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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这真是难以评说。二娘子生性骄蛮,王夫人在世时,对这个女儿极其宠溺,她常常无事生非。不仅如此,当初琅琊王氏的庶子王瑄从边关带回两匹千里良马,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二娘子。谁料二娘子听说三娘子也有一份,于是便不想要了,还命人将马匹退回给王夫人。像她这样脾气秉性,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先前二娘子牵头组织诗社,因为城中有女郎写诗讽刺她,她便亲自对这位女郎施以惩戒。只因那女郎家世单薄,此事才得以平息。相比之下,今日这桩事倒好处理一些。在我看来,多半是二娘子在无理取闹,拒不承认罢了。”

      另一仆妇则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冯女君为何急着让我们来收拾张媪的东西?而且,张媪与女君私下有往来,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寻常。”

      仆妇听后瞪了她一眼,然后偷偷瞥了一眼门外站着的嗣遐,见她并未察觉,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内里的门道岂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议论的?要想在这深宅大院里生存下去,就得有眼力见儿,不该问的就当作不知道。主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她说着,将一沓书信丢进了火盆里,拉着那仆妇向外走去,对那位衣着鲜亮的侍女嗣遐说道:“嗣遐姑娘,东西我们都处理妥当了。”

      嗣遐微微颔首,眸光轻闪,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敛去。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银子塞到她们手里,指尖微凉,动作却利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们都是府上的老人了,不用我这个小辈再提醒。你们只需要知道,张媪不守规矩,手脚不干净,所以夫人才让你们来收拾她的东西。你们只看到她的房里二娘子的东西,其他的一概都没看到。即便有人问起,你们也绝不能向任何人提起,除非有人问到了女君面前。但若真有人闹到女君面前,自有女君来处理,不需你们操心。”说罢,她眼尾微垂,睫毛轻颤,似不经意地扫过二人脸庞,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是,奴才们自是明白这府中究竟由谁当家做主,奴才们必会谨守本分,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半个字。”

      坞噽和子夫对视一眼,待她们离去后,只见火盆中书信已化为灰烬。

      子夫又在房中搜寻一番,却一无所获,叹息道:“我们来得太晚了。听她们刚才的口气,女公子显然是被冤枉的。那张媪与他们早已串通一气,怪不得老家君坚持要让决人来接女公子前往建康城。若是继续留在府中,恐怕她连骨头都会被啃得渣都不剩。这几个老仆真是黑心肝,女公子还这么小,就如此算计她。起初我看见冯氏,还以为她对女公子真的很好。如今该如何是好?所有证据都被销毁了,人证物证皆无,我们该如何帮助女公子证明清白?”

      坞噽看着子夫愁眉不展的样子,忽然用指尖用力敲了下她的脑袋,引来她的惨叫,“还没想明白吗?从始至终,女公子根本不需要我们寻找证据。我们需要的是调动前面那两名仆妇,她们可是最好的人证。若非心里有鬼,为何要急于销毁这些物件?而且这两人还不是冯氏的人。管大娘子,你说对吗?”子夫回头看见从侧廊走出的管雉以及刘氏,还有她们的贴身女使。

      …

      不多时,那两名仆妇就被押到堂前。

      冯氏一见到她们,心中便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待看到身边之人那难看的脸色,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管雉看向管御,将事情的原委详细道来:“我和刘夫人过去时,正看见这两名仆妇在烧毁张媪的东西,还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管雉冷冷地看向冯氏,“原来冯氏对张媪偷窃婠奴房中财物之事早已知情。不仅如此,还与宝琅行勾结倒卖这些财物。而且,冯氏与皋夫人暗中往来已久。”

      冯氏竭力保持着镇定,说道:“关于张氏偷窃二娘子房中物品之事,我确实并不知情。”她抬起眼眸,望着脸色煞白的嗣遐,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我又何时吩咐你去处理张氏房中的东西了?”

