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桔】界域共存》P9cc

12、雪间宿，梦徘徊

　　镜域事件后，奈落的气息如同沉入水底的暗影，暂时从京都灵脉网络中消隐。

　　天空是冬季特有的铅灰色，阳光被厚重的云层滤过，稀薄无力。空气干冷，呼吸间尽是清晰的凉意。校园里，繁茂的银杏树早已落尽了华服，光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在冷风中勾画着寂寥的线条。

　　学期临近尾声，忙碌过后骤然松弛，带来一阵虚无的空洞感。

　　这日，弥勒搓着手走进民俗学研究室，眼底带着些许疲惫，但嘴角仍挂着那抹惯有的狡黠笑意。

　　“桔梗学妹，有个不错的委托——或者说，福利？”

　　他压低了些声音，嘴角笑意更深，“远郊的‘玉响温泉’，顶级的温泉度假胜地。最近有些关于客人梦游和庭院怪谈的传闻，闹得有些人心惶惶。店主是珊瑚家的老客户，特意请我们去‘看看’。怎么样，公费疗养，顺带解决点小问题？”

　　他略作停顿，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观察着桔梗的反应。

　　“大家最近都挺累的，特别是经历了之前那些事。珊瑚提议，不如借此机会，当作一次短途散心，也顺便……缓和一下气氛。琥珀和玲也去。”

　　桔梗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集体出行。这意味着可能再次陷入与犬夜叉、戈薇之间微妙的尴尬，并非她所愿。

　　她习惯独自行动，调查异象时更是如此。

　　“我……”拒绝的话语已然在舌尖酝酿。

　　然而，就在这时，研究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玲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像雪地里小心觅食的小动物。

　　她先是看了看弥勒，然后牢牢锁在桔梗身上。

　　“桔梗姐姐！”玲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请求，“你和我们一起去温泉好不好？听说那里的雪景可美了！而且...有你在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小跑进来，那双温热的小手，不由分说地包裹住桔梗微凉的手指，仰起的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信赖。

　　那眼神与姿态，瞬间触动了桔梗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恍惚间，与记忆中妹妹枫送别她时，那依恋的目光无声重叠。

　　她看着玲充满期盼的眼睛，又想到珊瑚与弥勒的善意，以及玉响温泉那边确实需要去调查的异常……

　　最终，那声拒绝在触及玲目光的瞬间，悄然消融。她点了点头，声音比预想更轻柔：

　　“好，一起去。”

　　玲立刻雀跃起来，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阴霾冬日里骤然穿透云层的暖阳。

　　出发那天，是个难得干燥而晴朗的冬日。

　　众人约在车站集合。

　　珊瑚穿着利落的深蓝色保暖外套，头发束成马尾，显得干练精神；弥勒依旧是那副悠闲模样，背着的旅行包里塞满了各种“专业工具”；琥珀穿着厚实的灰色羽绒服，默默提着他和玲的行李；玲则裹在暖融融的橙色羽绒服里，戴着同色的毛线帽，像个小太阳般围着桔梗转悠。

　　稍后，戈薇和犬夜叉也准时到达。

　　戈薇穿着米白色牛角扣大衣，围着红色羊绒围巾，笑容依然明亮，只是在目光与桔梗接触时，眼中仍会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

　　犬夜叉则双手插在火红外套口袋里，帽檐压得很低，站在几步之外，眼神游移，偶尔瞥向桔梗又迅速移开。

　　空气里浮着微妙的滞涩。但至少，表面的平静维持住了。

　　前往玉响温泉的旅途本身，就是一种渐入佳境的享受。

　　旅店派来的巴士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都市的轮廓转变为覆盖着薄雪的山林静谧。古老的杉树林披着厚重的银装，枝头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雾凇，在澄澈的冬日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玉响温泉坐落在开阔的山谷中，宛如一个独立于世的和风桃源。

