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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想死的第十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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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输液管“滴答”的轻响。窗外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洒进来,在床单上织出暖融融的光斑。
病床上的小姑娘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精致秀美的面庞第一次□□干净净的显露出来。
她就那么乖乖巧巧的躺在那儿,像是一个做工精巧的洋娃娃,小小的脸上罩着一个大大的氧气面罩。
小孩儿太瘦了,被被子一压,几乎看不到半点身形,像是被薄薄的被子压扁了。
夏成蹊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手上拿着的手机里是赵文杰趁他师父不注意拍给他的遗书。
是张盼儿的遗书!
赵文杰在某信上偷偷告诉他,这封信是在他的门缝下找到的。
信上是孩子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写着自己的临终遗言。
她说她从来没有被人看到过,只有夏老师愿意和她说话,愿意给她糖,所以她在心目中把夏老师当成自己最亲的人。
她希望她走了之后夏老师不要伤心,要好好的,因为她是快乐的!
夏成蹊双眼通红的吓人,目光直直的看着病床上的孩子,手指痉挛般的颤抖。
那天风很大,天气很冷,他因为怕冷就没有回到宿舍休息,而是和同事们在办公室里围炉煮茶。
只有那一天,他没有回去,偏偏就是那么巧。
如果他回去了,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这种假设日夜折磨着他,让他这几天食不下咽,心力憔悴。
他本身是一个情绪很淡的人,这些负面情绪压的他透不过气。
这几天他想自我了断的念头比以往20多年要更加的迫切。
但是病床上的那个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姑娘,像是一条无形的枷锁,用愧疚感牢牢的拴住他。
他这几天也在想,是不是自己上一世太过顺风顺水,导致自己无牵无挂,所以地府的工作人员才安排了这个世界让他受这样的煎熬,却又不能利落的放手离开。
今天是张盼儿从急救病房出来的第七天。
这七天里张盼儿一直昏迷,他吃住都是在医院,日常除了照顾张盼儿的一切琐事,就是跟进警察那边的调查结果。
因为是在调查阶段,按道理来说是不允许向外透露的。
但是赵文杰在一次来医院探望时,看到他颓丧的面庞,以及那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心下不忍,悄悄加了他某信,将他们的调查进展时不时透露出来一二。
根据警方这几天的调查,已经基本排除了娄校长的嫌疑。
娄校长并没有作案动机,他的一切行为只是想将这个事情压下来。
所长在他们从学校调查完回去的当天,就向他们解释清楚了。
现在整个社会舆论对于校园自杀的事件极其敏感。
如果这个事情被媒体爆出来,不光娄校长名誉受损,需要向各个部门上交几十份的情况说明,甚至就连他也要一并受到牵连,承受着极大的舆论压力。
这件事不是不能立案,而是需要掩人耳目,将风险控制到最小。
在排除了娄校长的嫌疑后,他们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向未成年贩卖农药的商户。
说来也巧,那天老板陪着媳妇在医院产检,临时让自己老爹来帮忙看店。
老人在看到一个小姑娘来买农药时,也感到奇怪。
不过在她说是替家人来买的时候,老人也没多想,顺手从货架角落里拿了一瓶。
老人原本心里想着这瓶落了灰了,肯定是放的时间久了,想要尽快处理。
谁知道阴差阳错下,将老板原来准备扔掉的过期农药卖给了张盼儿。
可能上天都觉得这个小姑娘可怜,饶了她一命。
娄校长在后山发现她的时候就用手机将农药瓶拍了下来。
在将张盼儿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让医生看过了,这款农药在过期后毒性大大降低,这也就是为什么娄校长肯定她没有生命危险。
在排除了学校和商户的作案嫌疑后,警方来到了张盼儿的姑姑张喜梅家里。
说到这里,赵文杰忍不住怒骂了一句:“他们家真TM是一群畜生!”