      嗣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慌忙跪下。面对冯氏那面无表情的严肃神色,她立刻领悟了冯氏的意图,于是急忙解释道:“是奴婢我宠惯失德,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早上二娘子指责张氏的奴婢,担心张氏会将奴婢牵扯出来,于是我便趁机安排了两个得力的仆妇去处理那些东西。至于宝琅行的张掌柜,他其实与奴婢是两情相悦,但因为他母亲病重,我想着尽快筹措银两,所以才出此下策。冯氏君与皋夫人暗中来往,也只是因为她们是闺中密友,绝非想借机谋害二娘子。奴婢打着女君的名义招摇撞骗,确实是大错特错,请女君看在奴婢在您身边尽心服侍二十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吧!”

      冯氏听罢,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真是太过不成器了!那张氏家母病重需要银两,却为何不告诉我?难道我会是那般小气之人吗?你本不该轻率地动二娘子的东西,你这行为分明是在打我的脸!即便处境再艰难,也不该使用这种肮脏手段,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话间,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眉心紧蹙,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在极力压抑内心的震动。

      嗣遐继续说道:“其实奴婢也一直看不惯二娘子,以往下人们稍微伺候不周,她便会责打下人一顿。女君您还记得往日的惜豆阿姊吗?她与奴婢一同入府伺候,但仅仅是因为没有及时给二娘子采了晨水煮茶,便被罚跪在廊下整夜,脸上还留下了一道疤。她想不开,最终跳了井。奴婢亲眼目睹了惜豆阿姊的死状,她外面还有弟弟要抚养,可王女君尚在,此事却也被轻轻揭过了。我们奴婢出身虽微贱,可也是父母用米喂养大的,难道真的如同诸氏那般,可以被人肆意折辱吗?奴婢固然有错,但二娘子就可以如此仗势欺人吗?奴婢今日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说出这句话!”冯氏闻言,脸色骤然一凝,瞳孔微缩,目光如冰般刺向嗣遐,额角青筋轻轻跳动,片刻后又缓缓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轻颤,似在吞咽一段久藏的沉痛。

      嗣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慌忙跪下。面对冯氏那面无表情的严肃神色,她立刻领悟了冯氏的意图,于是急忙解释道:“是奴婢宠惯失德,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早上二娘子指责张氏的奴婢,担心张氏会将奴婢牵扯出来,于是奴婢便趁机安排了两个得力的仆妇去处理那些东西。至于宝琅行的张掌柜,他其实与奴婢是两情相悦,但因为他母亲病重,奴婢想着尽快筹措银两,所以才出此下策。冯氏君与皋夫人暗中来往,也只是因为她们是闺中密友,绝非想借机谋害二娘子。奴婢打着女君的名义招摇撞骗,确实是大错特错,请女君看在奴婢在您身边尽心服侍二十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吧!”

      冯氏听罢,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真是太过不成器了!那张氏家母病重需要银两,却为何不告诉我?难道我会是那般小气之人吗?你本不该轻率地动二娘子的东西,你这行为分明是在打我的脸!即便处境再艰难,也不该使用这种肮脏手段,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话间,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眉心紧蹙,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在极力压抑内心的震动。

      嗣遐继续说道:“其实奴婢也一直看不惯二娘子,以往下人们稍微伺候不周,她便会责打下人一顿。女君您还记得往日的惜豆阿姊吗?她与奴婢一同入府伺候,但仅仅是因为没有及时给二娘子采了晨水煮茶,便被罚跪在廊下整夜,脸上还留下了一道疤。她想不开,最终跳了井。奴婢亲眼目睹了惜豆阿姊的死状,她外面还有弟弟要抚养,可王女君尚在,此事却也被轻轻揭过了。我们奴婢出身虽微贱,可也是父母用米喂养大的,难道真的如同诸氏那般,可以被人肆意折辱吗?奴婢固然有错,但二娘子就可以如此仗势欺人吗?奴婢今日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说出这句话!”冯氏闻言,脸色骤然一凝,瞳孔微缩,目光如冰般刺向嗣遐,额角青筋轻轻跳动,片刻后又缓缓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轻颤,似在吞咽一段久藏的沉痛。

