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阁主的疯批剑侍》非冉

1、剑抵咽喉时，她在算救命钱

　　江南暮春，连月的阴雨缠得人喘不过气。漕运码头旁的金算盘阁仓库，此刻成了临时灵堂，三具覆盖着白布的棺木并排停放，烛火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映得满地泥脚印愈发狰狞——那是护粮老仆们最后的痕迹，三船赈灾粮被劫，他们也成了水匪刀下的冤魂。

　　沈玉珠跪在最前头的棺木前，一身月白绸缎衣袍洗得发旧，袖口缝着两道细密的补丁，与她“富可敌国”的财阀身份格格不入。她指尖死死攥着个磨得发亮的破布包，里面裹着半块风干的糠饼，饼壳硬得硌手，却被她攥得温热。那是十四年前，父母饿死在逃荒路上前，塞给她的最后一口吃食，也是她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

　　“小姐，张叔他们……走得太冤了。”沈忠红着眼眶，佝偻着背递上一本染了泥点的账本，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三船粮，折合白银八千两，还有三位叔伯的抚恤金，每人二百两，这钱……”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玉珠抬手打断。她缓缓抬头，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水汽，眼底却不见半分脆弱，只剩商人特有的冷静与决绝：“抚恤金一分不能少，明天就给各家送去。粮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小姐，咱们的流动资金都压在江南丝绸商线上了，再抽钱出来，怕是连下个月的商队运费都不够了。”沈忠急得直跺脚，他跟着沈玉珠从逃荒的泥地里爬出来，最清楚这位阁主的“抠门”——穿三年不换的补丁衣，吃咸菜配白粥，帮里的纸笔按张发放，连烧火的柴都要数着根数用，可唯独在人命和百姓身上，她从不吝啬。

　　沈玉珠没接话，只是缓缓打开破布包，指尖轻轻抚过那半块粗糙的糠饼，声音轻得像雨丝：“我爹娘当年就是因为没粮，活活饿死在路边。我攒钱，不是为了堆在库房里生灰，是为了让帮里的人有饭吃，让受灾的百姓不重蹈覆辙。”

　　她合上破布包，将账本推回给沈忠，语气斩钉截铁：“去，把城西那间铺面挂出去折价，再把库房里滞销的绸缎清仓，凑够抚恤金，剩下的钱，找江湖上最好的剑客。”

　　“找剑客？”沈忠一愣，“小姐，您是想……”

　　“查清楚是谁劫了粮，是谁在背后搞鬼。”沈玉珠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漕运线路是咱们商帮的命脉，敢动我的粮，就得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仓库的木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雨水的湿气涌了进来。十几个黑衣私兵持刀闯入，为首的人脸上带着狞笑，腰间挂着“李”字腰牌，正是当朝贪官李嵩的手下。

　　“沈阁主，别来无恙啊。”为首的私兵目光扫过满堂棺木，语气阴阳怪气，“奉李大人之命，特来‘请’你回府问话——毕竟，谁不知道你金算盘阁私通水匪，吞了朝廷的赈灾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胡说！”沈忠立刻扑上前，死死攥着账本挡在沈玉珠身前，“是你们勾结黑风寨劫粮嫁祸！我家小姐向来清白，怎么可能私通水匪？”

　　“清白？”为首的私兵嗤笑一声，挥刀就砍，“死到临头还嘴硬，今天就先杀了你们，再抄了金算盘阁！”

　　刀锋带着风声劈来，沈忠下意识闭眼，却没等来预想的疼痛。

　　“叮”的一声脆响，剑光破空而来——不是剑飞出去，而是纪青玄握剑疾冲，剑刃划过私兵胸口的瞬间，他的身影已欺至近前。

　　那私兵惨叫着倒飞出去，胸口被划开一道血窟窿，鲜血溅得账本上都是暗红的印记。仓库门口，黑衣男子收剑而立，身形颀长挺拔，墨发凌乱地贴在脸颊，额角淌着血，手中长剑上的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花。

　　他抬眼，一双眸子桀骜而疯戾，像头被困在绝境里的孤狼，扫过满屋私兵时，眼神冷得像冰，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疯剑纪青玄？”为首的私兵脸色骤变，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大人没请你！”

　　纪青玄没理他，目光直直落在沈玉珠身上。这个传闻中抠门到极致的女财阀，此刻正跪在棺木前，一手攥着破布包，一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小算盘，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透着股冷静的算计，像是在衡量一笔普通的买卖。

　　“千两月俸。”纪青玄开口，声音沙哑带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狠厉。他长剑微微出鞘半寸，寒光却不是对着私兵，而是直指沈玉珠的咽喉，“护你不死，帮你报仇。”

