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阁主的疯批剑侍》非冉

12、雨夜疗伤，剑心暗系算珠声

　　江南的雨越下越密，“金算盘号”商船在暮色中停靠在一处僻静的渡口。沈玉珠指挥着沈忠将受伤的鬼手押进底舱，又吩咐红袖清点丝绸货物的损失，自己则端着一碗熬好的草药，走进了纪青玄的船舱。

　　舱内光线昏暗，纪青玄靠坐在床沿，黑衣上还沾着血迹，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却依旧隐隐渗出血迹。他闭着眼，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得吓人，显然是蛊毒与刀伤的双重折磨让他难以支撑。

　　“喝药了。”沈玉珠将碗递到他面前，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干脆，“这是我熬的解毒汤，一文钱能买三把草药，比你之前吃的解毒丸划算多了，还能顺便治治你的刀伤。”

　　纪青玄睁开眼，接过药碗。药汤苦涩刺鼻，他却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沈玉珠看着他喉结滚动的样子，心头莫名一软——这人平时看着桀骜不驯，对自己却狠得下心。

　　“你就不怕我在药里下毒？”沈玉珠随口问道，指尖却不自觉地拂过桌案上的算盘。

　　纪青玄将空碗递还给她，眼神深邃：“你不会。”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还等着我帮你端掉黑风寨，拿回赃款弥补损失，不会让我死在这里。”

　　沈玉珠被他说中心思，脸上有些发烫，却嘴硬道：“算你聪明。你要是死了，我的雇佣费、药材钱、货物损失费，可就都打了水漂，这笔亏本买卖我才不干。”

　　她转身想去收拾碗碟，手腕却突然被纪青玄攥住。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不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了？”沈玉珠回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纪青玄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玉佩。玉佩是羊脂白玉雕成的，上面刻着一个“玄”字，正是当年他与林惊寒交换的信物——林惊寒的剑柄刻“玄”，他的剑柄刻“寒”，而这枚玉佩，是师父见证他们师兄弟情谊时所赠。

　　“这个，押给你。”纪青玄将玉佩放在她手心，“黑风寨的赃款我分文不要，只求你帮我找到林惊寒。若是我没能活着回来，这枚玉佩能值些银子，抵你给我花的药材钱和雇佣费。”

　　沈玉珠握着玉佩，指尖传来玉石的冰凉触感，心里却莫名有些发堵。她将玉佩塞回他手里：“谁要你的破玉佩？我沈玉珠做生意，讲究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要回我的损失？”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你必须活着，亲手帮我端掉黑风寨，还要健健康康地给我干活，直到还清所有欠款为止。”

　　纪青玄看着她故作强硬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暖意。他没有再坚持，将玉佩重新收好，指尖却下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寒”字刻痕——刚才攥住她手腕的瞬间，他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竟比碗里的药汤还要暖，驱散了蛊毒带来的阴寒。

　　沈玉珠收拾好碗碟，准备起身离开，却发现纪青玄的身体突然晃了晃，脸色愈发苍白。“蛊毒又犯了？”她连忙扶住他，入手一片冰凉。

　　纪青玄点了点头，牙关紧咬，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沈玉珠没有多想，顺势坐到床边，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又掏出怀里的暖炉塞进他手里：“忍着点，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十足的认真。纪青玄靠在她肩头，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艾草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味——那是红袖之前给她抹的，说是能驱虫，她嘴上嫌浪费，却还是没擦掉。

　　这是纪青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女子。她的肩膀不算宽厚，却异常安稳；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市侩的精明，却让他莫名心安。十年了，自从师门被焚、被师兄背叛后，他便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漂泊，早已习惯了孤独与冰冷，从未有人这样毫无防备地靠近他，这样温柔地对待他。

　　他闭上眼，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暖意，原本翻涌的戾气和痛苦渐渐平息。蛊毒带来的阴寒依旧刺骨，可心里却像是有一团小火苗，慢慢燃烧起来，驱散了黑暗。

　　沈玉珠感受到他的身体渐渐放松，心里松了口气。她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颊，看着他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忽然想起他讲述师门往事时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心疼。这个看似疯批的剑客，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

　　“纪大侠，”沈玉珠轻声开口，声音温柔了许多，“等扳倒了李嵩，找到了林惊寒，你打算怎么办？”

　　纪青玄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报仇。然后，找个地方隐居，了此残生。”他的一生，似乎只剩下仇恨，仇恨了结后，便再无牵挂。

　　沈玉珠皱了皱眉：“了此残生？你这想法也太亏本了，你武功这么高强，不如留在我的金算盘阁，做个护院总管，我给你开月薪五十两，包吃包住，还给你配最好的药材治蛊毒。这样一来，你既能安身立命，我也多了个靠谱的帮手，岂不是双赢？”

　　纪青玄睁开眼，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心里忽然一动。他从未想过，仇恨了结后，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归宿。留在她身边，做她的护院总管，看着她精打细算地赚钱，听着她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说了，”沈玉珠继续说道，“你欠我的钱，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留在我身边干活抵债，还能顺便治伤，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可别错过。”

　　纪青玄看着她认真算计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这女人，总是能用最市侩的话，打动他的心。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却将这个提议悄悄记在了心里。

　　雨夜里，船舱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沈玉珠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纪青玄彻底睡熟，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在床上，轻轻为他盖上被子。

　　她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忽然发现，这个疯批剑客睡着的时候，竟也有几分温顺。她伸手想碰碰他脖颈上的疤痕，指尖快要碰到时，却又猛地收回——她沈玉珠，向来只信钱不信人，怎么会对一个雇佣的剑客产生这样的心思？

　　沈玉珠摇了摇头，转身走出船舱。舱外的雨还在下，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让她清醒了许多。她掏出怀里的算盘，指尖拨弄着算珠，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而船舱内，纪青玄缓缓睁开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温柔。他抬手握住胸口的玉佩，又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寒”字刻痕，心里第一次有了除仇恨之外的牵挂。

　　这个抠门、市侩、却又温柔善良的女人，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无光的人生。他知道，自己这颗早已冰封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她悄然融化。

　　江南的雨还在继续，而两颗心，却在这雨夜里，悄然靠近。黑风寨的复仇之路即将开启，而他们之间的羁绊，也早已在一次次的并肩中，变得愈发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