      管婠听到她的话后,冷笑一声。在原身的记忆中,惜豆的死并不冤枉。她因与小厮私会而被冯氏发现,冯氏本就打算将惜豆纳为远房表亲妾室,因此对此事极为不满。惜豆之所以寻死,是因为与她苟合的小厮看到她被主家厌弃,便与她划清关系,惜豆一时想不开便跳井了。而冯氏掩盖此事,是担心自己苛责婢女的名声被传出去,原身事后才得知真相。所以,冯氏对惜豆的处置也有报复的成分,但原身却无辜地担上了欺辱婢女的名声。

      嗣遐真的不知情吗?她不过是在借题发挥罢了。管婠冷笑道:“你说你与惜豆姐妹情深?我怎么记得有一回你们为了父亲要纳妾而争得你死我活呢?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你们关系不好,你现在来说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且不说惜豆平日里做事多隐秘,就光论她与府中小厮私会这事,主家打杀发卖都是合理的。况且我从未说过要惩戒她,那时我身边只有张媪照料,剩下的人都是冯阿母在管,难道他们没有上报给阿母吗?”

      嗣遐一时语塞:“我……我不过是觉得同病相怜,有兔死狐悲之感罢了。再说,二娘在这庄院里向来一言九鼎,纵使冯夫人有异议,冯女君也会应允。难道二娘子还想将惜豆阿姊的死推脱到冯女君的头上不成?女婢自知自己已是犯下大错,但还是恳求主君可以看在奴婢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奴婢一命。”

      冯氏正要接话,刘氏却猛地抬起眼,眸光如刃,唇角抿成一道冷硬的线,毫不客气地冷声打断了她:“这婢子心术不正,又与那张媪犯下这等大错,自是不可轻易饶恕的。不过也因此可见,说不定魏小娘子落水的事情还真有可能有冤情。依我看,婿伯还是要调查一番才好,切莫真的冤了二娘子。早点查到真相才是正理,否则这么草率地定案,对二娘子以及魏小娘子都是不公平的。”

      管御略微沉吟,目光在那名婢女身上停留,心中了然于胸,明白其中必有隐情。于是他说道:“此事暂且压下,待到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再行审理。至于这贱婢,按理本应拖出去打死,但念在她服侍夫人多年的份上,就饶她一命,杖责五十后赶出府去。”

      皋氏正要开口说话,管御却转身用话堵住了她的嘴:“夫人,难道我的做法有何不公之处吗?疼女儿难道我这个做父亲的就不心疼吗?他们因为小事而胡闹,我们身为长辈就可以不顾是非吗?此事还需深入调查,若结果证明确实是管婠的过错,那我们自然会道歉认错。而且,如今魏女公子的身体已然康健,而我这二女儿却仍是病体未愈,此事暂缓又有何妨?另外,我大女儿的事情也需弄清楚,我的亲孙子为何被抱养在妾室名下?我也年岁已高,希望亲孙子能在府中陪伴我几日,这个要求应当不算过分。”随后他又对管雉说道:“你受了惊吓,身体需要好好调养,我看你不如在府上住下,再怎么说王氏也抚养过你,你应当尽尽孝心,去将湣奴接来,这个外祖母他理应尽尽孝道。”

      皋氏嘴唇微颤,刚启齿欲言,却被那番连珠炮似的话语逼得喉头一哽,仿佛一口气堵在胸中,上不得下不去。她指尖紧紧攥住袖中帕子,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愤懑与不甘,却又被强压下去,只余下双眸微红,怔怔垂首,再不敢多言一字。片刻后,她缓缓闭了闭眼,似将满腔情绪尽数吞咽入腹,肩头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终是默然退后半步,神情复杂如雾里看花。

      管雉立刻应道:“女儿这就去将湣奴接过来。”

      管御不再理会皋氏和冯氏那复杂的表情,转而面向一旁观望的诸祇公子,微笑道:“让公子见笑了,不知公子能否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否则若是招待不周,在下在王爷那里也脸上无光。况且在下治理洛阳郡时遇到一些政务上的难题,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头绪,公子年轻有为,能否为在下指点迷津?”

      褚祇收回折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大人太过谦虚,诸某却之不恭了。”

      管婠猛地向前跨出两步,却被一个身影抢先,那是魏茀。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诸祇,声音凄切:“阿祇兄长,你也不相信我吗?”