　　沈玉珠没躲，反而缓缓站起身，抬手轻轻拨开剑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价还价：“江湖剑客的行情价，最高三百两。你这是趁火打劫。”

　　“我不是普通剑客。”纪青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目光扫过她攥着破布包的手，又瞥了眼她袖管下隐隐露出的算盘珠子，“你要查劫粮真相，要杀黑风寨，要扳倒李嵩，我能帮你。但我中了蚀骨毒，每月药钱就得八百两，千两月俸，一分不能少。”

　　私兵们趁两人对话，悄悄围了上来，形成合围之势。纪青玄眼都没眨，手腕一翻，长剑再次出鞘，剑光如练，又一个私兵惨叫着倒地，剑上的血珠溅到了他的黑衣上，浑然不觉。他侧头，疯戾的眼神死死锁着沈玉珠：“现在，要么加钱，要么死。你选一个。”

　　沈玉珠看着他袖管下隐隐泛青的手腕，又瞥了眼身边瑟瑟发抖却仍想护着她的沈忠，突然掏出腰间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拨得飞快，清脆的声响在满室血腥味中格外突兀。

　　“五百两月俸。”她收起算盘，抬眼迎上纪青玄的目光，语气不容置疑，“我包你所有药材，另外，护着沈忠的安全——他是我商帮的账房，算钱比我还精，死了没人替我管账本。”

　　“你知道我的毒？”纪青玄瞳孔骤缩，蚀骨毒是他的秘密，从未对外人说起，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

　　“蚀骨毒发作时浑身发冷，需天山雪莲、千年人参等天价药材压制。”沈玉珠淡淡开口，语速极快，“上个月城西药铺的最后一株天山雪莲，被人以八百两的高价买走。除了你这疯剑，没人会花这个冤枉钱治病，也没人有这个本事，在李嵩的地盘上自由出入。”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没得选。杀我，你得赔我商帮八千两的粮款损失，还得断了药源，不出三个月就会毒发身亡；跟我合作，每月净赚一百两，还能借我的商帮势力查你的仇家。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

　　为首的私兵见状，怒吼一声：“给我上！别让他们废话！杀了他们两个，李大人重重有赏！”

　　刀剑相向的瞬间，纪青玄突然侧身，将沈玉珠和沈忠护在身后。他手中的长剑彻底舒展，寒光凛冽，映着他眼底的疯魔，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修罗。他回头，对沈玉珠咧嘴一笑，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成交。但记住，少给一文钱，我先杀你。”

　　沈玉珠握紧手中的算盘，看着他孤身冲进敌群的背影，指尖又触到了破布包里的糠饼。

　　十四年前，她看着父母饿死在路边，发誓要攒足够多的钱，再也不让人因为没粮没势被欺负。这些年，她抠门、算计，把商帮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为了有足够的底气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现在，钱要花在刀刃上，人要护在羽翼下，而眼前这个疯批剑客，就是她破局的第一步。

　　纪青玄的剑法确实疯魔，招招狠辣，不留余地。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私兵中穿梭，长剑所到之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愈发桀骜，那双疯戾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杀戮的快意。

　　沈忠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往沈玉珠身边靠了靠：“小姐，这纪青玄……真的靠谱吗？”

　　“靠谱不靠谱，看钱给得够不够。”沈玉珠眼神未动，紧紧盯着战局，“只要他能帮我查真相、报血仇，五百两，值。”

　　说话间，最后一个私兵倒在地上，仓库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纪青玄收剑而立，黑衣上沾满了鲜血，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丝毫不见疲惫，反而透着一股酣畅淋漓的狠劲。他转头看向沈玉珠，眼神里的疯戾淡了几分，多了些审视：“现在，该给我预支第一个月的工钱了。”

　　沈玉珠没立刻答应，而是走到倒地的为首私兵身边，蹲下身翻找了片刻，从他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几锭银子和一张纸条。她展开纸条，上面写着“黑风寨接头地点”，眼神一沉：“李嵩果然和黑风寨勾结。”

　　她站起身，将荷包递给沈忠：“收好，冲抵一部分抚恤金。”然后转头对纪青玄道：“工钱我会让沈忠给你准备，但药材得等我们去城西药铺取——那里的药材最全，价格也公道。”

　　纪青玄挑眉，似乎没想到她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计较药材价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还真是抠门到骨子里。”

　　“钱要花在刀刃上。”沈玉珠淡淡回应，目光扫过满屋的狼藉和棺木，语气重了几分，“现在，我们得先处理这里的事，然后去黑风寨看看。”

　　雨还在下，仓库里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着地上的血迹和棺木上的白布，透着一股悲壮。沈玉珠攥着破布包里的糠饼，纪青玄握着染血的长剑，沈忠抱着账本站在一旁，一场以钱为契的雇佣关系，在刀光剑影中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