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活着啊！！！》时鹤影

12、想死的第十二天

　　“所以，因为这个你和陆明博就把他们打了？”

　　夏成蹊放下手里的啤酒，看向对面那个穿着皮夹克的满脸沮丧的娃娃脸警察。

　　那是张盼儿从急救室出来的第五天晚上，赵文杰突然提着果篮来医院探望，顺便拖着夏成蹊出来喝酒。

　　这个时间段偏僻的小镇上没有多少家店开着，两人走了很远，才在街角找到一个光线昏暗的烧烤店。

　　店里人不少，大多是附近做工的工人。

　　工人脱下手套，往椅背上一搭，一边撸串一边大声讲着这一年的不顺心，话到激动处，拍得桌子砰砰响，盘子里的油星都跟着震。

　　推杯换盏的喧嚣声裹着牛羊肉滋滋冒油的香气，市井浓浓烟火味击碎了深秋的寒冷。

　　“那时候其实还好，如果孙文接下来没有说那句话的话，我们根本不会动手！”

　　赵文杰低着头小小声的嘟囔，委屈巴巴的。

　　他的年龄不大，圆润的猫眼被长长的睫毛半掩，再配着那可爱的娃娃脸，显得尤为乖巧。

　　夏成蹊被萌到了，心里蠢蠢欲动。

　　他最喜欢像小猫这样萌萌哒的生物，人也可以。

　　“他说什么了？”

　　夏成蹊用温柔能掐的出水的声音问道，完全一副把他当成孩子的样子哄。

　　这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用筷子随意的夹了桌上的一块烤鱼放进嘴里。

　　“嘿！那个龟儿哈批说等张盼儿初中一毕业就结婚，到时候直接搬过来住和他住，那娃娃还是个未成年滴嗦？结锤子个婚！”

　　提起这个赵文杰就一肚子火，也不委屈了，直起身板怒目圆睁，恨不得再将那父子俩打一顿。

　　“咳咳咳……”

　　夏成蹊被他的话惊到，鱼刺直接卡在了喉咙里，扎的他生疼。

　　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先被那浓重的方言将原本旖旎的氛围击碎得一干二净。

　　果然还是方言最有性缩力。

　　可是这反差也太大了喂！

　　“哎哎哎！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赵文杰看他双手掐着脖子脸色涨红，“腾”的一声就从马扎上站了起来。

　　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就拿了出来。

　　“我没事！”夏成蹊粗喘了几口气，硬生生的把那根鱼刺咽了下去。

　　“真没事？”

　　赵文杰很怀疑，猫似的眼睛微微弯起。

　　“真没事，你继续说！”

　　夏成蹊摆摆手，让他先坐下来，没看到周围的人的视线都朝他们这边聚集。

　　喉咙里仍残留着异物感，为了缓解不适，他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等反应过来，当时孙文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后，夏成蹊的怒火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她还是个孩子啊！这群畜生！

　　“哟，你们读书人还挺能喝呀！”赵文杰顶着他那张软萌脸，摆出一副反差极大的吊儿郎当样儿。

　　“继续说！”夏成蹊没管他的调笑，将酒瓶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他一说完我和陆明博，我俩就动手了！”赵文杰道，“我俩打的时候，这孙子还在那儿说，我孙家给了她一口饭，把她养这么大，她能跟我结婚，已经很给她脸了。”

　　“然后……我俩就把他们父子俩的脸给打肿了。”

　　赵文杰摊开手，那副摆烂的姿态中隐隐夹杂着小骄傲。

　　“打的好！”夏成蹊重重一拍桌子，举起酒杯就和赵文杰碰了一下。

　　两人豪迈的放下酒杯，相视一笑。

　　笑着笑着，赵文杰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眼泪一点一点的在眼眶中汇聚，最后自诩为真男人的小警察抱头痛哭，边哭还边在那里嚎。

　　“完了！完了！我的警察生涯刚开始就结束了！”

　　“呜呜呜……那两个龟孙去投诉我了……呜呜呜……我被停职调查了。”

　　“！！！！你被停职了！”

　　*

　　“眼睛这么红，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

　　赵文杰提着手里的早餐，嘴里塞着包子晃晃哒哒的走到病房。

　　看着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再次陷入自我谴责中的夏成蹊，忍不住叹气。

　　赵文杰自从被停了职，每天也没什么正经事儿，除了在街上闲逛，就是来医院陪着夏成蹊，时不时再回到派出所骚扰骚扰所长和自己师父！

　　这封遗书就是前天他去派出所探听自己的处理结果时，无意间看到，偷偷拍下来的，结果没想到夏晨曦自从看到这封遗书，整个人都跟失了魂一样，每天浑浑噩噩，有时下楼梯还会踩空。

　　问他吧，他也不说，感觉把自己给封闭了起来。

　　昨天陆明博和他妻子张珮来医院看他们的时候，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心里难受到不行。

　　“我倒宁愿他还跟以前一样那么抽象，没个正形，也不想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

　　陆明博和妻子离开时，隔着病房玻璃看着病房里呆坐着的人，心疼的说“他像是一夜之间被逼着长大了。”

　　张珮没有说话，轻轻的拍拍陆明博的肩膀。

　　这次因为孙富明父子两个被打的事件，陆明博也被留职查看，但张珮没有丝毫的埋怨，甚至还有些钦佩。

　　同为女性，她更能够感同身受张喜梅和张盼儿的不易，在如此恶劣的家庭环境中，她明白张喜梅夹缝中求生存的不易，她也能够理解张盼儿寄人篱下的卑微和不得不用肮脏污秽来保护自己的无可奈何。

　　因此她从不觉得陆明博被停职是一件坏事，在她心中，自己的丈夫是能够见义勇为、顶天立地的英雄。

　　“等过几天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我把钱转给你，你先用着。要是这个孩子还差些医药费，差多少你和我说，我去借。”

　　张珮用手指轻轻拂过陆明博的泛湿的眼角，温柔的嗓音中含着不被动摇的坚定！

　　这种来自于最亲最爱人的支持，让本就心思细腻的陆明博大受感动。

　　他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他惶恐的是妻子心中的委屈和埋怨。

　　他和妻子张珮是在大学谈的恋爱，都是彼此的初恋。

　　他一毕业就考到了这个偏僻的城镇，做特岗教师，每个月只有3000左右的工资。即使这样，女朋友张珮仍旧不离不弃，义无反顾的追随他考到当地的县城工作。

　　他们两个都是普通家庭，没有钱为他们兜底。两个小年轻只能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攒钱结婚。

　　那场寒酸的婚礼是陆明博一辈子的心结，每每想到就觉得特别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他暗暗给自己下定决心，等有钱了一定要给她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次因为自己的冲动，别说补办婚礼了，连3000块的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对于这个小家庭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小事。

　　但自己的妻子没有一丝埋怨，甚至还对他的行为表达了肯定，这些怎么能不让他心中大为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