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月光信笔》小江鹤

2、- 第二章：薄荷糖与草稿纸的秘密

　　日子像秋日晴空上的薄云，轻轻一吹，便飘过去好几朵。初中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江晚月依旧安静，像一株含羞草，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枝叶。她的世界大部分是安静的线条和色彩，铺展在课本的边角和各种草稿纸上。
　　直到那次数学随堂小测。
　　题目有些难，晚月紧蹙着眉，在草稿纸上演算，一个步骤卡住，她习惯性地去摸笔袋里的橡皮，却摸了个空——她忘记带了。焦虑像细小的藤蔓悄悄攀上心头，她看着试卷上那道可能出错的几何题，鼻尖微微冒汗。
　　就在这时，前排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影，似乎不经意地动了一下。一只手反手伸过来，飞快地在她的桌角放下一样东西，又迅速缩回。
　　晚月低头，愣住了。
　　那不仅仅是一块崭新的、带着淡淡香味的白色橡皮，橡皮下面，还压着一颗浅蓝色的、透明糖纸包裹的薄荷糖。
　　她的心，像被那抹清凉的蓝色轻轻撞了一下。
　　她拿起橡皮，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体温。那颗薄荷糖，在她手心里安静地躺着，像一颗微缩的星球。她悄悄剥开，放入口中，清凉甜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奇异地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
　　从那以后，这成了他们之间一个无声的约定。
　　当她为复杂的方程式头疼时，当她被英语单词弄得晕头转向时，当她值日不小心磕碰到桌椅而暗自懊恼时……那颗浅蓝色的薄荷糖，总会“适时”地出现在她的桌角。有时是在课前，有时是在课后，温书墨总能找到最不引人注目的时机。
　　他从不回头多说一句话，她也从不道谢。仿佛这只是教室里一种自然发生的现象，像日出日落，像风吹叶动。
　　而晚月不知道的是，温书墨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
　　作为学习委员，他负责在午休前收齐各科的作业本。每次走到江晚月的座位，他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她桌面上或者抽屉里散落的草稿纸。那些被随意书写、甚至揉成一团的纸上，布满了她灵动的笔触——戴着王冠的木星、拖着长尾巴的彗星、还有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弯月。
　　他觉得，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涂鸦，比星空图鉴上的照片还要生动。有一天，他看见她撕下一张画了一半的星云草稿，揉成一团准备扔掉。鬼使神差地，在她离开座位后，他走过去，假装整理自己的书本，快速而精准地将那个小纸团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抚平，夹进了自己那本厚厚的英文词典里。
　　心跳如擂鼓，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脸颊也烫得厉害。但看着那张重新展平的、独一无二的“星云”，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又充盈了他的胸腔。
　　他开始留意她丢弃的“星球”，并悄悄“拯救”它们。那张画着宇航员兔子的，夹在了物理书里；那张描绘行星环的，躺在了数学笔记本的扉页后。他的世界，因为收集这些来自“月光”的碎片，而悄悄构建起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绚烂的星河。
　　一个周五的下午，学校大扫除。晚月被分配到打扫图书馆靠窗的安静角落。她拿着抹布，轻轻擦拭着书架，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就在她转到最后一排书架时，脚步顿住了。
　　温书墨正靠坐在书架与墙壁形成的角落里，双腿屈起，一本厚厚的书摊开放在膝上。他看得如此入迷，长而密的睫毛垂着，阳光在他柔软的黑发上镀了一层浅金，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晚月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她好奇地瞥向他膝上的书——不是想象中的习题集或名著，而是一本装帧精美的《希腊星空神话》。
　　他……也喜欢星星吗？
　　这个发现让晚月的心轻轻一动，像是找到了某种隐秘的共鸣。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温书墨若有所觉，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他像是受惊的小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啪”地一声合上书，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打扫……对，我来帮忙打扫！”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晚月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心底那点被撞破的紧张也消散了。她抿了抿唇，轻声说：“没关系，这里……我快擦完了。”
　　“哦，好，好的。”温书墨抱着那本神话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离开了角落。
　　晚月看着他几乎是“逃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低头，继续擦拭着书架，指尖触碰到阳光照过的温暖木头，心里也仿佛被那阳光和刚才他慌乱的样子，烘得暖暖的。
　　图书馆里依旧安静，只有书页和尘埃在光柱中舞蹈的味道。但有些东西，好像和刚才不一样了。那颗她习惯性接受的薄荷糖，似乎第一次，在她心里化开了一丝不一样的、带着微?暖意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