因为张喜梅的家过于偏僻,所以此次上门是由陆明博带着他们过去。
当孙富明打开门看到陆明博和那些便衣警察后,他双眼惊恐,“嗖”的一声就从人缝中窜了出去,跟被狼撵似的,速度之快,赵文杰说他当时只感觉到一阵风从他旁边掠过。
如此敏捷的身手,在经过刘鹏程警官的身边时,仍旧被一个擒拿制服在地。
那仍旧邋遢不堪的男人,狼狈的趴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哭爹喊娘的讨饶。
“求求各位大爷了,再宽限我几日,我马上就还!”
警察&路明博“…………”
敢情是把他们当成要债的了。
*
在赵文杰他们亮出证件并表明来意后,孙富明做小伏低,一脸谄媚的将他们请到了家里。
院子里面比院子外面看着更加的破败,院墙塌了半截,豁口处耷拉着几缕枯黄的丝瓜藤,被风一吹就晃悠悠地打颤。
墙角堆着蒙尘的破陶瓮、豁了边的旧簸箕,还有半截生了锈的铁犁,上头爬满了青苔。
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早失了红润,蔫蔫地垂着,跟蛛网缠在一处,看着灰蒙蒙的一片。
不远处出圈的臭味混合着从旱厕中飘出来的臭味,让踏进院子里的众人都感到精神一振,接着脑子晕晕沉沉。
众人满脸恍惚的随着孙福明来到堂屋,屋里的情况要比外面稍好些。
警官们这才能收拢心神,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这个时间段,张喜梅还在县里的足浴店工作,他们的大儿子孙强不知道去哪鬼混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小儿子孙文也没上学正躺在被窝里面玩手机,听到家里的动静,顶着他那鸟窝般的黄毛,趿拉着一双露了脚趾的旧拖鞋,吊着根烟吊儿郎当的的从屋里晃了出来。
在例行询问孙富明和孙文的基本情况及家庭情况后,刘鹏程他们将谈话重点转移到了张盼儿身上。
“张盼儿啊!”孙富明吸了一口烟,抖抖烟灰,陷入了回想。
“在家里她跟个鬼似的,也不主动说话,看到我就跑,一点都没有礼貌!”
“整天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长得丑了吧唧的,看着就倒胃口。”
说完,孙富明厌烦的皱了皱眉。
“这小妮子白吃我们家这么些年饭,她父母也不管她。我想把她送人,她姑不愿意,还以死相逼。”
“啧,真是麻烦!”
“那她平时住在哪里?”刘鹏程公事公办的问。
他背在身后的手,一把抓住赵文杰的手腕,阻止了他飞扑上前揍人。
赵文杰挣了几次挣不开,鼓着腮帮子靠在椅背上生闷气。
“喏,就在院子猪圈旁边的屋子。”
这次是孙文开口回答。
“这是我孙家的房子,她一个外人能给个地方容身都已经算我们家心善了。”
他呲着那口大黄牙,满眼轻蔑的朝门外抬了抬下巴。
赵文杰又开始蠢蠢欲动。
“麻烦带我们去看一下!”刘鹏程脸上扯出一丝微笑,只是这笑泛着一股渗人的冷意。
握着赵文杰的手下意识用力,疼的他忍不住嘶气。
一行人来到那间弥漫着臭味的破烂屋子。
推开门看清屋内的陈设,陆明博的眼眶瞬间泛起了湿意。
他其实能够预见张盼儿的生活条件可能会很不好,但是他没有想过竟然会如此艰难。
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雨天漏下的水在泥地上洇出深色的水痕,墙角堆着几块破布和半桶浑浊的积水。土坯墙被潮气浸得发暗,墙皮大块大块剥落,露出里面疏松的黄土,几只潮虫顺着墙根飞快爬过。
唯一的木床用歪扭的木桩支着,床板缝里嵌着霉斑,铺着的旧棉絮又薄又硬,摸上去潮乎乎的,还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霉味。
床边摆着一个缺腿的木桌,桌面上刻满杂乱的划痕,放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
窗户没有玻璃,只用几块破旧的塑料布钉着,风一吹就哗啦啦作响,寒气顺着缝隙往屋里钻。
屋角堆着这家人不要的旧衣物,黑乎乎地团在一处,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和汗味。
这样的环境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根本就难以想象,一个小小的女孩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十几年。
这家人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小姑娘当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