      褚祇站起身,已有了成年人的身高,八九岁的魏茀站直了也只到他的腰际。
      褚祇微微一笑,将她抱起,轻轻笑道:“谁都可以不信,但不会不信茀奴。”他冷冷地向管婠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有的人心术不正,弗奴不用担心,兄长会护着你的。”

      管婠几乎无法察觉地轻颤了一下,坞噽或许留意到了她那细微的惊讶神色,便解释道:“这诸公子的生母李氏与魏小娘子的生母李氏是同胞姐妹,因此诸公子便是魏小娘子的表兄,两人之间亲近也属正常。不过女公子无需担忧,即便这诸公子在王爷面前备受青睐,他也不能颠倒黑白。世间凡事皆讲求证据,我们都相信女子说,女公子说未曾做过,那便是未曾做过。”

      管婠难以言明心底涌起的酸涩,她依稀忆起少年那投向自己的赤诚目光,而非如今这般的厌恶。她摆摆手道:“我们回屋吧。”

      …

      管婠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满是上一世的种种景象。上一世,她被人投毒致死,灵魂在人间滞留了一年,心中满是恨意。

      而这一世,她却占据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体。尽管心中不安,可她又能如何呢?她的确自私,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存活下去。外面传来一阵杂乱而沉闷的声响,管婠猜想应是前院杖责婢女所致。她本就难以入睡,便披衣起身向外走去。

      或许是因为已服过药的缘故,她已不再觉得身体如先前那般疼痛。刚一出门,她却被人用力按在墙上。管婠睁开眼,见是魏麇,疼痛自右肩密密实实地传来。她冷笑道:“魏公子好本事,竟用如此手段欺负我一个小童,不觉得可耻么?”

      风雪凌厉地刮过她的面颊,使她显得愈发苍白而脆弱。然而,魏麇仍从她的眼眸中看出了背后的动机与不屑。魏麇今年十五岁,在边关战场历练已久,手劲自然比寻常男子更为有力。

      即便他没有刻意用力,也令管婠这瘦弱的身体难以挣脱。管婠正欲大声呼喊,魏麇却抢先道:“你当真不认识我这个兄弟?”

      面对管婠那无措且似有惧意的茫然神色,魏麇轻叹一声,心头骤然翻涌起旧日画面——那夜风雪交加,荒郊野岭中一声狼嚎划破死寂,他循声寻去,竟见一个瘦小身影蜷缩在枯树下,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眼神里满是濒死的绝望。他将人背回营中,熬药喂食,日夜照看,才救回一条性命。
      那时的少年虽狼狈,却有一股倔强的灵气,曾红着眼眶说:“若我活着,必不负兄长。”

      可如今眼前之人,眼神疏离、神情冷漠,竟似全然不识旧恩。魏麇胸口发闷,一股失望与怒意交织而上,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咬牙道:“果真是白眼狼。当年你因掌握了县令之女而被罚至外庄,偷偷翻墙逃出后差点被野狼所食,是我救了你。
      却未曾想到你竟会加害我的妹妹,我才如此生气。你怎能这般恩将仇报?”

      管婠心中涌起一股冷笑,他确实救过她一次,但他的妹妹却夺走了她的生命,所以她根本无需对他心存感激。看到他还在她面前徘徊,她感到厌恶。若换作从前,她早已将他踢出门外,可如今,她的身体却如此虚弱,而对方是一个成年男子,她实在无力反抗。但她知道,他至少不会伤害她。

      管婠冷冷地说道:“放开我。”

      对方见她痛苦的神情,终究还是放开了手。她转身时,指尖微微颤抖,扶住墙沿才勉强稳住身形,脚步虚浮踉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肩头因压抑的喘息而起伏,裙裾拖曳在地,每一步都显得吃力而沉重,却再次被他挡住,“你把我妹妹推入水中的事,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管婠白了他一眼,“今天在正堂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事情的真相只有你妹妹最清楚,我也很想知道她为何要诬陷我。但我知道,无论我说多少,你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来问我?就这样吧,相信你愿意相信的,这样你也不用纠结和愧疚了,我们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简单明了。夜深了,魏公子,请回吧。”

