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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流与弦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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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燕然煮的粥,带着恰到好处的米香,温暖了微凉的晨光。
江日暮坐在餐桌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温热的碗沿,目光却落在对面正在保养器械的护燕然身上。那双能写出万千世界悲欢离合的手,此刻正稳定而专注地拆卸、擦拭、重组着一把□□。金属部件在护燕然手中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咔哒声,像某种独特的韵律,与他煮粥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这种反差,构成了江日暮世界里最坚实的安全感。
“下一站,想去哪里?”护燕然头也没抬,忽然问道。他的问题向来直接,如同他的行动。
江日暮沉吟片刻,窗外的阳光在他镜片上跳跃。“南边吧。听说‘雨城’常年笼罩在迷雾里,那里的青石板路,据说是用故事铺就的。”他的语调带着作家特有的、对未知风物的向往与抽离。
护燕然擦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雨城,”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最近不太安静。”
“哦?”江日暮端起碗,喝了一口粥,暖流直达胃底,“怎么个不安静法?”
“上个月,那里折了两个同行。”护燕然将组装好的匕首归鞘,动作流畅得像呼吸。“表面是帮派火并,流弹误伤。但手法太干净。”
他的话像冰块落入温粥,激起无声的寒意。折了两个同行——在他们的暗语里,意味着两名顶尖的好手,在看似意外的事件中殒命。
江日暮放下碗,眼神锐利起来。那种属于天才作家的、能穿透表象洞察人性的光芒,取代了平日的温润。“‘干净’的手法,往往意味着更大的肮脏。”
护燕然终于抬眼看他,目光相接,无需多言。他们都明白,“雨城”不再仅仅是一个充满诗意的采风地,它变成了一张邀请函,或者,一个陷阱。有人不希望某些真相被触及,甚至不惜用同行的血来画下警告线。
“还要去吗?”护燕然问。他的职责是告知风险,而非阻止。无论江日暮决定去哪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保他能去,并且能回。
江日暮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对暗流一无所知的人群。他的手指轻轻敲着窗框,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正因为不安静,”他转过身,眼底闪烁着护燕然熟悉的那种、近乎无畏的探究欲,“那里的‘故事’,才更值得被听见,被写下。”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而且,同行的血,不能白流。总得有人去看看,究竟是为了什么。”
护燕然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起身,开始快速而有序地检查随身装备,将几个额外的弹夹和一枚小巧的、类似信号发射器的装置塞进战术背心的暗袋。
“明白了。”他言简意赅,“路线我来规划,身份需要重新安排。这次,我们是去‘听故事’的民俗学者和助理。”
江日暮的嘴角弯起。“助理?”他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调侃。
护燕然拉上最后一个背包拉链,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你需要一个能扛设备、挡酒、并且在必要时,让某些不怀好意的‘说书人’永远闭嘴的助理。”
他的话带着冰冷的质感,像出鞘的刀锋。
江日暮笑了,那是一种被充分保护下的、属于文人的从容。“好。”他走到书桌前,将那台老式打字机仔细收进特制的防震箱里,又挑选了几本关于雨城地方志和民俗传说的旧书。“那就让我们去听听,那迷雾和青石板下面,到底藏着怎样的哭声与笑声。”
半小时后,公寓的门再次轻轻合上。
房间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阳光洒满地板,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属于远方的凛冽气息,以及书桌上那张刚刚写下标题的空白稿纸,预示着风暴的前奏。
稿纸顶端,是江日暮俊逸的字迹:
《雨城记事》。
而在那标题下方,护燕然用他特有的、刚劲有力的笔触,添上了一个词,像是批注,又像是誓言:
“待续。”
他们的征程,再次启幕。一个走向未知的暗流,去聆听被掩盖的弦音;一个紧随其后,确保那些弦音,最终能化作响彻云霄的乐章,而非戛然而止的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