　　高大的门廊由未经雕琢的原木搭建，檐下悬挂着墨底金字的“玉响”暖帘，在清寒的山风中轻轻摇曳。

　　车队驶入，穿过覆盖着薄雪的枯山水前庭，在主屋气派的玄关前停下。早有身着和服的女将在此等候。

　　推开厚重的桧木门，一股混合着高级线香、老木清香和淡淡硫磺气息的温湿空气迎面而来。

　　内部空间宽敞静谧，挑高的大堂以深色木材和宣纸隔扇构建，光线柔和而有层次地洒落，映照着光亮的黑铁地板和角落的艺术插花，细节处处沉淀着奢华内敛、令人心宁的底蕴。

　　旅店的老板娘——阿妙夫人，身着雅致的浅茶色留袖和服，举止从容优雅，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赋予了她沉稳通透的气质。

　　她与珊瑚家是旧识，亲自在玄关迎接。她的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在触及桔梗时稍有停顿，那眼神中带着敬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分配房间时，或许是阿妙夫人的细心安排，桔梗被引到一栋独立于主屋、需要经过一段廊桥才能到达的静谧别馆。

　　她的房间名为“月影之间”，室内是标准的和室构造，附带一个私密的露天温泉和一个视野极佳的宽阔露台。与珊瑚、戈薇她们所在的主屋热闹区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份主动给予的宁静，正合桔梗的心意。

　　安顿好行李，众人在主屋中央下沉式的被炉旁集合。厚厚的棉被下暖意融融，驱散了从室外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气。

　　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用当地名泉冲泡的热煎茶，珊瑚率先切入正题。

　　阿妙夫人优雅地跪坐在主位，亲自为众人斟茶。她的动作优雅稳定，只是当壶嘴对准茶杯时，手腕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茶水险些满溢。

　　她稳了稳心神，抬眼看向围坐的众人，眉宇间凝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忧虑：

　　“说来惭愧，要打扰各位雅兴。但近两月，确实有些令人不安的事。”她轻叹一声，“接连有客人反映……夜半时分，会无意识地走到后院那片已封闭多年的‘胧月庭’附近，醒来时往往站在入口，浑身冰凉，全然不记得是怎么走到那里的。这些客人所做的梦也都光怪陆离，共同点是雾气深重，还隐约听到……呼唤声……”

　　“胧月庭？”珊瑚敏锐地抓住关键。

　　“是旅店初建时的核心庭园之一，景致本是极美的。”阿妙夫人的语气略显晦涩，“可惜，后来因为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就逐渐荒废封闭了。它就在主屋后方深处，被一片老竹林环绕着，平时是严禁入内的。”

　　桔梗静静聆听，指尖感受着茶杯传来的暖意。

　　她能隐约感知到，主屋后方那片区域，确实萦绕着一种与周围活跃地脉格格不入的沉滞与扭曲感，像是一种陈年执念的能量淤塞其中。

　　短暂商议后，众人决定先享受温泉洗去旅途疲乏，明日再进行详细调查。玲第一个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去体验传说中的“玉响名汤”。

　　桔梗没有立刻加入他们。

　　她独自返回“月影之间”，轻轻推开露台的玻璃拉门。

　　清冽的山间空气瞬间涌入，带着松针与积雪混合的冷香，以及寒竹特有的清苦气息。

　　露台视野开阔，正对着旅店后方层叠的覆雪山峦，山脊线条在薄暮中显得柔和而遥远。近处，则是一片茂密的老竹林，在冬季依然保持着苍翠的本色，修长的竹竿挺拔，竹梢在山风中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房间所处的位置……

　　恰好能透过竹林的稀疏缝隙，隐约望见那个被刻意遗忘的胧月庭入口——

　　那是一座掩映在婆娑竹影中的圆月形门洞。门洞后方幽深，昏暗，静谧得不同寻常，仿佛通往另一个被时光遗弃的维度。

　　正当她凝神，试图更清晰地捕捉那片区域异常波动的源头时——

　　一股冷冽而纯粹的妖气，如同冰雪骤然降临，悄然自身侧不远处弥漫而来。

　　桔梗的心跳，在那一刹那，仿佛被无形的丝线轻轻拉扯，漏跳了一拍。

　　她没有立刻转头，只是扶着冰凉栏杆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他……也来了？