩走过去问道:“他们真是染了瘟疫?”
秦真臻对这常常开门见山的公主殿下已习以为常,行礼后便说出自己的见解:“确为瘟疫的症状,但奇怪的是诊治了这么多人,查不出传染的根源,好似这疫病突然之间就被许多人染上,这传播的速度与范围都与通常的瘟疫很是不同,更像是…”
“人为。”
“人为!”
二人异口同声道,秦真臻对傅若华的聪颖讶异又欣赏。
“真臻姐,此事恐有隐情,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秦大人。”
秦真臻看傅若华表情严肃,正色道:“臣女知晓了,但若真有人恶意为之残害百姓,臣女必当说出实情,好将歹人绳之于法。”
傅若华淡淡笑道:“我们殊途同归,只是希望真臻姐且等我查明。”
“那臣女便放心了,原本我是要去淮江一带寻一名医,眼下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离开了。”
看着秦真臻眼中的忧郁,傅若华轻声问道:“还是因为秦夫人的病吗?”
对面的姑娘眉黛轻蹙叹气道:“世间名医无数,但对女子常患之病缺乏研究,民间还有宁医牲畜,不医妇人的陋习,深宅妇人亦羞于求医导致病情延误,秦家虽非寻常百姓家,但还是困于寻不到妇科圣手,我自幼学习医术,对此道亦是匮乏,可我总觉着母亲的病不应如此之重,定有医治之法。”
“真臻姐的医术连景弋都称赞不已,你说有办法就一定会有,只要不放弃,天无绝之人之路。”
话说这秦夫人三十有六便患了闭经之证,导致其日益萎靡,削瘦枯槁,连景弋开的药方也只能是缓解症状,不能根治,秦真臻为母常常外出寻医,如今已一十七岁,因此无心自己终身大事,时常与秦大人争吵,这也是前世秦真臻死后秦书予悔恨交加,终日消沉,次年病逝的原因。
哎,应当珍惜当下,后悔是世间最无用的情绪。
傅若华感慨万分,好在这一世她可以补救,正想着如何避免秦真臻遭遇不测,就见羽锋出现在人群中,表情凝重。
她顿觉不妙,连忙与秦真臻告别,转身向出口跑去。
“殿下,圣上下令捉拿信王及全府之人,还派了兰大人抄家。”
“什么?”
羽锋的语速十分快,快到傅若华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就条件反射般惊呼。
“快回宫!”
傅若华火急火燎地跑到御书房,将阻止她进入的福公公一把推倒,架势看起来连屋顶都想掀翻。
“父皇!”
傅薪与林渊正说着话,便听他的女儿怒气中带着委屈的喊自己。
林渊自觉告退。
“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想害信王叔他们?”
“你就这么相信不是信王真有罪?”
“父皇不也是这般相信?”
傅薪原本意味深长的问话被傅若华笃定地反问,心中既欣慰又骄傲,他的这个女儿最是像他。
“华儿莫急,眼下有两件事急需你去做,刑部去王府拿人时,没有找到凌清,我想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你找到他之后不要回宫,带他走,越远越好,朕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等时机一到你自会知道何时回来。”
傅若华听着父皇所述,已然第一时间便想到魏凌清的藏身之所,想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便听傅薪接着说:“第二件事,很是重要,你去信王书房中取一道密旨,抄家之事不在朕的预料中,虽已让兰识君表面上走个过场,但朕还是担心会有贼惦记,你借着找凌清之名取走不会引人怀疑,拿到后带在身上,千万不要打开。”
“父皇…”
“现在父皇无法给你回答,给你和凌清的长生锁是否一直戴在身上?”
“儿臣从未取下过,凌清也是。”
傅若华摸了摸颈下的冰凉金属,认真地说。
“快去吧。”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傅薪满是不舍,眼中渗出泪光。
终是到了这地步,孩子们也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