      管婠不再看他,径直走回了房间。

      …

      司马禹独自站在廊下,月光洒在他身上,锋利的脸庞隐在阴影中。多年的征战使他即使静静地站着,也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他脸上那道不甚明显的伤疤,增添了几分冷峻的气质。尽管如今这疤已快看不见,但它的存在仍让人感到一丝敬畏。

      只有小公主曾说这道疤让他显得更加英俊,而如今,这道疤如同他过去那段肆意征战的岁月,渐渐淡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那不是一块上好的玉,是当年馆姬公主偶然间看中并让人带回宫的。尽管王爷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享受着荣华富贵,但他却对这块玉情有独钟,总是戴在身上。

      司马禹回首望向身后的侍从赵頫,低声询问:“新帝那边有何动静?”赵頫谨慎地回应:“王爷,新帝除派遣朝妃及纺妃外,选秀仅纳了四五名妃子入宫,其余女子皆封嫔位。唯有卫氏长女被封为妃。这意味着新帝有意提拔卫氏。卫氏早年与王爷一同扶持新帝登基,然而王爷被削兵夺权,召回建康,而卫氏却获大力提拔。显然,新帝借卫氏以制衡王爷,宫中恐有人在新帝枕边进谗。”

      司马禹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眸中寒光一闪,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这批进宫妃子中有人兴风作浪?京中几大世族明争暗斗,如今风头最盛的便是陈郡谢氏与琅琊王氏。提拔卫氏无可厚非。谢氏弟子虽不如先帝在位时风光,他们未明站太子,却也未接肃王司马昭之橄榄枝,此乃司马昭与谢氏之隔阂。然,本王生母谢太后在,司马昭尚不敢轻举妄动。他针对的,无非是我。至于王氏,在朝中根基稳固,无可撼动。王氏长女与谢氏幼子联姻,余者皆在朝为官。新帝若欲动摇王谢两族,势必从王氏长女婚事入手。王谢两氏相安无事,因两方势均力敌。若打压一方,提拔另一方,局面将大不相同。”

      赵頫忧心忡忡道:“新帝欲收王爷北渚兵权,王爷真愿拱手相让?这可是王爷拿命换来的。北渚军原属陈王司马郡辖地,王爷将其治理妥当,新帝却欲收回兵权,天下岂有此等便宜事?”

      司马禹沉默不语,眸中思绪万千,北渚兵权,他岂能轻易交出?然,新帝之意,不可小觑,他需谨慎应对,方能保全身家,谋求未来。

      “其实,他并非完全不信我,但京城最近的风云变幻,令他心生疑虑。宫中有人行刺新帝,谢渊因护驾有功,必受封赏。然而谢渊已是武官,再升迁便是二品的卫将军,他岂能不效忠谢氏?对我下手,无非是为了迎合谢太后的心意。我的母妃只顾着关心她自己的家族,哪里顾得上我?”司马禹自嘲地笑了笑,“要想让新帝打消收回兵权的念头,恐怕只有让他彻底对我放下戒心,以退为进。毕竟,他还有一个皇伯父——占据兖州的礼王。你认为新帝更忌惮的是我,还是礼王?晋宪帝之所以对礼王放心,不过是因为礼王的独女下嫁给了默默无闻的寒门薛氏,而薛氏一直坚定地站在晋宪帝这边。薛氏的长子也因此在朝中担任要职。要想让晋宪帝不敢收回兵权,就只能制造混乱。”

      赵頫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真的以为我那皇叔礼王是什么好东西?只有一女司马澧?晋宪帝其实也怀疑过,只是被我遮掩了过去。就在洛阳,礼王还有两个私生子。长子隐居兖州东郡,暗中掌控着礼王旧部三营精兵,私蓄部曲近千,名义上是商贾,实则垄断盐铁之利,与地方豪强勾结,势力盘根错节;次子则依附于兖州刺史府,任军谋掾,掌兵籍调度,悄然安插亲信,渗透州府军政。二人互为犄角,虽未公开身份,却已在兖州形成暗流,有消息传入,这两名私生子在洛阳私下会见北奴人,想办法找出这两个私生子,再将消息传回京城。即便礼王知道是我在搞鬼,他也无可奈何。他的小动作对我无足轻重。兖州与北渚接壤,晋宪帝再愚蠢,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收回兵权。”

