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活着啊！！！》时鹤影

9、想死的第九天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冰棱，尖锐地刺入鼻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与药剂苦涩，在密闭的空间里凝滞不散，冷得让人指尖发僵。

　　急救室的门紧闭着，金属把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与走廊墙壁惨白的涂料相映，滤去了所有暖调。

　　走廊里的灯光是平直的白光，没有丝毫弧度，将地面的瓷砖照得发亮，却映不出半分温度。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寂静的缝隙里，放大了空气里的焦灼与肃穆，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现在他和医生都在与时间赛跑。

　　“嘟……嘟……嘟……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道浑厚的男声。

　　“你好，你是张盼儿的父亲吗？她现在在医院抢救，需要您尽快过来一趟。”夏成蹊道。

　　“张盼儿是谁？你打错了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对于夏成蹊的询问，没有一丝犹豫。

　　那果决的语气，如果这个号码不是由孩子姑姑发给他的，任何人都会相信那个男人真的不知情。

　　“张喜梅，你认识吗？”夏成蹊淡淡的问。

　　“…………”

　　那个男人不说话了，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啪！”

　　电话直接挂断。

　　“？”

　　夏成蹊都被惊到了，他想过这个男人会用虚伪的语气假装自己对孩子的关切，甚至会找借口推脱自己工作繁忙脱不开身过来医院。

　　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酷，直接拒绝沟通，仿佛那个徘徊在生死边缘上的孩子，跟他没有一丝关系。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点儿失控，双手控制不住的握紧，牙齿紧咬嘴唇直至渗出血来，铁锈味蔓延在口腔中，才将他的神志拉了回来。

　　夏成蹊用不同的手机给这两个号码打了几十个电话，基本上刚打通，听到他的声音，对方就挂了，到了最后甚至两个手机都关机了。

　　心中的烦躁和疲惫像一床厚厚的棉被兜头包裹住他，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双眼不受控制的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内心深处想死的念头又蠢蠢欲动。

　　夏成蹊毫不客气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这干脆利落的举动将旁边的护士都吓了一跳。

　　从来到这个世界，夏成蹊就慢慢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像游戏一样虚假，那些同事和学生都是那么的鲜活。

　　这个世界好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故事。

　　他现在也做不到，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游戏，就这么直接放弃在手术室中急救的孩子。

　　“要不我们直接报警吧？”

　　旁边抱着单子的护士尽量放缓语气安抚道。

　　她旁观了全过程，看到夏成蹊那不太正常的模样，心下对青年的精神状态感到怀疑。

　　*

　　不久，空旷的走廊响起一阵皮鞋踏过地板的声音。

　　接到报警后，附近派出所的老刑警刘鹏程带着徒弟赵文杰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按照流程，在出示了一系列身份信息后，这场手术终于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刘鹏程和赵文杰带着夏成蹊到一个空病房做笔录。

　　病房的白墙被岁月浸得发灰，三张铁架病床并排靠着窗，蓝白条纹的床单洗得发皱，边角磨出了毛边，其中一张的床栏上还缠着半卷泛黄的医用胶带。

　　穿着正装长得一身正气的刘警官坐在病房正中间的病床上。

　　旁边站着娃娃脸警官赵文杰，努力绷着脸拿着纸笔做记录。

　　赵文杰是今年刚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这个镇派出所做实习警员。

　　他年龄本就不大，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所以显得年纪更小，努力装严肃的样子，反而有一种滑稽感。

　　夏成蹊坐在对面的病床上，疲惫的斜靠在床头。

　　“你是谁？家住哪里？与那个自杀的学生是什么关系？”刘警官清了清嗓子厉声问道。

　　“刚刚不是已经询问过了，不还出示了证件吗？”夏成蹊揉揉额头，语带无奈。

　　“严肃点！问什么就答什么！”

　　旁边的赵文杰也学着师父的语气，大声呵斥。

　　刘鹏程心里对夏成蹊很有意见，作为一个老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懒懒散散的还怎么为人师表。

　　“好，好，好！”夏成蹊拉长语调道。

　　他能感觉到对面的老警察对他的不满，不过这也能理解。

　　像他们那种年龄的人，对于老师的身份有一种莫名的滤镜，觉得老师就应该有老师的样子，严肃古板。

　　理解是一方面，遵不遵循又是另一方面。

　　夏成蹊并不想伪装自己。

　　他舒了口气，伸伸懒腰，还是用那种懒散的语调回道:“我叫夏成蹊，是张盼儿的老师，我目前就在学校住……”

　　时光飞逝，一眨眼，两个小时过去了。

　　在这期间夏成蹊将自己所知道，有关张盼儿的所有信息，通通都说了出来。

　　包括有关张盼儿是被买来的真相。

　　越听，两位警官心里越难受。

　　尤其是刚毕业的赵文杰，眼眶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分外惹人怜爱。

　　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依旧没停，门内医生护士紧张的抢救还在继续，病房内或站或坐的三个人都在沉默。

　　“这件事的后续就交给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清孩子是否是自杀，还是有外人参与？”刘鹏程的声音拉回了在场两个人的思绪，“至于寻找她的亲生父母，我们会将他的信息录入数据库，先进行户籍筛查和DNA数据比对。”

　　他也是做父亲的人，对于这种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但作为一名警察，现在迫在眉睫的，并不是寻找其亲生父母，而是查清张盼儿自杀的真相。

　　对啊！直到这个时候夏成蹊才回过味儿来。

　　见到学生自杀，娄校长第一时间为什么不报警？哪怕是情况紧急，需要将学生送到医院救治。在送到医院之后为什么也不报警？

　　是真的忘记了……还是……

　　夏成蹊被自己的猜想惊得一身冷汗。

　　住脑，别再胡思乱想了！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强扯出一抹礼节性的笑容。

　　“那这件事就拜托两位警官了。”

　　夏成蹊站起身，礼貌的向两位警察握了握手，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