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一辈子 ...
-
高考结束后的夏天，像是一罐刚被摇晃过、猛地拧开盖子的冰汽水，每一个气泡都在迫不及待地炸开，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甜得发冲的劲儿。
江知屿瘫在自家沙发上，空调冷气呼呼地吹，他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电视遥控器，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考后综合征般的懒散和空虚。
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他懒洋洋地捞过来，划开。
【沈醋王】：下楼。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
江知屿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他扒着窗户探头往下看，果然看见沈亦那家伙倚在他家楼下那棵老榕树下，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身姿挺拔，惹得路过几个买菜回来的阿姨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催命啊你！”江知屿手指飞快地打字，“等我五分钟！”
他嘴上抱怨着，动作却一点不慢，冲进房间胡乱套了件T恤，抓了抓睡得乱翘的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又觉得太随意，手忙脚乱地换了件有点图案的，这才旋风般冲下楼。
跑到沈亦面前，他还有点喘，脸颊因为跑动和莫名的兴奋泛着红：“干嘛？这么大太阳，出来当人体雕塑啊？”
沈亦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落在他因为匆忙而没整理好的衣领上，伸手，指尖轻轻替他拨正了领口褶皱。
微凉的指尖蹭过锁骨皮肤，江知屿像被静电打到，猛地往后一缩，耳根瞬间红了：“……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沈亦收回手，插回裤兜，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吐出三个字：“约会。”
江知屿：“……” 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他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却不服输：“谁、谁要跟你约会！去哪？”
“跟着。”沈亦转身就走，也不等他。
“喂！沈亦！你等等我！”江知屿赶紧追上去，跟他并肩，用手肘捅他胳膊，“到底去哪啊？神神秘秘的。”
沈亦侧头瞥了他一眼：“话多。”
“我这不是怕你把我卖了吗！”江知屿瞪他。
“卖你？”沈亦挑眉，视线在他身上扫了扫，“值钱？”
“沈亦！”江知屿气得跳脚，伸手去掐他腰侧的痒痒肉。
沈亦动作敏捷地侧身躲开，顺手抓住了他作乱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别闹，看路。”
他的手心很烫，贴着江知屿微凉的皮肤。江知屿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他拉着了，只是脸颊更红，别别扭扭地嘟囔：“……热死了。”
沈亦没松手，反而握紧了些，牵着他往前走。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又黏黏糊糊地牵着手，穿过了几条街，最终停在了一家……看起来花花绿绿、声音嘈杂的电玩城门口。
江知屿目瞪口呆，指着那闪烁的霓虹招牌，难以置信地看向沈亦：“你……你带我来这儿？约会？”
他想象过电影院，咖啡馆，甚至压马路，唯独没想过是这种地方！这跟沈亦那张性冷淡脸也太不搭了吧！
沈亦面不改色：“嗯。不喜欢？”
“不是……”江知屿挠挠头，“就是觉得……嗯，挺意外的。”他想象了一下沈亦冷着一张脸打太鼓达人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沈亦看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牵着他走进去：“试试。”
一进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各式各样的游戏音效扑面而来。江知屿像是撒了欢的哈士奇，眼睛都亮了，拉着沈亦就往里冲：“哇！赛车！沈亦沈亦，我们玩那个！”
结果，三局下来，江知屿被沈亦虐得体无完肤。
“啊啊啊！不算不算！你肯定偷偷练过！”江知屿抓着方向盘，不服气地嚷嚷。
沈亦松开方向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菜。”
“你才菜！”江知屿扑过去想捂他的嘴，被沈亦笑着躲开。
两人又去玩了射击游戏，江知屿再次惨败。他气得丢下枪，指着旁边的跳舞机：“有本事比这个！”
沈亦看了一眼那不断闪烁箭头的踏板，面无表情：“不会。”
“哈哈！终于有你不会的了！”江知屿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得意洋洋，“叫声哥哥，我教你啊？”
沈亦眸色一深，上前一步，逼近他：“叫谁？”
他靠得太近，电玩城昏暗闪烁的光线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危险的压迫感。江知屿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往后缩了缩，嘴硬道：“……叫你啊，怎么了？”
沈亦低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哑地说：“晚上再叫。”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朵，江知屿腿一软，脸颊爆红，像只被煮熟的虾子，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流、流氓！”他推开沈亦，慌不择路地跑到抓娃娃机那边，“我……我要抓那个！”
他指的是一个丑萌丑萌的、戴着厨师帽的小熊公仔。
沈亦跟过去，看着他笨拙地操纵摇杆，爪子软绵绵地落下，每次都空手而归。
“笨蛋。”沈亦看不下去了，从他身后靠过来，一只手绕过他身侧，覆在他握着摇杆的手上，另一只手撑在机器玻璃上，几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你……你干嘛？”江知屿身体瞬间僵住，后背紧贴着沈亦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沈亦落在耳畔的呼吸。
“教你。”沈亦的声音低沉，带着胸腔的震动，传入他耳中。他的手带着江知屿的手，稳稳地移动摇杆，看准时机，按下按钮。
爪子落下，精准地抓住了那只小熊，晃晃悠悠，成功掉进出口。
“哇！抓到了！”江知屿忘了刚才的窘迫，兴奋地弯腰把熊拿出来，举到沈亦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看到了吗！我抓到的！”
沈亦看着他灿烂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嗯，你抓到的。”
江知屿抱着那只丑熊，爱不释手，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从电玩城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晚风带着一丝凉爽。
江知屿抱着小熊，和沈亦并肩走在回他家的路上。兴奋劲儿过去，疲惫感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
“累了？”沈亦侧头看他。
“嗯，有点。”江知屿揉了揉眼睛。
沈亦停下脚步，在他面前蹲下身：“上来。”
江知屿愣住了：“……啊？”
“背你。”沈亦言简意赅。
江知屿看着他那宽阔可靠的背影，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上去，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把发烫的脸颊埋在他颈窝里，闷声说：“……我很重的。”
沈亦稳稳地把他背起来，掂了掂：“还行。”
“沈亦。”
“嗯。”
“我们这算……谈恋爱了吗？”江知屿的声音很小，带着点不确定和羞涩。
沈亦脚步顿了顿，侧过头，脸颊蹭到他柔软的头发：“你觉得呢？”
“我觉得……”江知屿抬起头，看着路灯下沈亦线条流畅的侧脸，鼓起勇气，“算。”
沈亦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嗯，算。”
江知屿心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五彩斑斓。他收紧手臂，把怀里的小熊挤在两人中间，在沈亦耳边小声说：“那……男朋友，以后请多指教。”
沈亦背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郑重：
“嗯。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