      赵頫点头答应,只听司马禹又问:“今日那女童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到了,她来自管府,生母是琅琊王氏的幼女。”司马禹微微点头:“先办我交代的事。”他低头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最后轻声叹息。

      …

      管婠见坞噽端着盆新烧好的炉子进来,便坐了起来:“大阿姨是回府去接孩子了么?”

      坞噽用镊子拨动着炭火,发出滋滋的响动,她头也没抬,又担心烧着褥子,毕竟这禁室空间太小,她又起身将窗子开了条缝才答:“是啊,大娘子欢欢喜喜地去了,说实话,奴婢看着挺为大娘子不值的,这伯嬴侯魏邶是个窝囊废,当初领着精锐去守河漠线,一开始初胜,朝野上下且也欢欣鼓舞了一气。满以为从此可以长驱直进,收复失地有望了。谁知道刚刚占了几座城池,前线的两位主帅汤邺和邵渊就发生了矛盾,他们各自统率的军队起了摩擦。士兵又因为犒赏不均而失去了斗志,将帅之间也不能上下统领。这样,就给北奴造成了喘息的机会。不久,北奴集结成一股强劲兵力,在符离与邅军决战。由于邅军几支军队互不相协,几次失去战机,结果被北奴打得大败。刚刚集结不久的十三万士兵及民夫,丢盔弃甲,粮草车队尽失,使邅朝多年来所积蓄的军械物资丧失殆尽。

      河漠之败犹如一阵狂风,把皇帝的一点抗战锐气吹得精光。剩下来的,只有畏敌如虎的懦弱性格了。皇帝一退缩,主和派就抬了头。本来对抗战就没有信心的汤思退便向皇上提出了议和的主张。新帝此时求和心切,只得任命了几个号称能言善辩的使臣前往北奴。经过几个来回讨价还价,总算订了一个议和的条款。”

      奴婢在那场战役失败后成为了难民,后来被刘夫人买下做了奴婢。那魏鸧和他的父亲魏邶一样,毫无担当且风流成性。反倒是他们的表兄长魏祜有些作为,年纪轻轻就领兵打仗,几乎每战必胜。如果大娘子嫁的是表公子,哪里还会有妾室作威作福的余地。今日奴婢看到的那位魏家长公子魏麇也很不错,年轻轻轻就在琮王帐下担任参谋。无论嫁给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比嫁给魏鸧强。女公子您不知道,这魏鸧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大娘子嫁过去怎么可能有安生日子过。”

      坞噽叹了口气。

      管婠听后心中默默,她的前世不也是错嫁了姻缘吗?她正想询问一些关于原身的事情,这时突然传来响动。子夫快步上前说道:“嗣遐被行刑的武夫打死了,他们说是女公子您亲自吩咐的!”

      “什么?我们女公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坞噽站起来,管婠冷冷地抬起眼:“走,我们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绕过前廊,风雪正簌簌地下着。前院已经站了许多人,有冯氏和刘氏,还有行刑的粗壮武婢。地上盖着白布的嗣遐已经没有了气息,旁边站着脸色难看的管媞和管谮,他们显然被这血淋淋的景象吓得不轻。

      管婠也不禁皱起眉头,宅院里的斗争虽然流了不少血,可人们还是要争个你死我活。

      只听冯氏开口,声音陡然拔高,指尖颤抖地指向管婠,眼中怒意翻涌,脸色铁青:“原先我考虑到嗣遐服侍了我多年,念着主仆情分,也不忍心对她太过苛责。于是让武婢下手轻一些,然后送她到外庄去做些粗活,也算有个归宿。可是现在人却被杖打致死!那武婢一开始说是嗣遐自己受不了刑罚,我便觉得其中有蹊跷,立刻令人严加审问——如今她竟招认是你暗中授意,狠下杀手!婠奴,你竟如此狠毒,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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